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林心里一寒,暗骂自己大意,当他绝望的看着床上女人的张大了嘴巴准备呼叫出声的时候,那个女人却把张大的小嘴合拢,就像打了个呵欠一样,然后她望着格林诡异的一笑。
明显感觉到被戏弄的格林这才颓然的回首看向身后,一身素衣的康朵眼如寒星,脸上早已不复往日夺目的光彩,她手中的短剑定定的放在卡林的脖子边,让他不敢移动分毫。
“我认得你,你…是来杀我的吗?”康朵清冷的声线中带着一丝心颤的尾音。
听到她这样说,床上的凯琳脸露不忍,轻唤了一声“小姐!”
卡林也从康朵的脸色中捉摸到了异样的情绪,这让他紧张的心瞬间松弛下来,他知道,他跟老家主得出的结论是正确的,已经不需要再多费口舌确认了,他略一犹豫,跪在康朵面前唤了一声,“小姐!”
“哐当!”一声,听到这声自己这许多天来一直渴望而又害怕的称谓,康朵颤抖的手再也握不住剑,眼泪盈满了眼眶,她紧咬着嘴唇,尽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只是,泪水却已在无声中满面。
床上的凯琳似乎受不了这种悲哀情绪的渲染,把头直接缩进了被子里。望着这曾经英姿飒爽,灼灼其华的女子,卡林先是莫名的心痛,而是…是心动。
“告诉康朵,以前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踏过了比利犹斯山口,她就是我尚恩的孙女,是唐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如此!小姐,这是尚恩大人的原话。”卡林赶紧把临走前尚恩的话陈述了一边。
康朵举手擦干脸上的泪痕,说道:“我跟你走!”语气,不容置疑。
卡林大喜,赶紧起身道:“外面有我们的几十个人,混出京都不难,最难的还是比利犹斯山口的要塞关卡。”
康朵又何尝不明白,归家的路千难万难,她对卡林说道:“你先出去等我。”
“我叫卡林!”说完卡林翻窗而去。
这时凯琳从床上起来跑了过来拉住康朵,摇着她的手哀求道:“小姐,带上我吧!”
“如果…你想好了,就跟来吧!”康朵说完不管欢喜的凯琳,自顾回房换衣。
黎明的白光已经在远方天际悄然而现,秘星之塔顶端的星光隐于虚无,晨雾中已经走到院墙旁的康朵,回首遥望骑士府东北角,那里有一栋方正的建筑,也是第四骑士乌尔萨的卧室和书房所在,这一刻,这栋建筑在康朵的眼里显得是多么的孤单,寂寞,还有苍凉,抑或是里面的人。
这让她想起了,养父乌尔萨教会她第一次骑马,第一次开弓,第一次修习斗气,甚至…连说的第一句话都是他教会的,想起了,每一次他从战场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她,抱起幼小她用他满是胡子茬的下巴扎的她咯咯的笑,然后父女两个闹成一团,再长大一些,每一次的斗气提升实力的进步,都离不开父亲的关怀和勉励….、
只有别时才知情难舍!
泪眼朦胧中康朵,不知不觉间站到了乌尔萨的门外,难道为了血缘,自己真的舍得抛去这远比血缘更珍贵的亲情么?
康朵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临走了还要走到父亲的房外。
我只是,想再看他一眼,最后一眼。康朵如是想到。
康朵向着近在咫尺的房门伸出了手,她的手还没有接触到门,门却自动向里面开了,门内站着胡子拉碴,醉眼悻悻的乌尔萨。
“父亲!”康朵悲恸出声,作势就要跪了下去。
但是却被一直有力的臂膀,“你,决定要走了么?”乌尔萨的声音很平静,
康朵摇了摇头,这一刻她茫然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知道了。”乌尔萨苦涩一笑,眼中满是悲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乌尔萨拔出了康朵腰中的佩剑,康朵站直了身体闭上了眼睛。乌尔萨挥出了手中的佩剑,虽然没有运起斗气,但是一个十二级的强者,哪怕最普通一剑,康朵,也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康朵依旧站的笔直,微微扬起了头….
高举的佩剑,终于斩落,划过了康朵的脖子,却没有带起丁点血花,佩剑继续滑落,斩在了乌尔萨的大腿上,割开一个半尺长的伤口,鲜血溅在了康朵微凉的小手上….
康朵睁开眼睛大惊,扶住摇摇欲坠的乌尔萨,哭喊道:“父亲!”
乌尔萨却坚决的把康朵推开,大吼道:“来人啊,捉拿叛徒康朵。”
喊完后又对愣在身前的康朵呵斥道:“还不快走!”
康朵哭着摇了摇头。
“你不想活命了,你想一想我和母亲为什么要把你送到高飒的手里,因为你的身份已经被揭穿了,你母亲和我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还不快走?”
只有毫无防备下被偷袭致伤的第四骑士,才有可能拦不住康朵,乌尔萨用自残维护了家族,又为康朵的离府扫清了障碍,从这点来说,他难道没有高飒伟大吗?
