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东王府兵马在东王韩健亲自率领下重新压近潼关,关中的形势也变得骤然紧张起来。
随后几日里,韩健为了清扫后面的粮道,几次派出兵马涉及埋伏,以假的运兵车马队伍吸引了西王府绕后的军队,经过两三次的诱敌战之后,原本在东王军背后大做文章的西王军兵马或被歼灭,或狼狈南逃。
后方粮道平稳,又随着夏收的顺利进行,从江都调拨过来的粮食开始源源不断运送到前线来,就连黄河北部原本已经粮绝的苏廷夏遗留兵马,也得到了充分的补给。韩健派出几名东王府的将领,随着运兵的队伍一起北上,趁机将苏廷夏残留在黄河北岸的三万多兵马收编。另有几万兵马,则是绕关中东北部进入到关中境内,以往援的形势被苏廷夏分派驻守。
到此时,东王府进攻关中的兵马分布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韩健在潼关外的中军,以原本三万人马加上收编的苏廷夏所部,兵马数量在五万多人;第二部分则是已经绕进关中的苏廷夏所部,约有六万兵马;第三部分是韩崔氏亲率驻扎在蒲阪的兵马,以原本东王府的六千兵马,加上地方上投诚的几千兵马,数量在万人上下。
至于西王府方面的守军,则分散的比较凌乱,其中以正在与苏廷夏所部缠斗的兵马和潼关守军为主力,兵马各自有六七万上下,再加上长安城内驻守的几万兵马,到此时西王府的兵马仍旧在二十万上下,其中有生作战力量大约是十万出头,算得上精良,但已经无法再保持对东王军的绝对兵力优势。而随着东王军绕后牵制的战役模式开启,西王府在战局上已经显得很被动。
好在韩健的中军兵马仍旧未攻破潼关,而韩崔氏的兵马也驻扎在蒲阪城内按兵不动,这令西王军可以调动优势兵力来应付最难啃的苏廷夏所部。
六月初十左右,关中北部已经接连有几次正面的交战,苏廷夏所部虽然刚从渤海国得胜而归,但面对西王军的精兵,则没有什么优势可言,加上其兵马因为抢夺地方引起地方士绅百姓的反抗,几战下来,苏廷夏兵马不得不后撤。
六月十二,从关中之内传来苏廷夏亲笔所书的求援信函,信函直接交到韩健手上。虽然苏廷夏在信函上将前线的形势说的很危急,但韩健却当没看见,现在他是想借着西王府的手,来教训苏廷夏的妄自尊大。
六月十五,又有更多的粮草运送到前线军营,这次却是身为东王府大管家的林小夙亲自率队押送粮草。
韩健与林小夙相见,二人一夜缠绵,到第二天早晨,却是苏廷夏第二封求救信发过来。东王军中军主力这面如今是兵强马壮士兵士气也起来了,而苏廷夏那边却是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进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只能是在优先区域内与西王军的主力缠斗,不能扩大交战面积就无法抢夺更多的战争资源,随着西王军完成对夏粮的收获,坚壁清野之下苏廷夏所部已经是步履维艰,而此时韩健却又选择对其不管不问,等于是把苏廷夏推出去与西王府决战,东王府连粮草都不用提供,更别说援军。
“苏廷夏要打就打他自己的,粮草要运送过去显然不可能,反倒不如考虑一下如何攻陷潼关。”
韩健看得出,林小夙对于苏廷夏的消息还是挺关心的,毕竟是“旧识”,虽然林小夙跟苏廷夏之间也没什么,可知道自己的一位老友也曾经是东王府的将领,现在却被韩健弃如敝履一般不管不问,她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但既然韩健说不管,她也不能多说,只是在心中稍微有些梗而已。
