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州一战虽是最后由韩健亲率的御驾亲征的兵马取胜,但在外人看来,魏朝在这次的战争中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粮草的损失将意味着整个北方局势陷入到极大被动中。
随着兵马从康州撤兵,北方形势趋于缓和。鲜卑人知道如今魏朝各路人马缺粮,自然是想把战事拖下去,如此便可令魏朝兵马不战而退。从最初鲜卑人停止与苏廷夏所部的正面抗衡选择撤兵,再到北关西线防区对北关一些要隘停止了强烈的攻势,也使得林詹所部在紧张了近两个月后终于可以松口气。
五月中下旬开始,北关也陷入到近一个月的缓冲期。在缓冲期内,双方基本没有展开大的战事,而是围绕北关进行一场攻守对换的战事,原本由鲜卑人所占领的一些关隘,鲜卑人不但没有摧毁,反倒是撤回去,拱手将占领的要隘还给了魏朝军队。鲜卑人打的如意算盘是反正魏朝兵马即将因为缺粮撤走,就先不在正面战场上再有大的损失,毕竟中原地形复杂不像草原那么空旷可以以骑兵一较胜负,等魏朝兵马撤走之后,再以骑兵追击,在中原腹地展开旷野上的大战。鲜卑人也是想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和长处,便不在北关沿线开战。
北关形势缓和,而作为全军大脑的韩健,也率领他的兵马撤回到尚州,在尚州驻扎下来。随之韩健便又在尚州整军,一直没有北上的动向,这在鲜卑人看来也是因为魏朝兵马缺粮,连韩健御驾亲征的人马都无法北上驰援,这更加确定了他们的想法,所以干脆连骚扰也减低了不少。作为此次袭击康州之战中的功勋人物,右部汗王也成为鲜卑人的大英雄,连右部汗王的领区也跟着扩大,鲜卑人明显是想让右部汗王在这一战中建立更大的功勋。
但随之而来的是南方粮草源源不断的调运北上,韩健在尚州所屯驻的粮草也不在少数,北方将士一边在反扑,粮食和物资也是源源不断。韩健为了保证将士的作战动力,不但有基本的米粮供给,还特别以地方上征调蔬菜以及肉类北上,还有新的军服甚至是内衬,这些都是从江都以及中原各地送过来的。魏朝已经在举国为战,上到朝廷,北到北关将士,下到普通民众百姓,都被朝廷所调动起来。在鲜卑人以为魏朝将士正在遭受疾苦的时候,此时北方将士不但没有饿肚子,反而是吃的好睡的好,连钱饷和粮饷都是足额发放,令他们无后顾之忧。
六月初二,对于北关将士来说是不同寻常的一日。这一天北关将失守三个月之久的北定关重新夺回,虽然北定关被鲜卑人损毁的严重,但随着北定关重新回到魏朝兵马手上,鲜卑人在这半个多月的战事中可谓是且战且退,从正面战场上取得的优势,也因为鲜卑定下的拖字诀而付诸东流。鲜卑人到此时感觉到不妙,但他们仍旧没有认为康州一战只是一个局,基本退出关南的鲜卑兵马仍旧在观望之中,反倒是中原兵马没有杀出北定关,因中原王朝缺少像样的骑兵,就连之前曾在北川建立威望的重骑兵也再未在战场上露面。
六月初四,韩健回兵到尚州已有十日。这十天时间里,韩健也算是深居简出。他现在所关心的不是北方鲜卑人的动向,鲜卑人被自己的聪明所误,以为熬下去魏朝的兵马必然要撤军,就算不撤军内部也会因为缺粮而产生内乱,所以现在的鲜卑兵马并不是他的心头大患。他先要解决的是地方上兵马,诸如韩绮儿等一些与朝廷抗衡但又与鲜卑兵马作战的地方武装。这些人马明着是与鲜卑人交战,但其实也只是借此来笼络人心,连朝廷的正规军都基本无法与鲜卑兵马正面抗衡,又何况是本身就缺少武器和马匹的地方武装?在韩健回兵到尚州之后,也许是地方的这些匪寇性质的人马觉得有机可趁,甚至是代替了原本鲜卑人来袭击魏朝的后勤补给线,虽然每次都被韩健所派出的人马所杀退,但朝廷在这一个多月时间里还是损失了不少的粮草和兵器。
