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王府幽屋锁白发



朱载垕在人前，就是在最失意的裕王府日子里，都没有在外人跟前如此软弱过，无论心里有多苦，他都必须保持皇子的威仪，但又要做得谦逊；保持王爷的风度，又不能有仗势欺人的姿态。十几年里他过得很辛苦，内心里思念着韩文姬，却不能表达出来，父皇为他娶的王妃，他又不能不接受。十几年来，他没有行动上的自由，也好象没有精神上的自由。

“李贵妃眉眼间有几分文姬的神韵。”韦煜爰突然道。

朱载垕揩了泪水，坐回去重新倒酒，涩涩地说：“那也是一个这样的夜晚，那一天是文姬的生日。我独自在这里小酌，当时还是宫女的李贵妃来这里给我送衣服。”他回忆起来，表情很生动，可目光很痛苦。“晃眼间，好象文姬在眼前……就是那一次，她却怀孕了。”

韦煜爰也坐回去，倒酒。“你能去一次黄龙吗？”

“我们两个的身份，对她来说将是致命打击。我想见她，可是我……害怕见到她。”

“一切总是要面对的。文姬和兰儿，都必须由你来做出决断。”

这一说，朱载垕顿时又哭出声来，禁不住抓住了韦煜爰的手，惨然道：“天命皇后——罗移清——兰儿……大哥，好心酸的名字，好让人心痛的名字啊。为什么所有的难题，都要交给我来解决？”

“因为你是皇帝。”韦煜爰鼓励道，“文姬和兰儿，她们的爱情和命运，分别都跟你这个皇帝扯上了关系，所有的问题都集中在你身上了。现在她们之间又是那样复杂的关系，更跟你牵扯不清。如果你都不能解决的话，还有谁来解决？”

朱载垕这一夜是如何回到皇宫里的，他好象一点也没有印象，但是他频频夜到公主府的消息，最后又让荣信王和段左先给知道了。段左先非常惊慌地来到荣信王府，两人在书房里分析了老半天，最后还是得出一个结论：韩文熙已经进了京城，并且秘密住在公主府。

段左先道：“王爷，你不是派出百花仙子去杀韩文熙了吗？怎么，失败了？”

“百花仙子当时在闭关，耽误了时间，可能还没等找到韩文熙，人家已经秘密进了京城。”

“那我们该怎么办？”段左先越发惊慌失措。“韩文熙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进入京城，还跟皇上接上了头，韩智临的旧案……”

“别慌，别慌。”荣信王道，“不要没见到敌人，自己先乱了阵脚。目前我们要做的，是确信韩文熙已经住进了公主府，在跟皇上讲条件。”

“派人去查探吗？派谁去？”段左先道，“我手下没有能对付韩文熙的人，王爷手下能人众多，还是要辛苦王爷了。”

“这个不是问题，我在想，他会把罗移清藏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先不惊动他，将罗移清找出来再说。”

“对对对，”段左先惊喜不已，“只要找到罗移清，他就失去了筹码，不管他怎么闹腾，都对咱们够不成威胁了。可是……”眉头又纠结起来，“这么重要的筹码，他一定藏在一个最隐秘的地方，咱们该从哪里入手找起呢？”

“我来想想办法吧。”

荣信王送走段左先后，独自走入花园。夜里的王府花园，显得幽静，清森，尤其是平时连下人都不准靠近的一片林木花圃里，因过分静谧而更显得有些诡异。那是一片经过人工修饰的美丽花圃，品种繁多，颜色各样，此时又是春季，****夜夜便都散发着醉人的花香。以花圃为界限，里面是一片花树，花树内有一座小屋。小屋收拾得很整洁，夜色虽浓，却不见灯光。

荣信王进了小屋，命小屋里专职的丫头点亮了灯。灯光里才见小屋从外看是有北京特色的屋子，里面却是一座豪华的蒙古包。此刻，一个打扮素净，表情呆板的老妇人抚摩着一块翠绿色玉佩，旁若无人地沉浸在黑暗里，连荣信王命丫头点灯都没在意。丫头点好灯，蒙古包里亮堂了起来，老妇人依然未有反应。

看得出，老妇人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丽出众的女子，因为此刻虽然容颜憔悴而老去，但依然显得清丽脱俗，像是一个不染纤尘的仙婆。她那满头白发散披在前胸后背上，穿的却是蒙古衣服。

荣信王在老妇人身边坐下，叫道：“月月香。”

原来这个老妇人，竟是韩文姬姐弟的母亲。月月香是在当年韩家惨案发生时，被人打昏后送进荣信王府里的，然后就一直居住在这座特殊的小屋里。当年她还只是个三十几岁的成熟女人，可谓风韵迷人，因具有蒙古人豪爽性格而成为诸位大臣夫人中的佼佼者。韩家惨案发生后，她住进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却十几年来未说一句话，整日就只捧着那只玉佩呆看。荣信王从她的青丝看到根根白发堆满，飘散在她容颜老去的身上，算来年龄，月月香也只有四十八九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