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这一阵激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完完全全地让余跃感受到亲切和平和,还有融洽,于是本性里原有的一丝腼腆也在悄无声息间淡去无迹。
掌声和欢呼声止息之后,老人激动的心情才稍稍平复,望着余跃,诚挚地说道:“乡亲们为了表达感激之情,特意精心准备了很多礼物,前来犒劳众位将士。”
他说话的同时,他身后的男男女女便带着笑脸挤上前来。
这时候众将才发现,这些人手里各自提了一个篮子,装了形形色色的东西,有鸡蛋,有鲜花,有板砖,呃,板栗,还有苹果,还有鸡鸭鱼肉,琳琅满目的,叫人应接不暇。
“呃,这个,”余跃面现为难之色,“乡亲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军中有规定,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
老人摆了摆手,脸上有些失望,有些急切:“这是什么规矩,这又不是抢?我们所带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些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东西,乡亲们也没有别的意思,是真心诚心来感谢我们的军队的,要是你们不收下,乡亲们会于心不安的。”
这个规矩其实不是什么明文规定,甚至加兰历史上都没有这样的传统,人家主动送上来的东西,哪有不受之理,只是余跃生搬硬套地从另一个世界搬过来的理论,便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了。
但是他身后的众将立刻就抗议起来,嘉伦嘴角流着口水,看着眼前不远处那些散发着清香的诱人的食物,眼睛都直了:“说起来,真的有好久没吃肉了,要不然……”
穆林卡轰隆里发出咕噜一声,吞下一口口水,说道:“是啊,又不是抢。”
汪古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拍打,就抢上前来,瞪着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说起来,好久没有这样的食欲了。”
但是余跃担心的是,一个人的欲望是毫无止境的,对于某件事情,最初如果是理所当然的接受,慢慢地就会演化成理所当然的索取,如果索取还不能满足要求,自然而然就会演化成肆无忌惮的掠夺了,一个人的欲望尚且难以控制,一个军队的欲望膨胀起来,将是多么可怕?
余跃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的众人,然后转过脸来,再次挂着和善的笑意,望着那老者:“老人家,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我们真的不能收,如果破例收下,坏了规矩事小,如果因此养成士兵们的一些依赖心理,就可能随之影响军风、战力方方面面。”
但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忽地灵光一闪,他想到一个办法,继而话头一转:“这样吧,我们付钱,将这些东西买下来。”
言语中,他伸手往空间戒指里去掏,这时候他才吃惊地发现,他的“宝藏库”里的财产已经不多了。
有些肉疼,但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他只好掏了几个元宝出来,塞进老者手里:“麻烦老人家代为偿付一下。”
老人还待推却,余跃坚定地说道:“您如果不收下这些元宝,我们是万万不敢接受乡亲们的东西的,那样的话,乡亲们精心准备的这些东西,可能就白白浪费了吧,我想老人家您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吧。”
功盖千秋,却又毫不居功,还两袖清风,低调为人,的确是可敬可爱,老人看着面前的军人,不由得又是一阵感动,半晌才紧紧地拽住了那些元宝:“我先替乡亲们收下了。”
余跃扫视一眼众人:“回头从你们军饷里面扣。”
众人翻了翻白眼,随即就露出了一脸的笑容,望着乡亲们连连致谢。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休息和*练了,我们告辞。”老人向着余跃轻揖一下,转身又向着他身后的男女们说声,“放下礼物,跟我回去吧。”
男男女女很整齐地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转过身就往远处走去。
小姑娘扶着老人家,也缓缓地随着人流走向远处。
“老先生留步。”余跃猛地喊道。
老者缓缓回过身来,讶然地望向余跃:“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请教老先生高姓大名。”余跃问道。
“呵呵,”老人微微一笑,“我只是千千万万普通民众的一员而已。”
然后又转过身,在小姑娘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向远处。
一群人走出很远,地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东西,吃的,用的,花的,还有……
嗯?居然还有一个人被五花大绑扔在那一堆礼物中间。
那人躺在地上,身着白衣白裙,飘逸的长发,散落在后背和草地上,即便身体蜷缩在一起,仍然掩盖不了她的玲珑的身段。
是的,是一个女子,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
余跃心中诧异,立时对着那远去的老者高叫道:“老先生,请问一下,您为什么留下一个姑娘在这里?”
