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跃就再也听不下去了,跟小宇对了一个眼神,蹑手蹑脚地绕了过去,生怕打扰了陷入爱河的这二位。
一路走过去,可见各处高墙下都是重重部兵,做好了应战准备,弓箭手爬上了墙头,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余跃暗自摇头:此地虽然宽广,却根本无险可守,而且院内树木林立,只要付之一炬就烧得精光,林赛居然妄图守住阵地,真是有些异想天开了。真若打起来,他们唯一的一条出路就是忘命地往外突围,所有反抗都于事无补。
然而他们却意识不到这一点,看来这些雇佣兵团还是缺少攻城略地的大战经验啊!
他不由得开始担心,如果将这帮人拉到研津去,能否发挥他们应该发挥的作用呢?
林赛及一干人等紧张而又肃穆地站在大门口,摆开了打仗的阵势,严阵以待。
汪古带着两个亲兵,满面笑容,一摇一晃地踱了进来,看着眼前的阵势,不由得冷嗤一下:“紧张了吧,知道紧张,为什么不自动解散呢?”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作何回答。
汪古扫了一眼众人,端出了满脸的威严:“你们这里谁主事?”
众人不约而同将眼神投向林赛,林赛挺了一下肚子,拱手朗声说道:“敝人林赛,曼陀雇佣兵团加兰分团舵主,未请教将军大名。”
汪古斜看了他一眼,背着双手往侧面走去,走出两步又转回来,再次斜视林赛一眼:“我的大名就不告诉你了,我只问你,朝廷下了严令,禁止民间武装力量存在,并以此为根据解散曼陀雇佣分团,给你们五天时间自行解散,可现在五天期限已到,你们怎么没有动静呢?”
这时候亲兵不知从哪里搬出来一张椅子,放到汪古身前,汪古眼睛一挑,屁股一扭,就坐了下去,然后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甲,抬起眼来,轻挑地看着林赛。
这家伙摆起谱来,竟也是那么强大,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啊!
“呃,”林赛强笑一下,“人多事情也繁琐,这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了,大家也颇有些不舍,所以就稍微耽误了些功夫,不过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这就解散。”
“婆婆妈妈的,”汪古低声骂了一句,继而又朗声说道,“好,如此也好,我们正好监督你们解散,你们听从我的安排,就在官军的组织下有条不紊地解散。”
余跃缓缓地走到近前,不觉心中纳闷,自己的安排里没有这句台词啊,这家伙难道敢自作主张?
正疑惑间,却听汪古继续说道:“你们将你们的队伍分成二十队,一队一队的出来,在我们官军的带领下一队一队地离开。”
一阵喧哗,众人神色大变:这恐怕是秘密处决之意啊!
汪古将眼睛一瞪:“吵什么吵?如果不这么做,我怎么知道你们是真的解散了?这有什么不可理解的?”
林赛顿时感觉到这样的安排所饱含的杀意,如果顺从他的意思,恐怕就是将自己的所有兄弟一个不落地送进坟墓!
与其白白送死,倒不如……
顷刻之间,他已经做了一个抉择,于是冷眼望着汪古,态度变得强硬:“你的安排,请恕我们难以从命!”
“哦?”汪古嗖地站起来,瞪着林赛,语气生冷,“你这是公然造反啊,既如此,就没得说了,我们刀兵上见真章吧。”
说完,将袖一拂,转身向外走去。
林赛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然而只在顷刻之间,那慌乱隐去无迹,只剩下无畏和坚贞,慢慢地充斥在眼眸里。
余跃眼睛一亮:该我出场了!
一念及此,他悄悄地挤到林赛的身侧,叫道:“林舵主!”
林赛闻声侧过脸来,一见是他,惊讶得声音都结巴了:“是,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先不说这件事情,”余跃摆了摆手,笑道,“真是凑巧得很,我正好认识这位将军,而且私下还有些交情,能否让我过去说两句话,看能否让他通融通融。”
曼陀兵团的生意买卖复杂,涉及面广,免不了要与各国官府打交道,因此他说与汪古有私交也属情理中事,林赛倒也不以为奇,只是有些慎重地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有劳上使了。”
在他看来,打起仗来肯定于己不利,这一场兵戈,还是能免则免。
余跃莞尔一笑,走了出去,远远地对着汪古喊道:“将军留步。”
自打余跃一出现,曲一昆就是满腹的疑心,此时听得林赛对他的称呼,联想起一大早林赛的古怪行径,立时就想到了什么,斜眼瞄着林赛:“林舵主,我刚才好像听你叫他上使,请问他是哪里来的上使?”
