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娜见怪不怪地轻哼一声:“这个世界,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执,有争执,就容易发生战争。”
“如果,”林紫侧脸看了一眼月儿,又将眼神投向远方,“如果每一个人都像月儿姑娘一样,懂得包容,受了委屈还要为别人开脱,那么这个世界上将不会有任何争执。”
月儿有些羞赧地微笑一下:“我也没有那么好拉。”
余娜却毫不犹豫地反驳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争执还要来得更加猛烈些,因为发生冲突之时,每个人都会为对方开脱罪名,僵持不下,那是否本身就是一种争执呢?”
“呃……”林紫与月儿同时愣住了,真没想到,包容也是一种罪过。
※※※※※※※※※※※※※※※※※※※※※※※※※大陆历2285年5月,曼陀岳亭带领一支人马攻下了研津王室据守的最后城池太阿城,*死研津帝呼延邪,同月班师回维斯城,6月,岳亭称帝,国号瓦亚,定都维斯城。
在这之前,就攻不攻打研津余部一事,茉莉一派与岳亭一派发生了分歧,双方争得不可开交,几乎诉诸于武力,最后,茉莉带着一帮忠实的部下毅然离开布兰山,才止息了这场干戈。
曼陀分崩离析,岳亭率军继续西进,最后尽剿研津余孽,而后登基称帝,占据了永熙河以西的地盘,而茉莉只拥有永熙河以东的弹丸之地。
多伦和林赛都苦劝茉莉称帝,茉莉婉言谢绝。
其实此时此刻,江山在握,谁又不会生出许多称霸天下的野心来,谁又不想前呼后拥高高在上?只是现在的她,占据了一个很小的地盘,而且四面都是虎狼,都用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在盯着她,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最开始的确只是为复仇,走上了这条道路,而如今,事易时移,似乎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包括她的内心世界,都在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这世上许多事情都是如此,在苦苦追求之时,可能不会在意会不会得到,然而一旦得到之后,便会非常在意会不会失去。
就如此刻的茉莉,面对着江山秀丽,旖旎山河,她很担心失去这一切,她甚至时刻都想着要扩张山河,是以,现在还不是称帝的时候。
一来,一旦称帝,就要封疆拜侯,就要大赏群臣,那时候人们便会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贪图享乐,无形间,失去了许多戒备心和进取心;二来,登基之后,一定会招来许多敌人的直接攻击,也许,那狼子野心的吉蛮就在热切期盼自己登基呢;三来,女人执政,掌控天下,那需要多大的威望?她自认为就目前为止,她还不具备这种威望。
事实证明,茉莉的担心不无道理,不久之后,大概时隔一月,霍利苏派部将王朗率军从太古城出发,攻打瓦亚。
瓦亚全国还沉浸在建国的喜悦气氛中,根本没有防备,且刚刚经历战乱,百废待兴,更是经不起吉蛮式的野蛮摧残,节节败退。
而此时此刻,在北川的北方,丹泽王子和路德王子两军已经深入北川境内,一路攻城略地,势不可挡。
百里冰率军赶到星江之时,丹泽率军准备渡江作战,百里冰驻军之后,指挥军队在江边修筑防御工事,积极备战。
丹泽率领船队渡江之时,百里冰指挥大军在江边工事内发起火石、强弩的猛烈攻击,丹泽的船队一旦接近岸边,便被狂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打得倒退而回,一时不能靠岸。
而这时候,聂行之在上游将几艘大船连在一起,足有半个江面的宽度,浇了火油,沿江放下,那船顺流而下,燃起滔天的火焰,撞在丹泽军的船上,少数战船当即被撞翻,没有被撞翻的也无一幸免地着火了,火势滔天,熊熊燃烧起来,将丹泽的整个大军陷入了火海中。
那个时候,不管是否习得水性,人们都或主动或被动地纷纷落入水中,一时嘶喊声震天动地,响彻云霄,连绵在江面上,死伤不计其数。
丹泽不懂得水性,幸好被身边的侍卫拼死相救,像对待死猪一般,首先将他揉进水里,不管他如何挣扎,不让他探头,待到被烧得残破不堪的大船都飘过以后,才又如落汤鸡一般地将他拉出来。
一个侍卫拼死从烧得面目全非的大船上扯下一块船板,按进水里熄了火焰之后,将丹泽扔在船板上。
这时候丹泽已经喝了一肚子江水,也许大脑都已经被灌满了水,灌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众人好一阵忙碌,才将他救醒过来,而后拉着那块船板,狼狈地逃回了江的对岸。
这一战不但有效地阻击了吉蛮的进攻,更在很大程度上打击了吉蛮的士气和元气,是自吉蛮入侵以来,北川取得的第一次胜利,也是最大的一次胜利,北川军从此士气大振。
“原来吉蛮也并不是那么可怕的”变成了军中的一句口头禅。
与之同时,百里冰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称颂和爱戴,无论男女老幼,各界各层,此刻对百里冰都是有口皆碑。
丹泽几乎全军覆没,就进纠结了一批兵马,却再也不敢轻易渡江了。
然而即便是取得了可喜的胜利,百里冰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据报,在另一个方向,路德率领的一路兵马已经顺利渡江,并且长驱直入,攻破了一座又一座的城池,无可阻挡。
百里冰一时陷入两难,如果放弃这里的防守,去阻截路德,对面虎视眈眈的丹泽必然要重振旗鼓,率军过江;如果继续在这里死守,另一边空虚,任由敌人驰骋,那么这里的死守也只是徒劳。
无计可施之下,百里冰只好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简短的介绍目前的形势之后,百里冰直接进入主题:“面对这样的困境,我们该如何应对才好,各位可有良策?”
