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士兵包括一直旁观的西区军和余部使团,尚且没有领教到那白光的凌厉,眼见着大片大片的人群倒下,又有大片大片的人群落荒而逃,就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了。
许多人在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之前,第一时间撒开了双腿逃命。
于是在长官们下令撤退之时,已经显得有些晚了,队伍已经乱作一团了,于是不可幸免地相互践踏起来。
事实上,那时刻长官们要么吓得傻了,要么还在苦苦寻思发生了什么事,要么随着人流就开始奔逃,都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命令。
顷刻之间,加兰阵营溃如散沙,一片流水卷落花的景象。
然而这时候却出现了一个异数。
一个全身漆黑,像是刚从烟囱里钻出来的人,在最边上那个阵营里振臂高呼:“逃不掉了,跟他拼了。”
“他只是一个人而已,我们用堆人肉的办法都压死他。”
一语如当头棒喝,敲醒了许多沉迷在恐惧中的人们。
人们仍旧逃命,但至少,逃得不那么仓皇了。
妖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继而又泛起无尽杀机,继而就将手中镜一转,照向那振臂高呼的黑人。
一道人影猛地掠起,似电光乍现,疾射妖人。
妖人见状,立时将镜一转,照向那个人影,白光猛涨,将那人影迫回地面,现出一个略显瘦削的身形来,此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敦厚的小宇。
小宇上下翻飞,舞起手中长剑,剑光闪耀,形成一道剑幕,将身周护得水泄不通。
凌厉的白光打来,打在那剑幕上,光芒流转,有如实质般地渗透刺戳,时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老鼠钻进了风箱,张开了牙疯狂地撕咬。
小宇舞剑之间,发出强悍的斗气,震荡着剑幕,时而也将道道白光震得破碎开来,消散在空气中。
妖人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人能凭借超凡的剑术挡住自己手中的神器。
这使得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小宇一个人身上。
这也使得落荒而逃的人可以逃到一个更远的地方。
但也有许多人,留了下来,用焦急和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场中的争斗。
讶异之后,妖人脸上扑满了狰狞,还有嗜血的意味。
他右手持镜,左手结印,开始全力催持神器。
手指急点,不断指引间,便见道道白光更加耀眼,几乎化作了有形的利剑,急速地射向小宇。
小宇舞起的剑幕里,渐渐地升起了蒙蒙的白雾,而那道剑幕,在白雾变得越来越浓之时,却变得越来越稀薄。
他的剑在融化!
远处观战的人的心,不自觉地纠结起来。
如果剑都融化掉了,即便是他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只能坐以待毙了。
小宇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清秀的脸,逐渐地变得凝重。
他凝神归元,将斗气催发到极致,震荡着剑幕,道道白光碎裂,化为乌有,然而空气中的白雾,仍然蒸腾得厉害,越来越浓重,几乎迷蒙了他的视线。
又有道道白光悄悄地穿过了白雾,狠狠地击在他身上,剜心蚀骨的痛,令得他几乎晕厥过去,然而他咬牙坚持着……
妖人的脸上,绽放了狰狞的笑容。
逃跑的人逃得更远了。
然而余跃却悄悄地潜到了那妖人的背后,悄悄地将魔法杖顿住地上。
余部使的兵将也不觉将心都提了起来,眼神切切地看着他。
余跃猛地高叫一声:“妖人,你且回头看看。”
那妖人听到背后响起一个声音,脊梁骨冒起一丝寒意,他立时意识到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似乎是出自本能,他将手腕一翻,手中镜转个方向,迎向身后。
小宇立时一身轻松,抽身而出。
白光将出未出,余跃却念起了咒语,与之同时,他的阵营里异口同声地紧张地念了出来:“波若波罗巴拉巴鲁。”
山呼海啸声中,就见一道暗影掠过,那妖人一层层地被剥落:先是衣服,然后是血肉,然后是骨架,然后化作一堆齑粉消散在空气中。
紧接着,一道白光从空气的夹缝里钻出来,如花朵开放,蓬勃绽开,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那妖人手持的那面铜镜轰然炸裂,碎屑纷飞,落了一地。
余跃这时候才来得及抹去脸上的一层污黑,露出满是惊讶的脸:“妈的,原来你们都会念了。”
然而此时即使被他咒骂了,人们仍然满心喜悦地欢呼着上前拥抱他,还有一脸傻笑的小宇。
欧阳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那群忘乎所以欢呼雀跃的人们,久久地呆立着。
许久不由得心生感叹:看来他们能够从平州一路杀到这里,真的不是侥幸。
刚才被他们剥得毛都不剩的那个妖人,他们也许不认识,但他心里却是一清二楚,那真真正正就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妖怪!
