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健登基已经是事实不能回转,杨瑞逊位只是住在宫中,连她的名分韩健都没有确定。接下来是朝廷议定一切大典事宜,除了整个朝廷的官员和权力体系会被重新洗牌,连同一些拥立有功之人也会跟着颁赏。
韩健才刚出宫,宁原已将拟定好的大典之期呈递上来,作为宁原重掌朝廷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负责拟定大典事宜,他做事的效率也非比寻常。才不过韩健在宫中接见韩松氏的一会,他已让人查阅了典历,找到最接近适合帝王登基的日子,时间定在了八天之后的三月初二。
在看过宁原呈递大致拟定的大典流程后,韩健满意点头道:“宁太师做事效率竟如此之高。”
宁原笑道:“为陛下做事,要尽心竭力。老臣这些年在朝中无事可为,今日总算能一展所长。”
宁原是有很大野心的,这是韩健第一次见到宁原时便感受到的,宁原之前投靠杨余,而后重归朝廷,现在又归东王府,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原则可谈。他唯一的作用便是能笼络洛阳的一些旧势力,韩健暂时不会对他动手。
韩健道:“把事情交给宁太师做事,本王放心。”
宁原提醒道:“陛下该称朕。”
韩健摆手道:“不用宁太师提醒,到了时候,本王也会记得。如今最着紧是令洛阳平稳过渡,另有犯事官吏需要处置,着刑部早些定案。”
“遵旨。”宁原虽然干劲十足,但有些事他是拿不定主意。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近乎是难免的,可大赦之前要先将林恪等人的叛乱问题解决,原本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一杀百了,可问题是又涉及到杨瑞禅位的问题,韩健明显是要给杨瑞几分薄面,之前韩健在皇宫大殿所说,对于犯事魁首还是要法办,但至于是杀还是流放就需要斟酌,一切当以韩健的意思为主,下面的官吏也要小心,指不定谁牵涉进案子,判官突然就变成阶下囚。
宁原匆忙去筹办韩健的登基大典,同时韩健也要准备将东王府迁到皇宫的问题。他既然为皇帝,就不会再住在东王府里,杨苁儿等女作为妃嫔也是要进宫,但韩健并未准备将整个东王府都迁到皇宫之内。还有几个棘手的问题,诸如韩松氏在朝中的位置,到底是请封她为太后,还是继续让她作为东王妃。还有关于他外面女人的问题,以往宁绣言不过是宁原送给他的一件“礼物”,就算他一直没有给宁绣言名分也无人指责,可现在宁原作为剿灭林恪一干叛乱之人的功臣,加上现在又是首辅的身份,宁绣言的身份就需要明确下来,就算是给他妃子的身份,她也该随同杨苁儿等人迁居到皇宫中。
至于杨曦接下来如何安置,还有杨秀秀身份的界定,都有些麻烦。韩健也是被推上皇位,甚至在几个时辰前他都没考虑过这么复杂的问题,一时间很多问题萦绕,他还没有准确想好。
待韩健到军所衙门,军所值守将官则都下跪行礼,口称天子。作为“拥立新君”的功臣,东王府将官自然都觉得会飞黄腾达,但还有问题是韩健昨日内并未对东王府内有叛逆行为的将官进行处置,很多蛀虫还存在于这个东王府的军政体系之下。可眼下也不适合马上进行一番内部的清剿,免得造成人心惶惶。韩健只是作出一些人员上的安排,将一些犯事的东王府将官从原任上撤下来,大多数犯事者本身都自危,也不敢有异议,而新提拔上来的将官,多数是从北方调过来的驻边将领,与朝廷势力并无太多纠葛。
在二月二十四日当天,朝廷便向北方各地发放榜文,通知新皇登基事宜。然而国号和年号并未同时公布,对此宁原也不敢有马虎,两次上东王府门上请示韩健,都被韩健以不方便马上决定为由让他回去自行“斟酌”。韩健回到东王府后,此时东王府一府的女人也知道韩健“篡位”之事,对于韩健的姨娘们,这是好事,她们所培养出来的儿子成为皇帝,她们也算是历史的功臣。而韩健身边女人的态度则不一,顾欣儿和法亦等女平常视之,杨苁儿脸上还有些凄哀。怎么说杨苁儿也是皇室正统的郡主,她嫁与东王府本身就自觉对不起南王府,现在韩健篡位她更觉得对不起杨氏列祖列宗,她的心态倒与宫中的杨瑞有几分相仿。
至于林小夙和宋素卿等女,则更关心之后朝廷事情的处置权限。之前林小夙作为东王府大管家,一直是总揽东王府和朝廷兵马的粮草辎重,可如今韩健登基的话,事情该交由朝廷处理,林小夙毕竟并非朝臣,她的自处将会有些尴尬,而作为林小夙怀孕之后的后继者宋素卿,本身对于这些事务还没掌握纯属,就要重新拟定部门职责,她更觉得棘手。
韩健道:“将来东王府仍旧为东王府,朝廷为朝廷,一切事宜按照旧制便可。”
韩松氏有些不满道:“陛下既为皇帝,怎还能如同旧制?”