林赛自知失言,料想纸也包不住火了,便直言不讳地说道:“他是总部过来的差使。”
罗迪亚克与曲一昆大怒,同声叱道:“你敢接待总部的差使?”
林赛冷笑一下:“我连加兰分部的差使都敢接待,又为何不敢接待总部的差使?”
“你……”那二人为之气结,却又发作不得,就站在那里干瞪眼。
这时候汪古正要踏出门口,听得有人叫他,便转过头来:“是不是想通了?”
其实有人会叫住他,这是他预料中的事情,而且根本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叫住他的那家伙是谁,而且也知道他将要说些什么,于是他也按照剧情,开始表演了。
余跃紧走几步,到他身前停下,带着一脸热情的笑意:“汪将军,不认识我了吗?官做大了,就不认识在下了吗?”
汪古身边两个亲兵一见是余跃,先是露出一脸的惊讶,继而张口就要喊出来,余跃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立时将他们瞪哑了。
汪古斜瞄着余跃,眼神在他身上骨碌了一大圈,才不冷不热地甩出一句:“是你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研津混不下去了么?”
余跃不禁投过去一丝赞赏的目光:演得很到位,很传神,就是略显猥琐了。
“我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跟将军私下说一下,不知将军方便不?”余跃挤眉弄眼地说道。
汪古背着双手,很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继而又极不情愿地望了一眼两个亲兵:“你们都退下吧。”
两个长官要说悄悄话,这两个亲兵还有什么意见呢,当下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就出去了。
余跃脸上仍旧洋溢着笑容,上前揽住了汪古的肩膀,顺势将一块金条递了过去,低声说道:“回去记得还给我。”
汪古立时眼睛一亮,却按耐住满心的狂喜,从容地接过那金条,塞进怀里,一脸从容地说道:“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去的道理,这可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也没让你给我,是你自己要给我的,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余跃恨不得一手掐死他,却又不得不压住情绪,还要摆出一脸的媚笑:“你这个无赖,回去我扣你八十年军饷。”
“扣吧,扣吧,你扣我一百二十年,我也不眨一下眼皮。”汪古仍是神色淡然。
余跃心中又咒骂了三百六十句恶毒的语言,然而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减:“那你就滚回去吧,带着部队立刻就滚回去。”
汪古却摇了摇头:“我这次出来,恐怕是不敢空手而归的,上面的意思,真的是想将这帮悍匪赶尽杀绝的!”
余跃心中一震,差点吓散了满脸的笑容,短暂的惊骇以后,望向汪古:“谁下的命令?”
“当然是军机处了,至于最高命令嘛,肯定是陛下的意思了。”
原来自始至终解散就是一个幌子,先是公然下令解散,却又打算暗箱*作,秘密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样一来,曼陀分团永永远远消失了,而外界却只道是它真的解散了。
这个年轻英俊的陛下,想得真是周到啊!
余跃稍稍佩服了一下,却在心里犯起难来:如果遣回部队,那是公然违抗圣旨,如果按照圣旨行事,自己的一番计划,就此付之东流水了,而且,将来又如何向茉莉交代?
短暂的思虑之后,他狠狠地在心里敲定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恐惧的抉择。
“你带人离开吧,不管是谁的命令,你回去告诉他,撤军是我的命令。”余跃望着汪古,从容地说道。
“呵呵,”汪古一笑,“只要这个黑锅有人背,我就不怕什么了。”
余跃用电一般的速度刺了他一眼,笑道:“那么接下来,你就继续按照原计划完成你的表演吧。”
说完之后,满面含笑地垂手立在了一边。
林赛一干人等远远地静静地看着二人的一举一动,见余跃挤眉弄眼,猥琐传神,说话之间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就好像真的在用私交和钱财打理拦路财神一样。
最开始那狗屁将军摆着一张臭脸,似乎油盐不进的样子,后来在余使者钱财和花言巧语的连番攻击下,也不由得绽放了笑意,那样融洽柔和的笑意,似乎满含了包容和理解,于是众人就感觉到:他可能要给予适当的通融了。
果然,只见余跃退到一边之后,汪古理了理声线,高声说道:“嗯,我看你们这么庞大的组织,想要解散也的确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样吧,再给你们两天时间自行解散,到时候如果还是今天这样的场面,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了。”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紧接着,轰隆踢踏的声音再度响起,由近及远,渐渐地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余跃看着他们远去,想起圣旨的神圣,忧心忡忡,不觉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但此时此刻,他萧索的身影,却注定了要在曼陀人心目中无限地放大,放大。
他用他独特的技巧和手段,只在分秒之间,就打退了官军几十万之众,那满腔豪情,那无双才智,不得不让人佩服万分,曼陀分团的部众,对他即是钦佩又是感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