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郡地处北方,因此要比玉龙岛还要晚上半个时节,气候大概处于玉龙岛的初春时候,夹杂着琳琅河上水汽的清风阵阵,吹动两人衣衫,阳光明媚,却不炙热。
正是踏青春游好时节。
并肩而行的两人尽皆默然,步伐缓慢,好似要踏遍前行道路上的每一块青石板。
直到一个顽皮男孩,忽然从家中跑出,抓住一只浑身金黄绒毛的小鸡仔,这才打破二人之间宁静。
男孩短衬褂短麻裤,光着两个小脚丫,望向两位朝自己走来的大姐姐大哥哥。也不怯生,径自走向顾倾,举起双手将捧在手心的小鸡递给顾倾。
脆生生道:“大姐姐,送给你。”
顾倾一愣,虽然以前初到至云城时遇到过不少当街送礼物情况,不过对方大多都是自恃有些家底实力的纨绔子弟,还从未遇到过这般初生牛犊。
倒是逸少哑然失笑,不禁想起南宫宇这小王八羔子,也是这般小小年纪的南宫宇就已经开始他的泡妞大计,手段却是比眼前这位不知要高出多少个段位,和逸少在同一年龄的至云城大家闺秀不知道有多少和这位小混世魔王关系暧昧。
其实南宫宇也曾在一段时期打过顾倾的注意,只不过那时总是盛传顾倾又将谁家公子腿打断了,又将谁家少爷拖着游街了,外强中干的南宫宇便退却,不再奢望将顾倾这位大山收入后宫。
“为什么要送给我?”顾倾淡然道,想起那些至云城中不胜其烦的无聊苍蝇,顾倾的态度自然与和蔼无关。
胸无城府的小男孩自然没有练就察言观色的微末本领,歪着头想了想,很是认真道,姐姐你很漂亮,俺妈妈说以后俺也要讨个这样的媳妇儿。
我靠,赤果果的撬墙角啊!若不是见对方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逸少就是拼着筋脉再次受损也要和对方讨个说法!简直把旁边如此明显的护花使者逸少给无视咯!
“哦?你认为可能吗?”顾倾没有接过小男孩视若珍宝的小鸡,忽的开口笑道。
只是落在小男孩眼中却莫名地有了种恐怖意味,只对隔壁巷子一位同龄丫头表白过的男孩惊恐的后退两步。
旁边一直扮演无声牛粪的大哥哥,却是忽然做了一件令男孩张大小嘴惊讶诧异的壮举,逸少忽的将顾倾给搂住,哈哈笑道,人类不做超越努力的攀登,那天空的存在又有何意义?这位美女只是吓吓你,你就退缩了?小子,你还嫩的很啊!
牛粪哥哥无比嚣张的搂着美若天仙的大姐姐,扬长而去。
愣神的小男孩连手中小鸡逃脱魔掌远远跑开都没有察觉,却没见到远处街口转角一个并不算魁梧的身影被远远地扔了出去。
“不知道我是伤患吗?哎哟,这盆骨该裂了。”逸少拍拍屁股,被略带歉意的顾倾搀扶着拉起。
“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逸少得理不饶人嘟囔道,心中却盘算着这笔买卖应该不算吃亏。
顾倾只是高傲地睥睨着逸少,道若是换做其他登徒子,你认为此刻还有呜呼哀嚎的机会么?
天清日白,阳光如金粉一样倾洒人间,照耀的人昏昏欲睡。
两人穿过偶有行人的僻静街道,穿过了一片低矮灌丛,视野瞬间开阔,竟是一片薰衣草花海,空气中弥漫着馥郁香气,甚为浓烈,令人迷醉。
逸少没有丝毫风度的躺在花海之上,压弯了无数花枝,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紫色花朵像是黑夜之中的无数繁星,随风摇曳,顾倾也跟着坐下,蜷曲双腿,胳膊微微抱住。
可惜,可惜,逸少忽然坐起道。
“怎么可惜?”顾倾有些不解的问道。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此情此景,若是能小酌几杯当是人生一大快事。”逸少咂摸嘴,摇头叹道。
“那有何难?”顾倾嫣然一笑,从空间袋里掏出一瓶云韵红栌清酒,抛给逸少。
逸少也不客气,接到就径直打开,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随手抹了一下,大呼过瘾,继而又抛给顾倾。
顾倾迟疑了一下,高抬起酒瓶,凌空倒入口中,翠绿如翡翠色泽的酒水顺着顾倾洁白肌肤滴落些许,让逸少不禁吞咽了口口水。
又丢回给逸少,如此再一个来回,逸少喝两口急酒,酒劲一上来,便不管不顾起来,站起身,高呼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一曲唱罢,忽的转身问道,顾倾,你知道吗?什么雄图霸业,千秋名利。什么功泽苍生,名垂千古。什么修为滔天,金刚不败。百年之后,又剩下什么?
顾倾望着状若癫狂的逸少,笑道,一抔黄土。
得到正确答案的逸少,将手中酒一饮而尽,瘫倒在地,喃喃道,终究是要变成一抔黄土的,长不过百年岁月,谁陪我大醉三万六千场?若无一人,就算能和月主那般长生千年,也不过徒增三十六万日夜煎熬罢了,与苟活何异?
逸少口中一直不停嘀咕,刚开始顾倾还能听出些内容,只是到了后来却再也听不清楚。
雄图霸业于我何义?可那义母的恩情却是不能不还,轻言放下,却又谈何容易?就算是一只无忧无虑自由飞翔的蝴蝶,从出生还是一只茧蛹之时,就已肩负起破茧成蝶的重任了吧。再说,死后就真的只剩一抔黄土吗?
像是自问,又像是在问逸少。只是顾倾再转头见逸少,就只能听见轻微鼾声,呼呼大睡。
不施粉黛的双颊涌上两朵腮红,顾倾笑道,当你我踏上这条路,眼前是一片迷雾,有太多的束缚,我们从来不是为自己而活,不论你南宫家也好,还是我苍月楼也好,是我们自出生那一刻就注定要背负的东西,推不掉,逃不了。
将逸少发丝间夹杂着的一朵紫色花瓣挑出,放于手心,清风一扬,就好似一只振翅高飞的蝴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