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里显出了一片凄清,不断有恶劣的消息从不同渠道传来。各式各样的流言充斥在盛京城,不断敲击着满人本就脆弱无比的心脏。就连盛京城的空气中,都充满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紧张气氛。谁也不知道,汉人什么时候会出现在盛京城下!
最先把真实情报带给盛京满人的,是平西亲王所指挥的汉八旗士兵们。那些汉八旗的将领们,一个个守口如瓶,不肯把前线发生了什么告诉给满人。可是士兵们就没有将领们的耐心了,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从这些人的嘴里说出来。
最让这些满人心惊的,是他们最引以为骄傲的骑兵的全军覆灭。在这些满人的心中,得骑兵者得天下,纵然汉人的火器再厉害,也断然无法挡得住女真骑兵的冲击,可现在,竟然得到了他们的骑兵灭亡的消息,还有什么能够抵挡住汉人军队的攻势?
盛京城里那些和王爷、贝勒们有些交情的满人,开始纷纷想方设法地察探消息,听听究竟汉人会不会打到盛京,可让他们失望的是,这些王爷和贝勒们,居然和他们一样,对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知道得还没有自己的多。
很多满人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那么残暴地对待汉人,现在可倒好了,轮到汉人威风了,轮到汉人就快把刀架到自己的脖子上了,轮到自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那些觉得自己稍稍有些门道的人,开始想着办法秘密和汉人接触,愿意提供一切情报,盛京朝廷的也好,清军编制的也好,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够在将来留下自己的一条性命。
汉人中有汉奸,满人中也一样有满奸。这世上可没有那么一个民族,全民族的人在危亡的关头,都能表现得那么大义凛然,忠贞不屈。
汉族与满族,或者其它国家不同的地方在于,和平的时候你永远也看不出汉人有多么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但一旦到了即将国破家亡的时候,这个民族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团结,将使所有胆敢入侵汉族的敌人心惊。
大汉永远不会亡,皇汉永远不会灭。所以这个民族每每在即将亡国的时候,总会有无数的英雄,无数的仁人志士,挺身而出,总会有千千万万那些平时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让人看不起的汉人挺身而出,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流尽自己的一滴血。
说实话,朱斌确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人,他熟知这段历史,但真正能改变这段历史的,却绝对不是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够做到的。在他的身后,站着的是整个大汉民族,站着的是千千万万,永远不会屈服的汉人!
所以,朱斌成功了,更加准确的说是汉人成功了!
因此,当吴三桂回援盛京的时候,那些满人们看着汉八旗士兵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敬畏。天知道以后这些汉人,会不会和那么所向披靡的明军一样,在盛京城里拉和血和火的战场。
更何况,现在能保障盛京城安危的,也许只能靠这些汉八旗的士兵了。
当吴三桂匆匆赶进皇宫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正是他政治上的盟友阿克顿。二十岁才刚刚出头的盛京将军阿克顿,短短一段时候没见,看起来竟然苍老了不少,一个小伙子,乍看上去惊叹已经像个四十岁的中年人了。
阿克顿见到吴三桂也没有来得及寒暄,张口便问:“前方战事正紧,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太后和陛下,昨天还说起你来着。平西王,究竟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吴三桂才一回到盛京,眼见盛京一点事也没有,心中已知又中了朱斌的计谋。不过现在也不是懊悔的时候,以多铎的智慧,要和朱斌比起来,那真是实在相差太远了,在自己回到盛京城的时候,热窝尔八成已经落到了朱斌手里。
他把在前线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匆匆说道:“朱斌既得了热窝尔,从那到盛京已成为了一片通途。我看纵然算上休整的时间,十日之内明军必到。盛京已是我们最后的防线,就算想要再退,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阿克顿的表情倒不象吴三桂的那么的紧张,扳着手指头说道。“如果算上平西王带回来的汉八旗,加上新征召的士兵,还有禁军、王公大臣们的家奴,总还能凑出个七、八万人,我看纵然明军想要大举攻城,嘿嘿,只怕他们一样会死伤惨重!”
吴三桂苦笑了一下,这位年轻人哪里知道,现在的打仗早和前两年不一样了。满人的能征惯战,在明军面前箭枝就如同小孩子在那过家家一样。只要明军把那些可怕的火器架设起来,再多的满人在他们面前,也只有徒自送死的份。
正在他想解释的时候,里面忽然传来了皇太后和陛下召见的命令。吴三桂和阿克顿告了个罪,急忙走了进去。一见到皇太后布木布泰和顺治帝,赶紧跪了下来三呼万岁。
(在这感谢书友提出意见的书友,孝庄是死后的布木布泰死后的谥号,是蜘蛛一时疏忽了,在这改正,从这以后,就直接改成本名布木布泰了。)
布木布泰让他站了起来,赐了座,问起前方军情,吴三桂照实说了,布木布泰身子很明显地抖了起来,抱着顺治的手也紧了一紧,说道:
“这么说,我大清难道就没有救了吗?”
吴三桂硬了硬头皮,说道:“太后,要按照目前的局势来说,明军的攻势已经很难阻挡。他们不光将士骁勇善战,已不在我大清士兵之下,最主要的是他们拥有火器之利。那些火枪火炮的可怕程度,不是身临其境的人绝对无法体会,所以臣对能否守住盛京担忧得很......”
