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尽如孙学礼预料的那样,刘家母女俩对自己是越来越依重了。可是孙学礼压根就没打算着去娶刘秀霞,大姑娘失节遭人唾弃那比用刀杀了她更解心头之恨,但却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把孙学礼的如意算盘打的粉碎……
刘明宗五七忌日正值新春佳节,家家户户都在自家歇年欢庆。清早天刚亮关氏就和刘秀霞带着香烛祭品去城外的清水滩祭奠刘明宗了,大过年的也就不叫三个出嫁的姑娘一起去了。母女俩踏着积雪,路上是冷冷静静不见一人,店铺都是早在年前打了烊。街道青石上只留下母女俩的两串脚印,清水滩是庄上埋骨冢,三面傍水荒芜人烟。关氏和刘秀霞来到了清水滩,刘明宗的墓地是在清水滩高地之上临水而望。
“秀姑,你看那滩上好象躺着一个人啊。”关氏走上高地,正看见下方不远的滩头上躺有一人。
刘秀霞抬眼看去,河滩之上侧身躺卧着一人。一手成拳而握,一手被压身下,头发散乱难以看清面目。
“秀姑你腿脚灵便快去看看,别是庄里谁家酒醉失足落水的。”
“嗯,我这就去看看。”刘秀霞放下手里的祭品篮,急步下了坡朝着滩头而去,关氏提起篮也跟了过去。母女俩走近一看,见那人半身被积雪所埋,唯有身上的貂皮轻裘不惧冰雪,积雪从裘衣散落开去堆叠在裘衣之外。
“娘,看这人的衣着打扮绝非是庄上的人啊。”
关氏叹道:“不知道庄上可有人认得此人,秀姑这方圆皆无人家。你去找辆驴车将他拉回庄子里叫人来认认。今日你那孙大哥去访师会友去了,要是他在就好了。”
“娘,那我去找辆车来。你寻处避风的地方等我一会啊。”刘秀霞大步往庄上赶,没多久就带着人驾着车回来了……
庄子里谁不认识豆腐西族刘秀霞,美人开口求助自然是人涌济济。弄明白了什么事后,有车的出车没车的出力,一下子就准备了两辆驴车,五六个小伙子跟着刘秀霞到了清水滩。众人将雪地里的人翻了个身,竟然是个年轻俊秀的男子,可是却没人认识他。这就难办了,庄里唯一的祝郎中早在数月前就不见影踪了,这男人能不能救也没人知道啊。顿时间众人们就开始争论该怎么办……
“好了,都别争了。先把他拉到我家豆腐坊,没准他是来庄子里走亲访友的呢,要是没人谁得那就有劳你们哥几个把他拉到姑苏城里找个郎中瞧瞧,所有的费用有我关玉花一人承担。”关氏的善举让在场的人汗颜,啥都别说了抬人上了驴车就往刘家豆腐坊赶。
没半日的功夫,整个庄子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刘家的豆腐坊比平素做生意时还人多。有来认人的,也有来看热闹的。屋里人声鼎沸暖如阳春,等到所有人都说不认识这个人时,关氏让方才赶驴车的小伙子抬人上车去姑苏城找郎中,不料抬动中那俊秀小哥他却自己醒了张口哇哇狂吐一通后,神色紧张的看着豆腐坊百十口人……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谁?”小哥勉强的用手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脚下虚浮的打着踉跄就要往外走,可是东倒西歪走了不到三步路就瘫软倒了下来,幸好人多才将他扶住。
关氏道:“小伙子,你的命算是够大的了,在冰天雪地里埋了那么久都能活下来。你现在这样出去只会活活冻死,不如稍作休息吃点热乎东西,换身干衣再行回家不迟啊。”众人也是纷纷附和关氏所言。
“没事了,没事了。大伙都散了吧,刘家豆腐坊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张呢,今日我可没东西卖哦。”大伙听了关氏的话都哈哈大笑,各自开始散去。一柱香过后刘家豆腐坊里就留下关氏母女和那个陌生小哥。
刘秀霞从铁锅里乘了一碗早上和母亲尚未吃的米粥,端到那人身前道:“这位公子想必也饿了,吃点东西吧。这粥已经热过了,你小心烫着。”刘秀霞看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哥竟然是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心如撞鹿的感觉……
“秀姑,你去烧些热水,再去找些你爹的干衣来。”
“知道了娘。”刘秀霞起身去了内堂。
那小哥只是捧着粥碗也不吃也不说话,满脸尽是无限的悲伤。在一旁的关氏很奇怪,都说是大难不死是为福。可眼前的小伙子非但没有欣喜还是一脸的悲苦便问道:“孩子啊,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小哥仍然是象泥塑木雕一般举着碗一动不动……
