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赛花会里佳人泪
当天黄昏,韩文熙将罗移清交给了她的家人,然后让人将十万两银子分送到二十几个地方。
回到城里后,罗移清满心满意地期盼着韩文熙带她离开明月山庄,可是韩文熙却在忙着别的事。他积极联络荣昌县各家青楼,策划搞一个赛花会,荣昌县附近县城甚至渝州府的青楼要派人参加也可以。消息传出,谁成为花魁都是抬高所属妓院地位的绝好机会,自己也跟着身价倍增,因此报名参加赛花会的青楼比想象的还多,各大青楼的头牌姑娘纷纷为在赛花会上夺魁而准备着。
漂流公子的名头一亮出来,他那些远远近近的江湖朋友就聚集而来,因此韩文熙天天都和朋友畅饮不休。罗珏找了他好几次他都不见。
罗珏想的和罗移清想的一样,越快带她离开越好,至于怎么离开,他也需要跟韩文熙商量。韩文熙不见他,就表示不愿意跟他商量这件重大的事,这使罗珏非常恼火。
罗移清从罗珏嘴里知道韩文熙搞什么赛花会,心都凉了。当罗珏跟她说韩文熙是个坐拥风尘的浪子时,她还不相信,如今韩文熙大搞赛花会,无疑证明了罗珏的话。罗移清重新陷入愁苦和悲哀之中,难以解脱。江湖男儿的心,对罗移清来说,就像天上的云,让她摸不着。
十一月十五日是赛花会日子,荣昌县可热闹了,各地送来的姑娘个个妖娆妩媚,美不胜收。赛花会在翠香阁举办,老鸨喜得嘴都合不拢,在她这里举办这种盛会还是第一次,所以对漂流公子韩文熙那是小心又小心地赔着笑脸。参赛的姑娘共有三十五个,三十五个各院的头牌姑娘济济一堂,可真是争奇斗艳哪。
翠香阁门外搭起了一座高台,姑娘们都在翠香阁里面,按抽签号码依次出来献艺。这种赛花会,并不是光比容貌的美丽,还要比技艺,比气质,比神韵,翠香阁遥遥姑娘的冷艳大有独领风骚之意。
赛花会由韩文熙主持,他在台上宣布了比赛规则后,遥遥是第十个出场的,她怀抱琵琶落座后,弹起了《醉秦楼》古曲。只支曲子表现的是一个爱喝酒的女子有一次喝醉酒误进了妓院发生的故事,曲调冷幽、高雅而悠远。
罗移清和罗珏在台下观众里。罗移清不为别的,她偷偷穿上男装随罗珏出来,就是要看看韩文熙到底在搞些什么。当看到他在台上潇洒地口若悬河,看到他对那些参赛的姑娘亲亲热热时,她的心就像掉进了黑暗的无底洞里,整个心都空荡荡的了。看到遥遥出场了,遥遥和韩文熙相视一笑的微小动作,已经让罗移清明白他们早就有很深的关系了。
罗移清强忍着不让眼泪滚出来,低声道:“珏哥,我想回去了。”
罗珏点点头:“也好,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兰儿,不要再去想他了。”
罗移清和罗珏默默转身的时候,台上的韩文熙已经看见他们了。他在心里说:“兰儿,我明知道你会伤心,但我还是要这么做,希望日后你会明白一切。”
“当——”就在这时,遥遥的琵琶声嘎然而止。原来是一支梅花飞镖射断了一根琴弦。接着,一个身穿蓝色衣裙的少女从人们头顶飞过,上了高台。她长得很美,而且是一种很野性的美,往台上一站,还有一种威仪。她望着韩文熙,眼神恨恨的。
韩文熙笑道:“原来是秋娉姑娘。别来无恙啊!”
秋娉冷笑道:“漂流公子,你很好啊,骗了我哥哥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害怕他找你算帐还是怎么的,因此躲到这个小地方来了?”
“在下何时骗了令兄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
“别装糊涂,我就是我哥哥价值连城的珍宝。今天你不给我一句铁板钉钉的话,我就杀了你。”
韩文熙发现罗移清和罗珏又转回来正迷惑地望着他,于是冲秋娉道:“你是说娶你么?我对姑娘们说‘娶’这个字,到底说了多少次都不记得了,如果都要娶,我还不成了皇帝?哈哈,你看看这里的姑娘,哪一个比你差?”
“姓韩的,你竟然将我和她们比,你气死我了。”秋娉说着,拔出宝剑就向他刺去。
遥遥突然起身迎上去道:“姑娘有话好说,何必动……”话没说完,秋娉恼怒地一脚将遥遥踢下了高台。
台下的人纷纷闪避,惟有罗珏扑了上去,遥遥跌下来时正好跌在他背上。遥遥翻身爬起来,看清是罗珏,结巴地叫:“罗、罗大公子?”
罗珏已经被遥遥压痛了,但是他顾不得这些,气愤地道:“那姑娘也太凶悍了,怎么能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罗移清在搀扶起罗珏后,目光又投到了高台上。只听韩文熙怒道:“你对一个根本不懂武功的人出手都如此狠辣,我还敢娶你吗?”
