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的邪功发作时虽然可怕，但我相信你能控制局面。所以，我决定离开黄龙去京城。”

“大师兄要去找皇帝问清我们家的旧案吗？”

“文熙，”韦煜爰笑了一下，但很悲哀。“我一直没有对你说，我和你姐姐曾经深深相爱过。不过在这次见到你之前，我一点也不知道你和她的关系，白白错过了这么多年的时间。”

韩文熙也一笑道：“是啊，真是世事难料。”

“当年与蒙古人一战后，我被皇帝加封，虽然淡泊名利，但也因年轻气盛而不免骄傲起来。文姬说得不错，当年那么多女孩子争着喜欢我要做我妻子，可是我对谁都没有认真过。后来遇到文姬，对她认真起来，真的起了娶她之心。”

“后来为什么没有成事呢？”

“文姬当年活泼开朗，姿容和才学都是上等的，因此追求他的男人也很多。其中有一个叫小三的少年和她很谈得来。但是文姬不知道，我和那个小三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母亲早亡，小三虽然与我素无来往，也谈不上感情，但我对他还是有一种本能的爱护，因为他虽然身在父亲身边，但无法得到父亲的喜爱，遭遇应该比我这个漂流在外的儿子好不了多少。”

“不是好不了多少，而是不如你。身在父亲身边而得不到父亲欢心，他的心应该更苦。”

“是啊。小三当时就是这么苦着，是文姬的活泼开朗给了他信心，让他感到生活有了希望。他爱文姬依恋文姬不会比我少，所以作为哥哥，我就……抛弃了文姬，无情而去。”

“原来是这样。”韩文熙道，“是不是因为后来的变故，使姐姐也没能和小三结合而成。”

“应该是这样。我走后只有几个月，你们家就出事了。我赶到京城，去见了皇帝……”

“你去见过皇帝？”

“皇帝给了我出入皇宫的特权，但是想到那个特权是用数万人生命换来的，所以我一直没使用过。那一次，我用了。我见到皇帝，问起韩家的事，他却怎么也不肯说，只说他想要文姬做专门侍奉他服侍丹药的妃子，韩家竟然不答应，就是该死。”

“哼！好不讲理的皇帝。”韩文熙冷笑了一下。

韦煜爰叹了口气：“我相信了皇帝的话，因为在传统的皇权制度里，你们家的事，只是其中一件小小的陪葬品。我想去寻找文姬，但是又听说文姬的尸体已经找到，被草草掩埋了，而我连她的坟墓都找不到。可能，这也是我这些年没有全力寻找文姬的原因。”

“是啊，凭借大师兄在江湖上的影响，要找到姐姐应该不难。”

“辜负了文姬，造成你们韩家的冤案，这是我此生最遗憾的事，所以，我一定要去皇宫找现在的隆庆皇帝，找出那个案子的真相，还你们韩家一个清白。”

“不。”韩文熙连忙道，“大师兄，既然这是我们韩家的事，就由我这个韩家的子孙来做。如果你能带姐姐离开，使她不再生活于仇恨中，我就感激不尽了。”

“文熙，我一直没有问你，你说了会复仇，但是你到底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复仇，能跟我说说吗？”

韩文熙思索了一下，道：“我也想跟大师兄说说我的做法，因为我很需要支持和理解。我希望能通过大师兄，让姐姐也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让她走出极端仇恨的世界。”

“师父当年将我们家的惨案告诉我后，让我自己去决定该怎么做。我为此，想了好几天，想得头痛，想得心酸。”韩文熙语调沉痛。“我虽然三岁时就离开了家，但是亲情是时间隔不断的，我为韩家的死亡而愤恨，痛苦。当时我只是从师父那里知道姐姐不肯做妃子而导致的惨案。我明白造成这个悲剧的主要根源不在皇帝身上，而是所谓的皇权制度。”

“你能明白这点，真是很不容易。”

“韩家的人已经死了，就算我杀再多的人也不能使他们复活。我虽然也打听到姐姐已经死了，但我还是怀着一丝希望到处寻找她，我希望老天可怜我能让我们兄弟姐弟团聚。”

“那你打算如何复仇呢？”

“我计划在某一天将皇帝劫持到这里来，让他亲眼看山川的美丽，然后饿他几天，让他品尝饥饿的痛苦，然后将他带到民间，去看百姓的疾苦，看女人的辛苦。”

“为什么？”韦煜爰惊讶了。

“我觉得，让一个帝王明白皇权带给女人的灾难和危害，明白女人为男人做出各种牺牲的伟大，明白女人的人格尊严应该得到维护和保护，那么，由他而始，不再以皇权去强迫不愿进宫的女人，减少宫女的人数，给天下女人一份尊严和爱护，应该比杀死他，要来得有意义得多。”

韦煜爰惊异地看着他，道：“小师弟，你的想法标新立异，值得推崇啊。”

“但是很不现实。”韩文熙苦笑，“我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同时也清楚很不现实。不过，我以在天之灵的韩家亡魂起过誓，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为他们报仇。我无数次在心里请求他们原谅我，理解我，宽容我。同时，我钻研医术，用治病救人和调停江湖门派纷争的方式，来证明生命的可贵，心灵的尊严，以此告诉世人，人与人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各人在各自的天地里，担负着各自的责任。乞丐每一次伸手，是为了填饱肚子，帝王的每一道旨意，都是为了让老百姓安居乐业。大师兄，你说，我的想法是不是很理想化？”

“不错，但的确是一个美好的梦想世界。文熙，我会一直支持你，帮助你，成不成功且不说，就像你说的，至少我们去努力过，行动过了。”

两人的目光一起投向天上的太阳，他们希望阳光能照亮每一个阴暗角落，照去每一个不合理的制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