“我说你这样可不是件事啊,不吃不喝的既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你家里父母想想啊,你年纪轻轻的,你父母要是知道你这般该多伤心啊?”那小哥抬起头看了关氏许久才提起碗上摆放的筷,将米粥三口两口就吃了……
洗完热水澡换过了刘明宗的干衣之后,陌生小哥的脸上已经有了几丝红润之色。刘秀霞母女俩开始问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又为何会落水之事……
小哥起初一直是默不作声,后来觉母女殷殷的关切才说道:“小生临安府人氏,姓许名若宜。因为家中遭仇家所抢家人被害,我拼了一死才跳入河中才逃过一劫,我现在已难再回家了……”母女俩听闻大骇没想到这貂裘锦衣的许若宜已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其实这俊秀小哥说的只有一半才是真的,此人并非姓许而是姓郑,乃是当朝三品御前司副都领郑三友之四子郑若宜,年方十九岁。
两年前孝宗幸得陈梦生相助,禁军统领马如龙率叛军逼宫金鸾殿,最后是功败垂成被宰相张浚带兵围困在金鸾殿前,自刎于禁军面前。当时在叛变禁军之中就有那郑三友,孝宗赵眘对叛乱禁军的处罚是偏将以上的都领回家自省,叛乱军卒则是重新整编远调临安府戍守边关。郑三友是为马如龙的嫡军副官,跟随马如龙南征北战三十年。弓刀马步样样精通,保驾高宗皇帝从应天府一路辗转到了临安府,如此的一员猛将却叫马如龙拉拢造了反……
回到都领府的郑三友被禁军所监控,全府上上下下一个不留的全被招回了府。郑三友娶有三个妻妾,生养了五儿三女。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已是各自成家,这会儿是被全部招回了府中,等孝宗帝最后的发落。郑三友子女之中又是以小妾许氏所生的四子最为出众,刀枪剑戟琴棋书画能文能武无所不会,郑三友还把一件先帝所赐的紫貂轻裘给了他……
虽说是被软禁在府中,可是只要不死那就还有希望。郑三友每日带着家眷巴望着孝宗皇帝能念旧功放过自己,一直等到腊月二十九那天。楚江枫带着禁军来赐孝宗帝给的一坛鸠酒,郑三友心知是完了。就让郑若宜穿上传家宝衣伺机而逃,带着全家喝下了鸠酒……
楚江枫见郑府上下全部喝了鸠酒死了后,留下了两百禁军清理死尸。自己带着剩余禁军回旨复命去了,郑家的死尸被一具具的搭到大厅淋上火油。可是没想到搭到郑若宜的时候,那小子从地上突然跃起,暴然出手将两个禁军打倒夺路而逃,奈何整个都统府是禁军所围。郑若宜双拳难敌众人,一路奔逃被逼跳下了钱塘江。天寒地冻的江水上薄冰浮动,禁军兵卒料定那小子难逃冻死在江上巡查了一会也就回去了……
郑若宜酣斗之身被刺骨的冰水一激顿时间就昏死了过去,要不是身上的貂裘宝衣护体早被冻死钱塘江中了。连日的劲风把昏死了二天的郑若宜带到木渎城外的清水滩,被关氏救起后郑若宜不敢以真名告人所以就用其生母的姓氏谎称自己叫许若宜。
关氏又问许若宜还有亲戚可投靠没,许若宜黯然摇头。关氏母女俩对视相看,满脸皆是为难之色。怜其不幸,留其不便寡母孤女留一个大男人在家那算个什么事呀?
许若宜也知道人言可畏,起身行礼谢过关氏母女的救命之恩,拿过身边的貂裘放在桌上道:“许某身无长物只有这件裘衣还能值些银子,此衣不畏严寒遇水不侵,请恩人收下吧。”
关氏道:“眼下正是寒冬时节,许公子要是没有御寒之物,那岂不是要活活冻死啊。”许若宜不答空着手举步往外走。
“公子,请留步。你有打算去何处啊?”刘秀霞问道。
许若宜苦笑道:“天下之大终有容身之所,姑娘勿须挂怀。”
“娘,咱们店中不是缺人手吗?不如将他留下帮着店里忙活,等天开了暖再由他离去。娘,你觉得呢?”
“这……,这好是好,可是我们就母女娘俩,他一个男人终究不便啊。”
“那就让他住在前厅堂里,我们内屋上了锁就没什么不便了啊。”关氏沉思半刻后也就同意了刘秀霞的话了。
这许若宜就暂时在刘家豆腐坊里安了身,每日劈柴担水只干活不多说话,歇年过后揽着磨浆烧火,一晃就在木渎住了大半个月。直到了二月孙学礼从外归来,孙学礼看到刘家豆腐坊里忽然间多了一个俊秀小生在忙活眉头就皱了起来。
关氏见孙学礼面上有不悦之色便笑道:“孙贤侄,你访师会友回来了啊。”又将在清水滩救人之事一一告诉了孙学礼。
孙学礼听后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