老人再次缓缓转过身来,脸上露出神秘的笑意:“这也是乡亲们送给将军们的礼物啊。”
老人已经走出不近的距离,他的声音也不是很响亮,但他的一字一句还是很清晰地落入了余跃的耳朵里。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让自己犯错误吗?
余跃撒开腿就向着老人追了上去:“老人家,这万万使不得啊,礼物可以收下,这人就……还是您带回去吧。”
余跃身后的众人裸露着贪婪的眼神,用闪光的速度,禽兽的身法,欢呼着扑向他们的礼品,包括那个女人。
老者一动不动,仍旧满脸微笑:“可是将军您已经付过钱了,您该不会是想退货吧?”
“不是退货,是退人。”余跃火烧屁股一般跑到老者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却又正气凛然地说道,“老人家,我们之所以得到乡亲们的尊重和感激,那是因为我们做的事情,是光明磊落一心为公的,但是您此举,是将我们限于不义啊,难道您想眼见着你们的军队强占民女,横行霸道吗?”
老者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敛去,渐渐地换做了肃然的神色:“将军,我知道你洁身自好,你品德高尚,我们的军队更是纪律严明,但是,你知道那个女子是什么人吗?”
“是,是什么人?”余跃讷讷地问道,虽然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收不收下她跟她是什么人没有太大的关联,但他还是本能地问了这个问题。
“她是一个土匪,我们是在土匪窝里找到她的,那是一群与官府勾结的土匪,平日里鱼肉百姓,祸害一方,简直无恶不作,我们对他们深恶痛绝,却又无可奈何,直到你们来了之后,他们失去了根基和依靠,我们七里八乡的青壮汉子才组建起一支民团打垮了他们,打垮他们之后,就搜出了这个女人,本来大伙也是一致要求将她处死的,后来是付军,就是刚才那个书生,提议将她送到军队,犒劳一下军爷们的。”
土匪?难不成是压寨夫人?
余跃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老者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将军啊,你就收下她吧,您看不上,就赏给手下的兄弟们,就当行善一样,否则的话,您将她送还给我们,她也是死路一条。”
“这……”余跃有些无言以对,这了半天,也没有想到怎么续下去。
老人转过身,从从容容地远去了。
余跃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这时候身后响起一声低低的哭泣声,低切,却又悲凉,叫人肝肠寸断。
转过头去,就见身后众人正忙得不亦乐乎。
罗春正抱着一只烤鸭吃得口沫横飞,穆林卡正拿着一束鲜花在那里闻香,眯着眼自我陶醉,汪古和嘉伦招呼各自的人马在紧锣密鼓地搬运东西,而两人却面红耳赤地吵在一起,只听汪古大声吼道:“我现在是都统,我比你大,当然分的东西就应该比你多。”
嘉伦毫不示弱,直接伸手过去从他肩上摘下那都统的徽章:“你狗屁都统,假冒伪劣产品一个,你部下就那么几个人,凭什么要分那么多东西?”
而贺兰缺急急忙忙地上前为那倒在地上的女子松了绑,然后将她扶起来,然后色迷迷地要上前亲近她,那女子见他一副猥琐模样,吓得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压寨夫人,虽不像寨主那么彪悍,但怎么也算是江湖中人吧?见惯了刀光剑影,看多了头破血流,在这种场面,也应该不会怯场吧?可没想到这位压寨夫人却是这么柔弱,莫非是常受大妇打压的压寨二夫人?
脑海里胡思乱想着,余跃不由自主地向着那女子走去。
该如何处理呢?
