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健话音一落,韩崔氏和韩昭氏不再言语,韩健所言在情在理,可见是韩健深思熟虑之后才作出如此剖析,也说明韩健并非是意气用事。
自从江都兵马到豫州之地,韩崔氏和韩昭氏二人都感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一方面是女皇的催促,另一面却是韩健的安危,加上南王军的抵抗以及北方形势的骤变,这几天韩崔氏和韩昭氏也在想这方面的问题。韩健的分析准确而恰当,令韩崔氏和韩昭氏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众将士怎看?”韩崔氏沉默良久,突然再看着众兵将问道。
这次虽然韩崔氏还是征求兵将意见,但跟之前那次已完全不同。她在心里已经接受了韩健所说,这次征求意见,更有例行公事的意思。
有的兵将仍旧保持缄默,不过有些善于察言观色的,自然明白了韩崔氏之意。马上便有人附合认为出兵合宜。
“既如此,那就遵东王所言,继续出兵北上。”韩崔氏道,“不过我军仍旧要防备豫州兵马从后偷袭。”
韩健道:“三娘大可放心,如今豫州自顾不暇,若是还要对盟友有所不轨,相信豫州离覆灭之期不远矣。”
韩崔氏看了杨苁儿一眼,杨苁儿也沉默不言,似乎是很同意韩健说法。韩崔氏本来对杨苁儿还有所防备,现在她也放下心中的几分成见,微微点头,道:“此次进兵,小心为上,能令西王军退去最好,若然不成,也不可硬战。”
韩健对这问题没纠结太多,现在韩崔氏肯答应出兵已算是很大的让步。更何况,江都的这十万兵马,是韩健的本钱,让他去跟西王军死拼,他也不愿,这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军事会议开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便要结束,会议结尾对三军行进方向以及行军策略作出安排,对此韩崔氏也未避忌杨苁儿在场。
会议结束,韩健便要带杨苁儿离开,韩崔氏却道:“健儿,多日不见,可否让三娘单独跟你说说话?三娘这些日子,对你也甚为想念。”
韩健点点头,道:“我先送苁儿回营帐。”
“那好。”韩崔氏道,“三娘在这里等你。”
韩健带着杨苁儿回到营帐,杨苁儿一路都不言,回到营帐,她才带着几分感激道:“谢谢你替我们豫州军民着想。”
“这是应该的。”韩健道,“苁儿你太见外,夫妻之间没有这么多客套。再者,为夫心中也有几分为自己筹谋,算不上大公无私。”
杨苁儿一笑,脸上带着几分欣慰和欣喜之色,本来她来到江都军营之后心中有很多顾虑,在经过这次军事会议之后,她反而有些放心下来。她能感觉出,现在就算东王府并非韩健当家,韩健说话份量也很足,两位郡王妃对韩健除了关爱,也很尊重,就算是不同意韩健主张也不会对他作出不利之事。如此境形下,那韩健对她作出的承诺就不会食言,不会令她夹在东王府和南王府之间难做人。
“苁儿,你先暂且休息,我先去见过三娘。”韩健道。
杨苁儿也很识相,知道这时候韩健回来,韩崔氏和韩昭氏自然有话要对韩健说,便点头,目送韩健离开。
韩健回到中军大帐,韩崔氏和韩昭氏都在,韩健进来时,二人正在说话。见到韩健进门,两人也都同时住口,看着门口。
“健儿,你回来了?”韩崔氏说着,迎过来。
“三娘,九娘。”韩健先行礼,道,“不知你们找我来,是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韩崔氏叹口气道,“这次你不告而别,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还好你现在平安无事,否则日后我怎么跟你其他姨娘交待,怎么跟陛下交待?”
韩健心中略微感慨,他有什么危险,还需要对女皇交待什么?女皇现在不是更希望他死在豫州,如此就没人可以跟她在江都夺权?