“胡说!”,边上已经升为禁军副统领的挞木格乐性子最急,也不顾吴三桂的身份不知要高出自己多少,大声叫道:“那些南人算是什么,我大铁骑纵横天下,有谁可以抵挡?若是那南人胆敢进犯盛京,我挞木格乐誓死捍卫主子,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吴三桂也不和他争辩,只是苦笑了一下。这些小伙子年轻气盛,又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哪里知道明军的厉害,又哪里知道现在这支明军的可怕?
“你怎敢这么对平西亲王说话,退下!”布木布泰呵斥了他一句,随即皱着眉头说道:“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洪承畴,祖大寿,你二人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在明朝的时候,崇祯也素来倚靠两位为臂膀,眼下大清危亡之后你二人可有什么好的谋略没有?”
洪承畴和祖大寿互相看了一眼,明军势如破竹,节节胜利,这些情况他们早在和吴三桂旦夕通信的信使口中得知,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就算是奴而哈赤再生,皇太极复活,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会有什么奇谋妙计,能够保住这个大清吗?”
可皇太后的话又不能不回答,洪承畴硬着头皮说道:
“臣以为,明军虽然一路而来,但以我汉人的性格,想来不会赶尽杀绝,我大清本为明朝下属,不如派出一员得力大臣,前往明军阵营中议和。了不起割让些土地,再赔上一点款。明军既然取得了胜利,想来,也不会再赶尽杀绝了......”
他话音才刚刚落下,边上都统辉兰已经忍耐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洪承畴,你这是安的什么心?太祖爷和先帝在的时候,我大清对明朝战无不胜,难道到了本朝竟然要和南人求和?你究竟当的是我大清的官,还是汉人的官?太后,陛下,辉兰不才,也不要我大清士兵,愿领家奴,前往疆场,和明军决一死战!”
洪承畴冷笑了下,那么多清军都没有抵挡住明军,难道你的家奴便可以做到了?可是辉兰的话也刺痛了他的心,是啊,自己究竟是汉人还是满人?
在汉人的眼里,自己是可耻的汉奸。可在满人眼里,自己汉人的身份永远也摆脱不了。等到明军有一天打进了盛京,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下场?
济尔哈朗眼看洪承畴面色不善,说道;“胡闹,军国大事岂是你一个孩子能够插嘴的?洪大人这一番话虽然不中听,可他的话,却是为了我大清着想,太后,陛下,事情发展到了这地步,我看咱们大清,也只有暂时拉下面子和明朝议和了。”
“臣也赞成洪大人的话。”众人看去说话的人正是吴三桂:“保住大清,以图东山再起才是我大清目前最要做的事情。当年明朝京师被破,崇祯身死,险些亡国,尚且能有今日之局面,而以我满人的坚忍卓绝,难道便做不到吗?”
看着众人的眼光都投向自己,吴三桂侃侃而谈道:
“究竟是面子重要,还是保住这个江山重要?究竟是和敌人全部拼死好,还是保住我大清的一缕血脉好?地丢了,银子赔了,终究有一天咱们还能再拿回来。可是人死了,那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要说恨,其实我对朱斌的恨比你们任何人都要深。正是因为这个人,才让我失去了一切。我做梦都想着要找他报仇。可是这不行啊,报仇总有时间报,但盲目的去和敌人拼命其实是最最愚蠢的事情。
皇上,太后,列位大臣。我大清和明朝相比,无论在土地上还是人口上都远远不及明朝。明朝死上一千个,一万个士兵也能承受这样的损失。可咱们大清死行了一万个士兵,那就已经伤了元气了啊......”
“平西亲王说的在理啊。布木布泰叹息了一声:“人死了到哪去找?大清的颜面,大清的颜面,这怎么比得上祖宗给我留下来的江山啊。那么多的好孩子都死在了战场上,咱们还能再有多少人去送死?大家伙儿好好的想一想吧。”
满清的朝廷里一片寂静,吴三桂和皇太后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其实不管是辉兰,还是挞木格乐也好,他们的心里都和明镜一般,知道凭大清现在的实力,已经绝对无法和明朝的那些军队决战,他们之所以那么做无非是在对朝廷尽忠而已。
“臣赞同平西亲王的意见。”济而哈朗清了清嗓子:“臣以为,只要明朝能够罢兵,那咱们大清就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多以金钱贿赂那些明朝官员,尔后先定蒙古,再征朝鲜。三五年后,我大清未尝不可以卷土重来......”
眼见众人都默然无语,布木布泰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反对意见,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只是,需选出一员干吏,方可担此重任。众卿家,谁愿意前往明军那,为我朝廷分忧解愁?”
这话谁敢接口?明军一个个都把满人恨得有杀父之仇一般,这时去了岂不是把自己整个人往火坑里面推?当下,那些官员都都闷声不响,谁也不愿意上前接这去了就回不来的差使。
布木布泰不免大失所望。所谓患难见真情,临危显忠臣。大清都已经快到亡国的份上了,可这些大臣们,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为朝廷分忧的。
正在这个时候,就见一个人上前道:“臣已经年迈了,就派臣去吧,臣一定不负使命。况且,臣和那朱由斌,多少有些交情。臣去了,或许他念在往日交情,也许不会为难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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