百里冰话才落音,铁摩柯抢着说道:“在这个方向,我军大胜,大伤敌人的元气,我们何不趁胜追击,杀过江去,再一路强追猛打,将吉蛮这帮禽兽赶回老家去?”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不小的响应,营中有几个人立刻满脸激昂地说道:“是啊,敌人已经丧胆,根本再无力抵抗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百里冰将手肘放在案几之上,双手交叉拱起,托住下颌,轻蹙着眉头,一言不发。
温迪看了一眼百里冰,便将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铁摩柯:“老朽以为此举不可行。”
真是晦气,一旦遭到这个老头的反对,百里冰很难会采纳的,铁摩柯不禁在心里恨恨地将这个老头骂了一番。
“为什么不可行?”铁摩柯轻挑了一下眼皮,冷然说道。
温迪便开始悠然地捋胡须:“反击是迟早的事情,只是目前,我们反击的时机尚且不成熟,此时各方兵败如山倒,我们这一处才刚刚取得一点优势,一旦轻易冒进,很容易陷入孤军奋战重重围困之中,届时我们所有取得的胜利也将付之东流,必将一败涂地,相反,如果我们按兵不动,以江为盾,倒是可以很成功地阻截敌人的进攻。”
人们听得很是丧气,但仔细咀嚼他的话语,又觉得不无道理,于是纷纷默然点头,营中一时鸦雀无声。
王墨忽地站起来拱手说道:“公主,我愿带兵前往阻截路德,此行若不取下路德人头,我,我愿自行了断。”
百里冰轻笑了一下,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便转头望着温迪:“不能贪功冒进,那么你认为,我们目前应该怎么做?”
温迪摇头晃脑地说道:“守好星将防线,断其后路,使其孤立无援,自陷绝境。”
百里冰稍稍动容:“断谁的后路?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一点?”
“当然是断路德的后路,”温迪微微一笑,说道,“他已经进来,我们只要关好了门,还怕饿不死他吗?我们只要派兵守住星江这道防线,断了他的援军和粮草,让他孤军深入,而且还要引他孤军深入,具体的做法就是,他们攻一座城池,我们就让一座城池,攻一座城池,再让一座,而他们每占领一座城池,必然要分散兵力去据守城池,若干城池之后,他们会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虚弱,而那个时候,我们的力量却越来越集中,越来越集中,我们稍稍发起反扑,在敌人看来,都是铺天盖地的,而这时候我们就沿着他们来时的路,从他们背后,一座一座地收回我们失去的城池。”
此语一落,营中一片哗然,杂七杂八南腔北调的,声音也很细微,但若一一听来,可知都是一片反对之声。
因为此举,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高招”。
如果有人敢使用这样的高招,那这样的人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
两军对阵,没有人肯拱手将城池让给敌人的,即便是一座城池,都不可能拱手相让,何况是这么多城池,简直太疯狂了。
因为城池就是一个国家的生命,在它里面,不但有象征强大的财富,还有支撑它存在的子民,许多人不屈不挠浴血奋战,正是为了保卫着一座一座或大或小的城池,而这个温迪,这个疯子,居然一声不响地就想拱手将它让给敌人,那么试问,长期以来,人们建筑城池保家卫国的意义何在?
然而百里冰却不觉心动起来,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好计策,对于目前的北川来说,无疑这是一个起死回生的好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充满了太多的血腥,还有太多的不负责任,如果在以前,心狠手辣的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个方法,采取这个疯狂的举动。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陷入了痛苦的心理矛盾之中。
“大家散了吧,让我好好想想。”在大家的议论纷纷中,百里冰忽地淡淡地说道。
低低的声音,却很轻易地阻止了众将的七嘴八舌。
喧嚣嘈杂静止下来,人们呆了片刻之后,便纷纷站起身来,走出营外去。
温迪似乎预感到自己的意见将会被采纳,掩饰不住满脸的得意,又充满了隐隐约约的胜利的喜悦,看了一眼梅玄霜,缓缓地站起身来,最后一个走出帐外。
待到人去楼空,营中一片宁静,百里冰却不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温迪会提出这样一个计策呢?真是让人头疼。
但这样的计策,虽然疯狂,却似乎很是有力,又似乎很是对她的胃口,那样的疯狂,那样的无所忌惮,那样的目中无人,让人想想就觉得万分刺激,真的,她的心跳得很厉害。
她很想尝试一下,那样疯狂,会给人带来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也许,胜利都是其次的,关键的收获是,她可以从中找到自我。
要不要疯狂一次?
那样的疯狂,不但将财富、文明和许多东西都拱手让给敌人,更重要的是,此举是将万千子民的生死弃之于不顾,因为吉蛮在攻城略地之后,从来就有屠城的习惯。
在被断了后路,断了粮草的情况下,在陷入团团围困四面楚歌之时,吉蛮人也会疯狂的,那时候他们屠城起来,恐怕就更为顺手和惬意了。
此番征战,目的何在?
纯粹是为了杀敌,还是为了保家卫国?
而且,如果自己真的不顾一切地采取了那样疯狂的行动,那心中的那个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会如何看待自己?他是做梦都在希望自己不再心狠手辣,做一个善良的女人的。
片刻之后,她的沸腾的大脑渐渐地冷静下来,又是短暂的沉吟之后,她渐渐地在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于是吩咐营外的士兵:“召集众将军议事。”
于是众将才刚刚离开中军帐,大多数人还在回营的路上,便重又被召回了中军帐。
众将坐定之后,百里冰看了一眼温迪,笑着说道:“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温迪一听,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心里凉了一下,决然说道:“除此之外,别无良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