“我——”秋娉神色一敛道,“你真的不想履行诺言吗?”
“诺言?哈哈!”他调笑。“我没对任何人许过诺言,但如果你肯在这里脱衣服的话,我倒可以考虑。”
“呜……”罗移清听不下去了,也看不下去了,哀哭着冲出了人群。高台上的韩文熙时时注意着她的反应,刚才也是因在注意她而没有救到遥遥。他看到她走了,很哀痛地笑了一下。
罗移清绝望到极点,她顾不得招呼罗珏,急匆匆回到家里后,跑回绣楼就扑在床上哭。茯苓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轻声劝慰着。罗移清哭着哭着,忽然起身坐到了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哭得更伤心了。她缓缓地摸着自己的脸,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狂喊:“我要这张脸干什么?没有这张脸,我就不会有如此遭遇。我——我不要了!”
罗移清猛地从抽屉里抓起剪刀,毫不犹豫地朝脸上划去。茯苓看到她抓剪刀就吓坏了,拼命地拽着她的胳膊,尖叫道:“小姐,小姐,不要啊!不要啊!”
“放开我!我要毁了这张脸!我宁愿变成一个丑八怪嫁不出去,也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茯苓,放手哇!”
茯苓哪里肯放手,罗移清已经失控,莫说放手,就是松一松手那剪刀都有毁了她容貌的危险。罗移清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和茯苓拼命抢夺着。在楼下的奶妈听到叫声跑来,和茯苓一起也没能夺去剪刀。
但两个人的力量毕竟强了很多,罗移清眼看着抢不过她们,疯狂地跪了下去喊道:“茯苓,奶妈,我求求你们,让我毁了这张脸。没有了这张脸,奶奶才不会送我进宫。把剪刀给我啊……”
“兰儿!”罗珏疾扑过去将剪刀夺下。
罗移清凄怆地仰起脸喊:“哥哥——”顿时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罗移清这次的昏厥不敢惊动老夫人和段小玉,罗珏只让茯苓去雪影小楼叫来了蕊芯。
蕊芯赶来,看到罗移清昏迷中还泪水涟涟的模样,忍不住也哭了。罗珏问要不要马上找大夫来,蕊芯摇头道:“一找大夫,事情就闹大了。珏儿,你去楼下守着,我来救醒兰儿。”
罗珏走后,蕊芯试着掐罗移清的人中穴,真的救醒了她。罗移清睁开眼睛看到蕊芯,一把抱着她哭道:“姨娘,我没有想到他是那样的人,他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一个女孩子脱衣服。他怎么那么下流?姨娘,你干吗救醒我啊!”
蕊芯能说什么呢?她也不齿韩文熙的所作所为,让她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完全不掩饰自己的错误?按理,韩文熙那样一个江湖人,有罗移清这样的女孩子爱,应该是求之不得的。要说他真是那样一个浪子,为什么又没有对罗移清的清白有任何伤害?韩文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连蕊芯也猜不透了。
罗珏看到罗移清的悲苦,对韩文熙是恨得要命。当天夜里,他硬是闯到花魁宴席上,怒气冲冲地看着韩文熙。赛花会选出的花魁就是遥遥姑娘,她以精湛的技艺和冷艳的气质赢得了赞誉,此时正坐在韩文熙身边喝酒,其他的参赛姑娘也坐了几席。罗珏是不速之客,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韩文熙笑嘻嘻道:“罗兄弟是来祝贺遥遥姑娘的吗?”
遥遥刚要起身招呼罗珏,罗珏却恼怒地瞪着韩文熙道:“有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要不要跟我走?”
韩文熙马上想到罗移清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依然笑道:“别人要死要活的,与我何干?罗大公子不想喝酒的话,就不要在此扫我们的兴。”
“我在你家等你。如果半个时辰后你不来见我,我发誓和你绝交。”
罗珏狠狠地瞪了韩文熙一眼,走了。他来到宁妈妈家,宁妈妈见他脸色凝结着一层霜,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回答。半个时辰过去了,韩文熙还是没有回来见他,他也彻底绝望,后悔自己交错了朋友。罗珏也没跟宁妈妈打招呼,气哼哼地出了宁妈妈家。不料,韩文熙正在外面徘徊。罗珏真想狠狠揍他一顿,但却冷漠地错身而过。
“罗珏。”韩文熙叫道,“她——出了什么事?”
“我妹妹出了什么事,用不着外人来操心。她是死是活,都是我们明月山庄的事。”
韩文熙苦笑:“不要说气话了,告诉我她出了什么事?”
罗珏更来气:“姓韩的,你可以不喜欢我妹妹,但是你不可以欺骗她。你既然不喜欢她,就不应该招惹她。你给了她希望,马上又给她绝望,你跟那些刽子手有什么两样?我恨自己错交了朋友,也恨自己的妹妹太愚蠢,弄得伤痕累累是她自找的。我的妹妹活该经受这种侮辱。哼!”说完,罗珏拂袖而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