“难道满堂上下,竟没有一个说公道话的人吗?”余跃猛然一声怒吼,打断了富察康的言语,也震慑了殿堂上每一个人。
余跃真的怒了,这些年自己南征北战荡寇杀敌,不计荣辱不计生死,即便在被污为奸细的情况下,仍然忠心耿耿,为收复失地而殚精竭虑尽心尽力,这样的努力,这样的忠心,竟然还是挡不住贼人一句贼喊捉贼的话,就没有人出来坚持公道吗?难道自己的生死,在他们心中都是无足轻重的吗?那么这些年自己的努力,自己的坚持,到底意义何在?
当年龙啸天在金殿上大放厥词目无君王,整个殿堂之上都是忍气吞声的人,怔然半晌之后,那时候自己站了出去,今天,在自己被颠倒黑白强扭作贼的时候,就没有人怒见不平一声吼吗?
然而顷刻之间,他就失望了,举目看去,人们尽皆无声地矗立着,有人麻木,有人冷笑,有人轻蔑,甚至有人不屑一顾。
余跃又满心不甘地望向此刻畏畏缩缩侧立在一旁的富察远:“陛下……十三王子,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余跃心中有多么得无助,无助得有些失去理智了,试问,在这种情况下,富察远怎么可能据实回答他的问题,他是出来让位的,不是出来作证的,而且即便是作证,也只是作伪证。
而实际上,富察远也是一个受害者,自始至终,就被蒙在鼓里,自始至终,就被欧阳剑、南华和崔风一干人等玩弄在鼓掌之间,这个阴谋,从他与富察康失散之后,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在塔卡城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荣登大宝权倾天下,当时心中好好地自得了一番,此时他才知道,这一切对自己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梦醒之余,面对余跃的质问,他也很是无助和无语,只是露出了一脸的无辜。
“来人,给我把这个乱臣贼子推出午门,斩首示众。”欧阳剑却已经再也容不下余跃在这里咆哮了,对着殿外高声喊道。
好家伙,终于沉不住气,索性不让富察康传话,要自己来了。
几个侍卫踏着铿锵的脚步走进来,胡乱抓了余跃,便生拖硬拽地将余跃往殿外“搬”去。
余跃有些绝望,自己此番不辞劳苦地跑到帝都来,满腔热血地要杀敌讨贼除恶务尽,却没想到,此行却落入对方精心准备的陷阱之中,陷入了一个四面楚歌的境地。
仿佛,从一开始,自己就是来接受审判的。
那么,自己真的该死吗?
方才这句话已经问过了,富察康没有给出答案,如今,他便只能带着这个疑问走向死亡。
一死不足为惜,只是心中却还有很多放不下的人和事。
“欧阳剑,别以为扫灭了我,你就可以只手遮天了,我告诉你,别说南方的铁无涯不会心服,首先中部的潘淮就不会服气。”在被架出大殿之时,余跃大喊道。
此语倒不是气急败坏之下的胡乱言语,这是在向天下人宣称欧阳剑的野心,有识之士,还有无识之士,都来火拼他吧。
欧阳剑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然而他这一怒喝,却引起了殿外其他人的注意。
话说此番兰馨公主随富察康西逃一番之后,见证了奸臣逆贼的狂妄行为,见证了富察康作为人主所忍受的屈辱,见证了皇室成员风光背后的辛酸,她便逐渐地从往日的不谙世事中醒悟过来,开始逐渐地关心起朝中大事来。
每天她总要出来走动一圈,顺便打听朝中朝外发生的大事,虽然对于这些事情她不能直接干预,但至少,她可以第一时间了解她这个苦命的弟弟的处境和遭遇,她知道,这个弟弟现在已经失去自由了,而自己被视作无足轻重的人,暂时还有点自由,便希望通过自己的自由,去分担一些弟弟的苦痛。
此时她如往日一般,从自己宫中出来,像是无意间从金殿门前走过,便听到了那一声狂妄的呼喊,她一时好奇,便就近抓了一个侍卫,问道:“这是什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侍卫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说道:“禀公主,这是北区的余都统,就是推举十三王子在塔卡城登基的那一位,想来是陛下要治他的欺君之罪了。”
兰馨公主心中一惊,猛然地回头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千头万绪思潮如涌。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午门斩首处。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就对他心存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向往,一直就想见他一面,却一直不得相见,却没想到,在自己即将要把他忘记的时候,他出现了,更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场合下见到他。
也许是沦为阶下囚的缘故,此时此刻,他全身没有散发出自己预想中的那种与众不同的*人气场,但面对死亡,面对着千夫所指,他又不缺那种视死如归的豪迈气概。
一张英俊的脸,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英俊,即便是在杀气弥漫阴云笼罩之下,亦是掩盖不了他那一身的勃勃英姿,换一个场合,她也许真的会心动,然而此时此刻,她心里更多的是悲凉,更多的是无助,即便是无助,她也在心里乱七八糟地思虑着,自己有没有办法救他一命呢?
脑筋一转,她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主意,但仓促之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姑且一试吧,一念及此,兰馨转头对侍女香儿说道:“香儿,喊我的名字,然后请我回宫。”
香儿被弄得一头雾水:“为什么?”
你自己想回就回呗,我跟你回去就是,为什么要我喊你,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兰馨见那群侍卫拖着余跃走了过来,越来越近,便急切地说道:“你照做便是。”
香儿只得懒洋洋地应声:“是。”然后中规中矩像模像样地喊道:“兰馨公主,该回宫了。”
兰馨公主扶着雕栏,远远地看了余跃一眼,假意应承一声:“好的,回宫。”便转身往自己宫殿的方向走去。
走过交叉路口,便要与押着余跃的一种侍卫擦身而过。
余跃却不由得心中砰然一动:公主,这是一个公主,我如果趁机挟持她做人质,会不会让他们投鼠忌器呢?