韩健带林小夙亲自会见了军中一些将领,在收编了苏廷夏的部分兵马之后,韩健亲率的这支中军力量也分外强大,可说是有了与西王府决战的能力。将领对于林小夙的敬意已经超出了对东王妃甚至是东王府大管家的范畴,在缺粮的时候,正是这位大管家想尽办法往前线运粮,现在一切好转过来,亲自见到这位大管家,就好像见到了再生父母一样。
但林小夙在这些人面前还是显得很恭谨,她毕竟是女子,而且是韩健的妃子之一,不能显得太过于高调。现在的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一味争强好胜,在身居高位之后她也明白了一些道理,现在她所得的一切都是韩健所赐予的,若是太过僭越而引起韩健反感的话,那她得到的一切也会失去。
韩健则没那么多心,他只是礼节性让林小夙会见了将领,又安排了军中的晚宴。随军将士虽然不能喝酒,但却有肉吃。
城外军营中是一片欢腾热闹的景象,而潼关内部则是一片凄凉。
随着苏廷夏所部和韩崔氏所率的人马绕到关中内部,而关中贮粮大城蒲阪失守,原本粮草兵马充足的潼关,也遇到了粮食危机。
原本西王府为了保持潼关的稳固,会不断从长安甚至是西都方向将粮草运送上来,却遭到了苏廷夏所部的拦截,苏廷夏在战场上也是兵法运用的奇才,他自然知道在自身缺粮的情况下,断敌粮道是多么的重要。之后又因为韩健中军对潼关迟迟不发动猛攻,而西王府将注意力都放在如何歼灭苏廷夏所部之上,以至于到六月初开始,再无新的粮草运送到潼关。到六月中旬,城中基本已经断粮,原本城中军民都可以享受到西王府粮食的接济,现在军队为了生存,也打起了城中百姓的主意,一些原本已经派发出去的粮食都被强行征收回来,在强征过程中与百姓起了一定冲突,死伤不少人。
最初时候是城外的东王军士兵天天眼巴巴看着城楼上的西王军士兵埋灶生火,如何大吃大喝,现在反过头来情况不一样,每到城外生火造饭的时候,总会派一些人到城楼下去示威,距离恰好在一二里远的地方,看得见摸不着。城头上的士兵却是想啃干粮都没有,加上城里本来就没多少树木,连吃树叶啃树皮的机会都没有。
再加上城中一直对谁是中军主帅之事秘而不宣,中下层的士兵有需求甚至不知该对谁去倾告,一时间城中守军的士气也低到了最低点。
谁都以为这时候韩健也差不多该对潼关发起进攻,因为潼关对于整个关中的驻守意义太大,这里毕竟是关中防线的最关键一层,一旦失守的话将意味着东王军可长驱直入。但韩健却好像沉下心一样要与潼关周旋到底,就是不发动大规模的攻城,小的滋扰近乎是天天有,但每次都没什么大的损失,偶尔甚至派一两个人到城下去挑衅一番,也不派使节到城中去游说劝降,就这么干耗着。
而也在此时,北方的形势也显得有些急迫。
鲜卑人在休整了一整个漫长的冬季之后,已经重新开始集结兵马,有意要趁着魏朝内部正在展开权力争锋之时再度南下。为此林詹所部也不得不将驻防的重点,从北川城挪到了北关,随时应对鲜卑人南下。此时北方请求援兵的急奏也是不断发到韩健这里来,林詹在根据自身情况后向韩健请调五万兵马,这已经是要保持北关稳定最基本的兵马数量。但韩健却没法派兵给林詹,毕竟关中问题尚且没解决,分兵代表着各无所得,还不如专心把关中这一仗打好。
六月二十一,西王府倒是先派了使节到潼关,再出关口到东王军中军大营里来,这些使节献上了西王亲自递交来的奏本,表示会效忠帝王为帝王镇守一方。同时还承诺若是“朝廷”撤兵的话,他也会撤出洛阳,将包括潼关在内的大多数原本属于朝廷的城池和关口交还,重新将兵马屯驻在西都。