“陛下,若地方贼寇不除,将士北方必然难以心安。若陛下亲率兵马与这些贼寇交战,三军将士必定受到鼓舞!”随军的谋士并非人人都是有才有能之人,还有的喜欢揣摩上意在韩健面前吹风。知道韩健回兵尚州,其实尚州兵马的士气并不高昂,与北方将士相比,韩健尽量节省后方的开支,将所有有用的物资尽量运送到北关第一线去,反倒是尚州他亲率的人马则要克扣一些,使得城中将士也以为当日康州一战是得不偿失令粮草被焚毁。
此时正在升帐议事中,韩健这几天都在让人去调查地方武装的情况,这也令下面的人有察觉韩健是想在大撤兵之前将地方这些武装力量除去,免得之后这些武装再打起旗号一边跟鲜卑人交战,一边自立名号成为魏朝朝廷的隐患。
韩健原本还在低着头看地形图,闻言抬头望了说话的人一眼,此时在场的将领和谋士,包括几名前来的地方官也都在看着韩健,想得到韩健的亲口指示。韩健冷声道:“那依宋副将的意思,要平息地方的祸患,还要朕亲自御驾亲征?”
那姓宋的副将赶紧告罪,这毕竟是事关帝王面子的问题。韩健御驾亲征不是来征讨地方上一些流寇的,而是要与鲜卑人正面交战,原本韩健已经率兵到康州,与鲜卑人的第一线人马相隔不到百里,现在反倒因为康州一战的受挫而被迫撤回到尚州,现在说这些不是明摆着要下韩健这个新皇的面子?
韩健没有多去计较,他丢下地形图,看着在场诸人道:“这半月以来,北关形势趋于好转,林将军已经派了两路人马主动出击试探性与狄夷的骑兵交战,这是好的开始,从此我们也要从被动防守改为全面出击,令狄夷的兵马顾此失彼。朕尚且在尚州再驻扎五日,五日后兵马整肃北上,与狄夷拼个你死我活!”
韩健的话令在场之人感觉背后发凉。韩健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原本他们还想韩健是要趁着撤兵退往北川城之前再做点动作,将地方的流寇清剿一下,现在韩健不但不准备撤兵,还准备继续北上,这在缺兵少粮的情况下不等于自寻死路?但当着韩健的面,谁也不敢提出异议,但他们还是多有腹诽,有的已经在寻思怎么能不跟着韩健御驾亲征北上去送死,是当逃兵还是想办法留守在康州的问题。
韩健没有在升帐议事上说别的事,甚至对平息地方流寇的事都只字未提。在升帐议事结束之后,韩健马上传令三军将他的决定告知,将士闻讯之后反应还是比较大的。韩健为了防备军中生事,也在时刻盯防中,要知道现在他的这路人马军心不稳,要是将士真的觉得北上是送死的话,有人挑拨生军变或者也会有人相随。随后,韩健甚至将此事继续张扬,好像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不是孬种,准备继续带着没有粮草补给的人马继续北上。
升帐议事结束,韩健继续留在中军大帐中。这几天韩健盘算如何将地方祸患一次解除,也是想了很多办法,地方像韩绮儿这些武装力量,知道跟朝廷的正规军无法相比,除了会出来偷袭之外,是不敢正面交战的。就算派兵马去围剿,这些人也会寻路逃窜,这些兵马毕竟是地头蛇,对于地方环境要更清楚,甚至这些人还有地方百姓的支持,在争取民心上也比朝廷做的好。韩健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诱敌,让这些人马以为朝廷主要兵马北上,再造出一股朝廷人马溃散相当严重的状况,吸引地方武装来战,当然也不能以中军主力来当诱饵,而是要拿尚州所屯驻的一些兵器和马匹来吸引地方武装,要知道这才是地方武装迫切想得到的。在之前一个多月时间里,跟随韩健御驾亲征的民夫逃散过半,这些逃兵中有不少或者是自愿或者是被胁迫加入到地方武装中去,随着韩绮儿等武装人马的扩大,他们也迫切希望得到更多的武器和马匹,这些都是能做大势力所必须的。