也许欧阳剑不会在意一个公主的生死,但富察康不会坐视不理的,就看他的表现了,也许他很无力,但此时此刻,自己已经没有太好的办法了,就姑且一试吧,此刻东区形势危急,自己如果不回去,许多无辜的人将会身死,而且局势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此刻,即便有一线生机,自己就不能放弃。
一念已毕,余跃凝神归元,暗地聚集全身斗气,猛地将双臂一振,轰然一声,振开侍卫,侍卫受力不住,趔趄一阵,纷纷跌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余跃一个纵身向着兰馨公主扑去,像老鹰抓小鸡一般,猛烈地向她扑去,他不知道,兰馨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极尽可能地放缓脚步,就等着他扑上起来。
此时见他果然就按照自己的预想扑上来准备挟持自己,兰馨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欣喜:看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然而看着他那势在必得张牙舞爪的样子,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兰馨仍然有些花容失色。
情不自禁的一声娇呼,配合着那花容失色,在旁人看起来,像真的绑架事件一样。
扑到兰馨身前,余跃手指一动,从空间戒指里取出千玄冰刃,抵在兰馨的脖子上。
香儿微怔一下,也不觉发出一声惊呼,瑟缩一阵之后,便四顾着慌乱地叫喊起来:“救公主,快救公主。”
远近的侍卫闻声赶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情景,尽皆吓得手足无措,手里握着刀,远远地望着余跃,却摄于公主在他手里,而不敢上前。
余跃架着兰馨,一步步向着结成堆的侍卫*近过去,边走边厉声喊道:“让开,都让开,否则我叫她身首异处。”
侍卫们战战兢兢地后退,缓缓地让出一条道来。
余跃死命地抓着兰馨的一条胳膊,极速地往过道里走过去,情急之下,将兰馨抓得生疼,兰馨使劲给他使眼色,他却根本没看见,仍旧抓着她往前赶。
这时候殿内众人听到外面的喧闹,便纷纷从里面赶了出来。
欧阳剑一看这情形,冷然地一挥手:“杀,一起杀。”
其实这些侍卫大多是欧阳剑从北区带过来的,是北区的士兵,无论在哪里,欧阳剑的命令,都比富察康好使。
是以侍卫闻言之下,便将心一横,齐齐飞扑上前,向着二人砍了过去,也看不见兰馨娇滴滴的娇躯和粉嫩嫩的俏脸了,就那么劈头盖脸地砍了过去。
兰馨不由得心里一阵凄凉和悲怆:想不到,作为一个皇族成员,在别人眼中,生命也如草木一般,不值一提。
却在此时,横空里猛然响起一声暴喝:“住手!”
这个声音,声若洪钟,但历经世事变迁风雨沧桑之后,磨砺了少许的锋芒,其中的威严,更甚几分。
侍卫们不约而同地立住身形,站在原地,尽皆将问询的眼神往发声处看去,只见富察康双目如炬,正目露威严地望着这边,显然,这一声横空暴喝,是他喊出来的,余跃不禁在心里暗自称谢:谢谢合作!
侍卫们愣神一阵后,又将眼神齐刷刷投向欧阳剑。
欧阳剑面露冷厉,举手如刀,作了一个从上往下劈的姿势。
从这个姿势,可以看出他的态度多么坚决,余跃必须死,如果他不死,一旦逃回北区和东区,振臂一呼,从者如流,那时候自己未毕还能镇压得住他。
士兵们收到军令,再次齐刷刷地又要扑向余跃和兰馨公主。
“住手。”还是那个声音,只不过这次,威严中,有几分悲壮的色彩。
士兵们再一次不约而同地停下身形,这种场合,大家都富有经验了,在斩杀重要人物时,在有人喊“刀下留人”之时,无论多少次,都要不厌其烦地停下手中刀,直到没有人喊“刀下留人”之时,这一刀,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砍下去。
再定睛看时,所有士兵都吓了一跳,只见富察康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短刀,反手架在自己脖子上,怒目瞪着欧阳剑:“公主的命你可以不在乎,我的命你也不在乎吗?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就叫士兵尽管动手。”
欧阳剑看他那一脸悲壮中又夹杂着无畏的色彩,料想这一回他恐怕是认真的,于是开始在心里思虑起来:不能因小失大啊,此刻东区、北区、中部、南部许多地区还不在自己的管制范围内,如果此刻死了富察康,自己拿什么去号令天下?恐怕届时自己只能成为众多“土匪”中的一个,而不能坐享天下。
一念及此,欧阳剑连忙摆手:“你先别急,我放他走便是。”
他想,我先放你一马,但从帝都到东区几千里路程,我看你如何逃出我的手掌心。
“让他们走。”欧阳剑向着侍卫摆了摆手,士兵向着两边退了开去,乖乖地让出一条道路。
余跃便架着兰馨,快速地从人群过道里走过,这时候欧阳剑悄悄地向着身旁的崔晴使了个眼色,崔晴会意,悄悄地从侧面退了下去。
余跃看了看前头七弯八拐四通八道似乎无穷无尽的皇宫通道,皱了皱眉头,暗忖道:这样走下去得走到什么时候啊?何况这一路上都是侍卫,如果其中暗藏了一两个大内高手,对自己猝然出手,自己便是防不胜防,到时候恐怕只有挨宰的份了。
一念及此,余跃单手圈住兰馨的杨柳细腰,施展开漂浮术,腾身而起,一个起落,稳稳地落在房顶上,就在房顶上奔行起来。
“追!去把公主救回来!”欧阳剑对着侍卫把手一扬,喝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