韩健的意思,是让韩松氏和他的一干姨娘仍旧留在东王府内,仍旧为王妃,不过从郡王妃变成亲王妃,爵禄增加,所有姨娘以亲王妃诰命赐爵禄,同时整个东王府的建制仍旧存在。当韩健把这些说出来,韩松氏冷笑道:“你这是不想立曦儿为太子吧?”
一句话又戳到了关键点上。
韩健登基,立太子也是首要任务,毕竟韩健已有子嗣,虽然只有一男一女,但毕竟韩曦是韩健的长子,又是原本东王正妃杨苁儿所出,那立韩曦为太子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韩健说要留下东王府的建制,那就是想让韩曦作为东王世子,而没有让韩曦作为太子的打算。韩健心中毕竟对杨瑞抱有愧疚,对现如今的太子杨曦也有愧,韩健还不想直接把自己的儿子立为太子令杨瑞无地自容,就算不能立宫中的小公主为太子,也要将太子之位悬空,等将来看杨瑞是否诞下子嗣,或者是杨瑞是否认韩曦为义子接进宫中为储君培养。
韩健叹道:“此事从长再议!”
韩松氏道:“何事都是从长再议,那陛下可有想过,如今杨氏女已逊位,不再为天下之主,陛下可是准备立她为皇后?你让苁儿和欣儿如何想?你在外征战,欣儿和苁儿为你守着府门,为你生儿育女,你为那个拥有权利的女人,就要对欣儿和苁儿不住?臣妾第一个不答应!”
韩健有些不耐烦,但有些事是无可避免的。太子的问题可以暂时回避,毕竟世子尚幼,还不能马上确定品性,连是否能活到成年也难说,可涉及到皇后的问题,则是必须要处理。杨瑞贵为魏朝天子,如今就算逊位,也仍旧地位尊崇,非顾欣儿和杨苁儿所能比拟,而韩健有意要以杨瑞的子嗣为皇储,那立杨瑞为皇后则势在必行。但本身这有问题,杨瑞毕竟并非他的正妃,而以杨瑞的态度看,她为曾经帝王,似乎也不想做韩健的皇后,这令她无法自容。但若立顾欣儿或杨苁儿任一一人为皇后,也必会另另一人所介怀,二人虽同为他正妃,但在涉及到皇后的问题上,一国不能有两后,这是国之常情,她二人中只有一人能母仪天下。
韩健本身还是很想让杨瑞来做皇后的,但又知道杨瑞不会同意,那韩健就要界定杨瑞的身份。有个很简单的处置方法,让杨瑞来作为“太上皇”,既保留了杨瑞尊崇的地位,又可令她避免为皇后的尴尬。至于皇后的问题,韩健暂时还没有想好,也只能将事情再拖延。
韩健回府,也只是见府上女人一面,告诉他们大致的情况,顺带准备让人送她们进皇宫。韩健也表示了他的意思,杨苁儿等女在翌日将会搬到皇宫,之后会被赐予嫔妃的封号和爵禄,至于韩健的那些姨娘,则继续留在东王府内,一家人也算是分开两处。
听到韩健的意思,韩松氏冷笑着不说话,韩健的姨娘们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好受。原本韩健登基,她们也该搬到皇宫去,但又知道皇宫是深宫大院,进去后便好似进了囚笼,但她们又习惯了跟顾欣儿和杨苁儿甚至是韩曦这个孙子同住屋檐下,一时便要分居洛阳两地,她们心中还是有介怀。
但韩健此时为帝王,所说的话也等同于君命,君命不可违。所有的事也要按照韩健的意思进行筹备。