更关键的是,从伊莲娜写信让乌尔萨把康朵找个合适的理由送到高飒面前时,高飒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这是帝国有人识破了康朵的身份,威胁着伊莲娜作出的唯一选择。
而现在,康朵竟然又回到了帝都,作为高飒亲生血肉的她,留在美尼德帝国绝没有好下场,这是完全可以意料道的。与其在以后的权利倾轧中成为牺牲品,不如让她就此离开帝国。
这是乌尔萨,现在唯一能保住康朵性命的办法,那就是,把他赶到敌国去,赶到她生父高飒的故乡。
康朵这才慌乱的朝院墙跑去,只是,这步伐为何如此的沉重。
看着康朵的身影消失在院墙旁,乌尔萨颓废的坐倒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道:“伊莲娜,该做的我都为你做了,高飒,我培养了一个坚毅不屈的女儿,同样作为一个父亲,换成你会做的比我好么,哈哈….”这阵笑声中,又有谁明白,这里面饱含了多少凄苦,几多心酸,还有…令人窒息的伤离。
康朵翻墙出来后,早已有人备好了马,一行十余人不再废话,纵马向城门奔去。这时从第四骑士府冲出来一群护卫,不过,京都贵族府里的护卫那个不是混成了精的人物,早已明白乌尔萨有意放水的他们,只是象征性的抵挡了一阵就放弃了。
京都南门离比利犹斯山脚只有几十里路程,但是他们知道这几十里绝不好走,康朵更是很早就知道了骑士府院外埋伏了无数监察院密探,这也是她迟迟没有离开京都一直等到今天的原因。
清脆的马蹄声一直响到了京都的南城门下,就在他们准备强行夺门而出了时候,从城门口跑出了一队黑衣剑士,他们的头上被兜帽遮盖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了眼睛,他们的胸口统一绣着一只金色的眼睛——代表洞察。
“监察院黑衣剑士?”康朵身边的凯琳惊呼出声,看着密密麻麻差不多数百剑士拦在了路中央,强攻显然已经不可能。
“缉拿叛国者康朵!”一声大喝后,剑士们开始围逼了过来。
这时卡林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康朵,“你先下马,换装后混出城门,门外有人接应,过了比利犹斯山口与道拉斯平原的结合部就好了,血玫瑰兵团将会在那附近穿插游弋几天。”格林说完又递给康朵一个血红的徽章,那上面,刻画着一朵娇艳的玫瑰。
康朵刚要反对,却被凯琳一把拉下了马,“小姐你快跑啊,来不及了。”说完把身上黑色的披风解下递到了康朵的手里,这时康朵才发现,凯琳,穿的是跟她一模一样的铠甲…
卡林带着人向前冲去,与黑衣剑士稍一接触后,立刻调转马头原路退了回去,转而向西门跑去,康朵躲在旁边的一条巷子里,等黑衣剑士被完全引走后,才从包裹里掏出一身破乱的衣服换上,又把显眼的金发束到衣服里,带上一顶脏帽子,扮成了一个乞丐走向了还乱成一团的京都南门。
一路有惊无险的走出城门的康朵,立在距离城门数百米远的地方遥望京都,目光看向骑士府的方向,心里是愧疚,目光又看向西门,心里是担忧,最后目光定格玫瑰花园广场的方向,心里是…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但那确实是思念和不舍。
“你在想我吗?”
一句颇具玩味的调侃从康朵的身后传来,吓的她一跳,等她跳开转身看到身后站着手持长枪的格里菲利时,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你怎么在这里?”虽然她刻意使自己的语气变的生硬,但是字里行间跳动兴奋还是被格里菲利扑捉到了。
“我来送你,我说过的。”格里菲利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
“谁答应要你来送了?”话是这么说,不过康朵已经不知不觉的向格里菲利靠了过去。
“没有我,你怎么过得了比利犹斯山口要塞!”格里菲说着向着附近的树林走去,不一会儿他从里面牵出了两匹马,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他把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给了康朵,而后率先翻身上马,康朵却没有动,她望着格里菲利,幽深的眸子里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开不了口,她知道,当她纵马踏过比利犹斯山口的时候,她跟格里菲利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了。
“回去吧,你也算是送过我了。”康朵的眸子犹如她吐出的话语,一样的冰冷刺骨,可是又有谁知道,她佯装的冷漠的躯体里藏着一颗火热的心,特别是,面对格里菲利的时候。
格里菲利没有说话,只是当先打马向远处的山脚跑去,是的,他知道康朵心里想着什么,他也了解康朵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不会被她的语气和表象迷惑,他只想,像个男人一样,给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女人做一些他能做到的,因为那之后,将是漫长的等待或者永无重逢希望的思念。
康朵无奈的上马追上格里菲利,侧头问道:“你打算怎么过山口的要塞?”
“你不要忘了,我是第九骑士呢,好像有些特权的。”格里菲利说道。
“你不要忘了,现在是战时,受强制管治的。”康朵虽然知道格里菲利一肚子鬼主意,但还是有些担忧。
“他们要是不开门,大不了放一把火,他们还敢杀了我?”康朵担忧的没错,格里菲利确实打算蛮干。
“你疯了…?”康朵拉住了马,习惯的咬着嘴唇瞪着格里菲利。
格里菲利也驻马回首望着康朵,“我很认真的考虑了很久,我的心告诉我,你是一个值得我去疯狂的女人。”说完格里菲利再次打马上路。
康朵怔在原地,她的嘴唇被她咬出了一条红印,她的思绪早已飞回了那许多日前,半兽人部落的那个夜晚,她轻抚竖琴,他在她耳边唱着哀怨的声线….
“格里菲利,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如果有那么一个女人值得我为她抛却一却,我想,我不介意成为第二个德龙裴隆。”
昨日的话犹在脑中回荡,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康朵的眼泪已经流到了嘴角,与嘴唇上沁出的血迹混在一起。可是格里,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你可知道,哪怕是在昨天…不,在今天早上我接过这枚血玫瑰徽章前也好,我绝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康朵纵马追去,待追的近了些,她从马上纵身一跃…
这一刻,格里菲利只感到马身一沉,一片柔软已经贴上了后背,一双臂膀从后面环上了他的腰,还有那湿漉的脸颊贴上了他的后颈….
这一刻…他只感到是如此的幸福,那管…即将面对的滔天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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