韩健在中军大帐中一直到深夜,因为法亦不见韩健回去休息,亲自过来问询,到外面才知道韩健还在里面忙于公事。北方最近战报频频,与之前都是战败的战败相比,近来的战报也是喜人,连北定关都被林詹派兵马夺回,距离彻底赶走鲜卑人已经不远,韩健甚至已经在筹划如何跟鲜卑人决战。虽然不能跟鲜卑人硬碰硬的交战,但至少也要利用鲜卑人内部民族和势力争权夺势的矛盾,令其先内部生乱,最好能早就鲜卑内部的一场混战,这才能使中原王朝可以得到长治久安而在短时期内不用担心鲜卑人再度举兵南下。
韩健手上拿着战报,却有些失神,等法亦进到大帐中韩健才反应过来。没有计时器韩健也根本就忘了时辰,这些天他基本都是作息正常,也是他从北川出兵以来难可以喘口气的时候。但当夜他却因为要筹划如何平息地方的武装而忘记休息。
“亦儿,明日有两批粮草从豫州调过来,攻打豫州的兵马也将北上。此次豫州平定北方再无大的内患,可以专心与鲜卑人一战。唉!明天你帮我去接收这批粮草吧?”韩健以商量的口吻道。
法亦愣了愣,她跟随在军中根本也不从军事,因为她毕竟身为女流,而且作为韩健的“后妃”,是没有资格干涉军事的。现在韩健居然让她去代为接收两批粮草,也令她颇感意外。
“陛下没有其他人做事了吗?”法亦问了一句,其实也带着一些怪责,她是不想出来抛头露面的,从她嫁入到东王府开始,不但是她自己心中,还是平日里韩松氏等人的交待,她都是不能再像以往那样高来高去调查情报。她要安心做韩健身边的女人,自己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韩健笑道:“让别人去总归是不放心啊。亦儿你也不用担心,事情我都安排好,粮草会在距离尚州城南六十里的地方停下来,亦儿你帮我接收一下便可。到时候我还有些安排,回头跟你好好说。”
法亦好奇看着韩健,韩健这脸色说明他是有“阴谋”的。这批粮草的意义就不简单,近来近乎每天都有粮草从北川一线运到尚州,再经过尚州调运北上,但因近来粮草运送的少,会让人觉得是魏朝朝廷已经缺少粮食无力再战。现在这批粮草到底是什么情况就值得玩味。
法亦在嫁入东王府后还是习惯了听命而为,而且韩健平日里也算疼她,根本不会挖坑给她跳。既然韩健让她帮忙去接收粮草,还是有一定用意的。
韩健没有多解释,而是与法亦一起回寝帐休息。
第二天醒来,韩健先是早晨安排过城中的布防和粮草调运事宜,才对人宣布了有这样一批粮草运送北上。而且韩健话中的意思,这批粮草甚为紧要,不能出半点差错。在将领和谋士以为,是因为如今北方缺粮,这批粮食可能是数量基数庞大,不能有任何的差池。但其实这批粮草根本是幌子,以吸引地方武装来偷袭和抢夺,而这次韩健又未以正规军的兵马去接收,而是让法亦亲自率兵去,这会让地方武装轻视,毕竟法亦身为女流之辈,这时代的人还是对女人有很大偏见的。关键是法亦还是随军的女眷,就更会让人觉得她根本是韩健派出的亲信而无任何真材实料。
也只有韩健知道法亦实力的恐怖,换了别人去,想将地方武装围困而全数剿灭也甚为困难。法亦是不二人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