韩健则没有留下在东王府里过夜,他要处置的事情太多,在他隐藏身份的这些日子里,整个洛阳的事务都是在他遥控之下进行的,北方和关中的鲜卑入侵问题尚待解决,现在再加上他要登基为帝之事,更要让他整日里繁忙不休。
但他还是在入夜之前抽空到宁绣言处,宁绣言这些日子跟着韩健,对于昨日城中发生之事也算了解,现在韩健过来她也不觉得惊奇。当韩健将他登基为帝之事说出来,宁绣言也无惊讶,只是恭敬以妃子的身份向韩健行礼。而杨秀秀则一脸不可思议,她之前从宁绣言处得知韩健可能会登基,现在求证下来,她作为皇室中人心中还是很震撼。
韩健道:“过几日会派人接你们进宫。你们也好收拾一下也好准备出发。”
当韩健说完,宁舜儿好奇打量着韩健,她还是不太明白“东王”和“皇帝”有什么区别,都是同一个人,她口中称的都是“主子”,好像都一样,可是她就可以住进那雄伟的皇宫里,她还不清楚这将意味着什么。宁绣言则揽宁舜儿坐在她怀中,脸色有些不愿道:“主子为妾身思量,妾身感激。只是妾身不想搬进宫中,只想与舜儿留在这里,等着主子有闲暇过来。主子将郡主接进宫中便可。”
韩健微微摇头道:“绣言心思,我能明白几分。但眼下时局使然,陛下逊位于我,我便是帝王,若你仍旧住在此处,便是我同意,你父亲将如何自处?如今他为一朝太师,也作为新朝的首辅大臣,你希望他被人白眼?”
宁绣言不言语,却是稍稍抹了把眼泪。她心中抱着委屈,从她开始到韩健身边,就只是一件“礼物”,宁原送礼给韩健虽然是问过她的意思征得她的同意,但那是为势所迫她要保全家族如何容她反对?虽然她在跟了韩健之后得到礼遇,但终究她没有名分,她没有想去争取什么,甚至要搬进宫中也带着回避,她倒宁愿希望别人将她给忘了,令世人不知道曾经的东王现在的帝王身边有她这样一个女人。
“舜儿,想不想进宫?”韩健抱过宁舜儿笑着问道。
宁舜儿欢喜地点点头,但见到姑姑宁绣言的反应,她也逐渐会察言观色,知道姑姑心中一直不好受,便撅着嘴道:“舜儿要跟姑姑住在一起。”
韩健笑道:“绣言,你也看到舜儿想进宫去,何不顺了她的意思?”
宁绣言什么都没说,倒是一边的杨秀秀道:“宁妹妹不进宫,奴家也不进宫!”
韩健没行道杨秀秀此时也有“任性”的时候,以往杨秀秀最在乎的就是名分,但现在韩健能让他作为跟曾经帝王杨瑞一样的“妃子”身份,她都不愿,韩健实在不知该给她怎样的身份才能令她满足。
“这是为何?”韩健打量着杨秀秀问道。
杨秀秀语气有些不善道:“东王如今为皇帝,天下人将如何说?还不是说你是篡位的逆臣?我身为皇室中人,若是连这点骨气都没有,那也配不起姓杨的了!”
韩健这才知道杨秀秀是为何,她对名分在乎,不为她自己,而是为她的那些弟妹。她希望得到别人的承认,他是安平郡主,而她的弟弟中将有人出来继承安平郡王,若韩健登基为帝,那她的弟弟就不再是皇室中人,最多只能以国舅来自居,那等于让她长久以来的坚持化为泡影。
“前朝皇室爵禄不变。”韩健道,“这是我对陛下的承诺,若是你连此都不满意的话,想搬回安平郡王府也由着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