带回去自己享用?虽然这是人家送的,但非她本人意愿,始终难逃掠夺之嫌,先排除。
放了她,让她自生自灭?好像也不妥,人家可是想要杀她的,那说明她身上到底存在着些许危险性,如果放了,她再回去偷袭乡亲们,或是又生出一大堆土匪娃来,那自己岂不成了帮凶?
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太好的主意,最后决定,先观察观察。
这时候贺兰缺正在色迷迷地安慰那女子:“姑娘,不要害怕,我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我们真的都是好人,你看我,长得英俊吧,比他们每个人都英俊吧,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行不?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会像对待自己的妻子一样的对待你,呃,不是,我就是想娶你为妻,姑娘,我不是在强迫你,真的,我是很讲道理的。”
之所以贺兰缺一上来就这么语无伦次,就这么放荡不羁,那是因为他真的动情了,面对着面前的一个绝色女子,他已经完全倾倒了,那一刻,就在那一刻,一眼之下,他就产生了那么一个冲动的想法,一定要娶她。
那女子脸若皓月,肤若凝脂,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深邃的夜空里的星星,那么清澈,那么迷人,被绑缚之下,有些钗横鬓乱,但却又偏偏给人一种慵懒的美,似乎无论怎么妆扮,便只能用一个美来形容。
然而那女子却一直低着头,呜呜地哭泣着。
穆林卡那个变态不知道为什么对鲜花情有独钟,这个时候听到贺兰缺的表白和女子的哭泣,不由得皱眉说道:“霸王,霸王。”
贺兰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然而一来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有那样的胆量,二来他自认为自己也算半个君子,另外半个也不是小人,顶多算个鸟人,最关键的问题是,面对着这姑娘的凄切悲凉的哭泣,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他是一点耍横的脾气都使不出来,你叫他如何霸王硬上弓?
这时候余跃走了过去,首先横了一眼远处的穆林卡,示意他说话不要这么露骨,咱们都是大好青年,前途无量,可不要毁在这一副口无遮拦上。
然后他便将目光看向那女子:“姑娘,可否告诉我,你的身份来历……”
话说到一半,他就僵住了。
那时刻的心情,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不小心将酸甜苦辣咸所有味道都散发近胸腔里,于是酸甜苦辣咸便无尽地在心底扩散,心仿佛也在骤然间被撑得无尽的宽广,无尽的宽广,于是那些惆怅,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放肆地在一个辽阔的地域里奔驰起来。
“月儿!”他干涩的嘴唇喃喃地吐出两个字。
按理说,他也许会在云都的大街上碰到她,但那种机会是极度渺茫的,因此,他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再见到她,然而他做梦都想不到,居然在这种场合,这种不可能的场合之下见面了。
在这种场面见了面,那是天大的缘分,本当喜出望外才对,本当感天谢地才对。
可问题是,那老者说她是从土匪窝里出来的,难不成,她什么时候转性了?不做淑女,改作土匪了?
土匪一点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但,如果是压寨夫人,唉,为什么一颗心不知不觉地就像被什么东西蚕食了一块似的,那么疼痛,那么空落?
不要紧,不要紧,我还有余娜,还有杨寒,他努力地安慰自己,用这些无声的声音,却抗拒那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忽而又想到:这个压寨夫人,会不会也是被bi的呢?整个土匪窝已经被端了,那么那个土匪头子也应该死了吧?
这么看来,一切都还可能有转机!
这么想着,他一股脑儿就想将这些所有的问题一口气解决掉。
这时候,月儿听到他的声音,也不由得娇躯一颤,猛地抬起头来,继而是一段时间的空白。
似乎她在用那段时间努力地思考到底自己是在做梦还是仍旧活在现实里。
“余……跃!”她很生疏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眼睛里的泪花闪烁起迷人的光芒,就像是雨过天晴之后的彩虹,那么绚丽多姿,那么引人迷醉。
贺兰缺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人,想要自杀的心情在心里无限升华。
妈的,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好容易看上一个黑妹,居然之前他们就有一腿,这时候看上一个白娘子,他们又有一腿,他妈的这腿也太长了吧。
“哼!”贺兰缺向着这对狗男女冷哼一声,掉头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