他的名字叫做鬼魅,人如其名,修得一身的漂浮术,来无踪去无影,真如鬼魅一般。
他的功夫有多高,无人知晓,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动过真功夫,他只需要动一动手中的铜镜,就可以很轻松地取人性命,弹指之间消灭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
他那个铜镜,叫做月光镜,相传是剑神苛察奇利用光系斗气打造的神器。
事实上,这个传说有待考证:一则以苛察奇的仁慈,不应该留下如此嗜血凶戾之物在人间,二则苛察奇是否具有炼器技术实在让人怀疑。
炼器师,在大陆上是一个神秘而伟大的职业,有时候也是一个血腥的职业。
当然,这种职业并不是指铁匠——把一堆废铁烧成铁水,然后把铁水倒进模型里,再敲敲打打一番,就练成了铁器。
炼器是以某种具有灵力的物质为载体,将自身或者他人的修为加持其上,使其具有某项用于攻击或防御的技能或效用。
炼器的好坏,取决于多方面的因素,天时地利缺一不可,但决定性因素只有三个方面:炼器材料,炼器技术,炼器人或者被炼器人的修为。
很显然,如果所练神器是以炼器人自身修为加持其中,那么炼器人修为越高,其所炼神器也就越有杀伤力。
因此,炼器又是一项综合性的艺术,它不但要求炼器人对各种炼器材料的性能了如指掌,更是对炼器人的修为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这不像铸剑师,铸剑师只需要一心钻研铸剑技术就行了,不需要研究剑法。
即便是以别人的修为(将一个活人练成器魂)加持在神器之中,不可或缺的也是要求炼器人有一定的修为,至少,他要有足够的力量去控制那器魂。
也是因为这个综合技术的原因,大陆上有名的炼器师少之又少。
因为剑学造诣越是精深的人,就越是对剑道、对斗气有着如痴如狂的追求和热情,他们绝不可能花费大把大把的时间去研究炼器技术,去探究炼器材料的性能。
也就是说,炼器之道很难得到剑学造诣精深的人的介入和参与,就很难出现什么高明的炼器师,也很难练出什么厉害的神器来。
少数高明的炼器师,恐怕是从小就开始从两方面着手修炼,才会一直保留着两方面的热情,坚持不懈,而最终功成名就。
然而苛察奇是否具有高明的炼器技术,根本无人知晓。
而之所以传言说鬼魅手中的月光镜出自苛察奇,是因为——那把月光镜嗜血无数所向无敌,若不是出自苛察奇之手,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这世上还有其他人能练出这样的神器来。
这样的解释未免有些荒谬,但它却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了月光镜的霸道。
于是鬼魅就带着他的霸道的月光镜,走南闯北,无所忌惮地杀人。
有一段时间,他是为钱而杀人,又有一段时间,他为女人而杀人,再后来,听说他无缘无故的杀人。
但是不管他为什么而杀人,人们却杀不了他。
以至于在很长的一个时间里,人们对鬼魅和月光镜都充满了恐惧。
后来鬼魅自鸣得意,在杀人之前,总是要敲一段丧钟,以此来彰显他的身份和个性。
久而久之,“丧钟残月”就形成了他杀人的习惯,也真真正正地变成了他的独特象征。
那样独特的象征,令人闻风丧胆,谈钟色变。
却没料到,他今天出现在这里——仍然是无缘无故的杀人。
更没料到,他和他的曾经叱咤风云所向无敌的月光镜就这么粉身碎骨了。
太不可思议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