韩健道:“三娘,那日苁儿走的急,我不想有负于她,便急忙追出城,以为半路便可追到她,没想到一路到了豫州。”
韩崔氏道:“此事先不提。这次若是能逼退西王军最好,若然不是,你也别太强求,撤兵对我东王府来说并非坏事,何况,你也要早些回江都,免得关心你的人再为你担忧。”
“嗯。”韩健点头。
韩崔氏欣慰一笑道:“好了,健儿你也长大了,有些事你也明白了。这里有陛下给你的一封信,三娘今日见到你,也该到了给你的时候。”
说着,韩崔氏从怀里拿出一封普通的信封,信封上并未有任何文字。等韩崔氏递过来,韩健接过,却又觉得这封信他不该接。
“三娘,陛下可是有急事,需要写信?”韩健拿着信,并不拆开,问道。
“不是。”韩崔氏一笑道,“陛下写给你这封信,三娘也未曾看过,至于是何事,你回去自行看便可。有些事,你也该知道,陛下也不想再让你多有误会。”
韩健听这话便知道韩崔氏是话里有话,说是没看过这封信,但言辞之间,又好像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对他作出一番劝解,似乎还在为女皇说好话。
“那……我先回去了。”韩健试探说道。
“好。”韩崔氏点头道。
韩健正要走,韩昭氏却道:“健儿,你先别回去。”
韩健转而看着韩昭氏问道:“九娘还有事?”
“没事。”韩昭氏道,“这封信可能事关重大,你还是莫回去看,就在这里拆封便是。我与你三娘先告辞,你看过之后,可将信损毁……”
韩崔氏这话一说,韩健更觉得这封信不简单。女皇单独给他写封信也就算了,既然是御笔写的信,何至于要一看完就损毁?除非信里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三娘认为如何?”韩健再看着韩崔氏。
“这样也好。”韩崔氏拉着韩昭氏道,“我与你九娘回去歇息了,你留下,看完信之后……算了,你要怎样便怎样吧。这种事,三娘不便干涉。”
韩健苦笑一声,见韩崔氏和韩昭氏离开,手拿着信,更不知道是打开看好,还是就这么烧了当一无所知。
思虑再三,韩健还是忍不住好奇,有些事既然事关重大,他就不想被蒙在鼓里,能知道也好。
韩健打开信,展开信,通眼一观,便知是女皇的笔记。便知道两位姨娘并未说谎,信的确是女皇亲笔写的。
韩健一看开头,登时脑子里“轰隆!”一声,险些将信拿不稳。
信的开头,赫然是“吾儿”。
韩健震骇有余,很多事是他想不通的,因为他出生时就有意识,是见过他亲生老娘的,知道那些外界传言并非是真实。既然如此,女皇怎会写“吾儿”这样的字眼?
等韩健往下看,才知道是自己多心,他跟女皇的确没有血缘关系。
“吾儿亲启,吾虽非汝之生母,十六寒暑殚思相顾,常念汝于天涯,未曾一望。先夫蒙难于金陵,吾常梦回江都。妾莫敢忘先夫于堂前嘱托,侍姊如亲姐,视汝如己出。今得蒙先夫庇佑,吾儿事孝,得回江都,日后尽为娘之责,亲前教导,不负先夫之恩……”
韩健看这封信,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甚至是越看越怒。
虽然女皇在信中,话语说的很谦卑,以他的后娘来自处,但他也能感觉出,这封信中有很大的政治目的,是为了拉拢他。韩健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对女皇有如此的戒备心,本来他认为,看到这样一封信,自己应该很高兴,原来当今魏朝的女皇是他的姨娘,原来他是女皇名正言顺的儿子,虽然这儿子不是亲生的。
但韩健从来没把女皇当成是后娘来看待,韩健帮女皇,也不是想尽一个儿子的孝道。从韩健第一次在皇宫赐宴上见到女皇,便被女皇那种既洒脱,又不拘泥于成法的做事方式所吸引,当时女皇面对朱同敬的刁难,在国宴面前表现的潇洒自如,令韩健佩服不已。之后韩健所作一切,都是想令自己在女皇面前更受瞩目,可到如今他知道,原来他这十六年的小郡王,原来是女皇一手安排的,他心中怎能不怒?
看过信,韩健直接将其丢进火盆里,他也不知心中哪来这么大的火气。本来他打定主意要回去跟女皇夺权,争抢江都一地的军政大权,可这封信一出,令他的计划有些无从实施。
女皇这般示好,而且已经告诉他,自己就是他的后娘,以后也准备将他来当成亲生儿子来看待。话说如今女皇没有子嗣,而女皇的两个兄弟,也是将来皇位最有可能的继承人,杨曦如今身在金陵,生死未卜,而杨余已经背叛了她,更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谅。想到这,韩健不由苦笑,难道女皇给他这封信的意思,局势要告诉他,你老老实实回来,当一个本份的臣子和儿子,将来我把皇位传给你?
韩健实在想不到别的解释,因为女皇现如今去找个丈夫生个儿子已经来不及,除非将来能把杨曦救回来,否则就算女皇成功复位,皇位继承人也是摆在头上的最大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