话说的诚恳,但韩健怎么也不会相信杨平举,现在是兵临城下,又是杨平举被苏廷夏折磨到抓耳挠腮不得安宁之时,才会这么低声下气来跟“朝廷”讲和,一旦他撤兵,那苏廷夏所部将会被聚而歼之,而后还指望西王府撤兵到西都?相信才成了笑话。
韩健也没为难西王府的使节,直接将他们赶出营地,同时韩健也让他们带话给杨平举,要是想彻底让东王府撤兵,那就跟南王杨洛川一样亲自到军营里来负荆请罪,再到洛阳为人质。
以杨平举现如今没逼到绝路的地步,明显不会放弃眼下的权力,甘心为人下。此举只是韩健对杨平举表达让他死心的一种方式。
六月二十五,关中内部的一场战事,苏廷夏先胜后败,两万兵马被西王军主力兵马分隔,之后近乎被全歼。苏廷夏带进关中的兵马一次便折损过半,不得已之下,苏廷夏只能向北撤兵,有意想过河口渡黄河北上。
这几日时间里,苏廷夏已经不止一次向韩健发信求救,都被韩健以各种理由拒绝。到韩健得知消息的六月二十六,韩健约莫时机也大致成熟,苏廷夏所部与西王军两败俱伤的局面,差不多也是他所设计好的,现在以苏廷夏残阵的威势,已经不能达到威胁朝廷的地步,但若是迟迟不发兵援救,那到最后苏廷夏也会与朝廷离心离德,对朝廷也并非好事。
在潼关形势安静了一个月之后,韩健中军这面终于有了动作,不过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韩健没有大举进攻潼关,也没有绕后袭扰关中内部,而是选择了——撤兵!
韩健选择撤兵的时机,是谁都没想到的。以至于韩健中军在潼关撤兵后的第二天,潼关守军发现没人来示威,才觉得不对劲,派了斥候下去查探过才知道东王军的中军已经撤回了差不多百里,而撤兵的方向也是往洛阳而去。
潼关内守军还是不信韩健真的撤兵,以为韩健以撤兵为幌子,实际是趁城中守军追击之时埋伏,或者是绕道援救苏廷夏所部,或者是以蒲阪城为跳板,从内部发起对潼关的进攻或者是围攻长安。
潼关内守军接连几天都惶惶不安,以为东王军随时再杀回来,可直到听闻东王军回撤兵马已经距离洛阳不到百里,他们才觉得这次东王军的撤兵不是佯退,而是真退了。也有人觉得是洛阳城发生了什么事,逼得韩健不得不退兵,可能与鲜卑人或者是南王府有关,甚至也有人把南齐的因素也考虑在内,在直到韩健把兵马全数都撤回到洛阳周边,而韩健也亲自回到洛阳之后,几天下来,仍旧没有北方鲜卑人的动向,还有南王府甚至南齐有军事动作的报告。这说明,韩健不但撤兵,还把前线上苏廷夏所部和韩崔氏所部彻底给“抛弃”了。
等西王府反过神来,登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防备潼关防备了几个月,从构筑防线再到调动人马粮草,再到应战,而今却是被韩健摆了一道。西王府有些气急败坏,仓促之下从潼关抽调了三万兵马,直接杀奔北方苏廷夏所部。
苏廷夏残余的一万多人马,会合上后续过来的两三万军队,却只能是仓促应战,不能与西王府形成抗击。
眼看这场战事要以西王府的全胜而告终,却是在西王军两路人马将苏廷夏所部困在云州和夏州两座孤城之时,被一个突然而来的消息给震惊到了。
原本在北方驻守的林詹所部,不知何时快速南下,过黄河直奔潼关,并且是粮草辎重完备,随时可以发起对潼关的进攻。而原本已经撤回到洛阳的东王府中军,则是绕道北上,过黄河往北川方向进发,带兵的虽然不知还是不是东王韩健,但换防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韩健不想亲自攻取潼关,而是让久经战阵早已是攻城略地为家常便饭的林詹所部来完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