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本宫换上便服带着四个跟班,季公公、容嬷嬷、黄花和本宫的狗傻福,向皇上请了旨就出宫去福禄王府拜访打算问他要回凤印。傻福是季越来给本宫当小太监的次日,本宫突发奇想向皇上求来的一只农家常见小土狗,黄兮兮的那种。
本宫当着季越的面,对狗崽子说:“诶哟,给你取什么名字好呢,哦,某人说傻人有傻福,本宫是傻人,你既然是本宫的狗,那就叫傻福吧。”
恰巧一阵风吹来,将季越的一声叹息清清楚楚吹进本宫耳朵里,他呢喃:“阿迷,为师有错在先,做这太监可能让你消气?”
本宫呵呵两声,抱着傻福就走,到底是心里还气着他。
并非气他舍自己徒弟为国家兴亡的壮举,不过是气他三番四次欺骗于本宫。但是本宫其实心里也明白的,他有时候不是不想说真话,只是这些事儿太过重要,本宫又不是个特别靠谱的徒弟,与其对本宫说了实话冒没必要的风险不如将本宫蒙在鼓里,跟骑驴的人在驴背上钓根萝卜引驴子快些走,是一个道理。
傻福这三个月被本宫顿顿红绕肉喂得跟个球儿一样,平日里十分懒笨,就喜欢在院子里打滚刨土,不过谁养的畜生像谁,关键时候要它聪明起来也算十分聪明。
马车“的笃儿,的笃儿”驾在七日城繁华的街头,谁也不知道这马车里坐的是当今大周风头正盛的新皇后,也就是本宫。
“容嬷嬷,那是什么地方?”季公公在外头驾马车,本宫抱着傻福与一老一少坐在马车里甚是无聊,掀起了车帘子随便指了一处偌大的官邸问容嬷嬷。
容嬷嬷瞟了一眼,回答:“清风王府。”她自打与本宫第一次见面嘲笑本宫智商是硬伤之后,就从来没有待见过本宫,哪怕现在她对着当今皇后,依旧是那副爱理不理人的样子。
老辣椒,够带劲,本宫喜欢。
全大周知道清风王的人估计屈指可数。
本宫没嫁进皇室之前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王爷。
当今圣上兄弟众多,先帝儿子生了九个,老大和老么相差三十岁。要说先帝也是个非凡的,沉迷炼丹,无心朝政,在大儿子十三岁的时候就将天子之位禅让,自己做了太上皇,躲在鸿蒙殿里整日炼丹,他炼丹却也没出家,年轻的太妃们自然整日跟着,崽子落了一个又一个,到最后一个清风王的时候,因为先帝丹药服用过甚,以至于射出来的种子太次,清风王呱呱落地时太医都以为是个死胎,后来虽然从鬼门关拉回来,但身子骨太弱,足不出户,好像一阵微风能把人给吹死。
这都是本宫从宫里听来的传言,也不知几分真假,这会儿正巧经过清风王府,便多看了两眼,有些好奇这里头到底住着个什么样的病号。
“容嬷嬷,一会儿本宫牵狗,你拿皇上口谕,黄花给本宫打伞,让季公公给我们垫后,他从小练童子功,还没破宫就被阉了,武功了得,万一福禄王动粗,就让他上。”
“……”
福禄王府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本宫立在那高耸的门楣之下,并未急着去敲门。台阶之下,黄花给本宫打伞,那伞是今年京城最流行的流苏款式,容嬷嬷和季公公垂首分立本宫两侧,只有傻福在狗绳子长度可活动的范围内来回嗅着。
京城繁华,福禄王府门前却是门可罗雀,肃穆里透着一股阴森恐怖之感。本宫真的不是因为胆小却步!其实这是在造势。人家戏本子里都写,身份尊贵的人到了某户人家门口,还没下马车就有管家在外头相迎,然后恭恭敬敬把人请进去。本宫贵为一国之母,怎么能自己去敲门。
一盏茶的功夫……
四人一狗还在原地。
“季公公,去把福禄王府瞎了眼的管家给本宫拎出来毒打一顿,戳瞎他的狗眼。”傻福“嗷呜”一声,扭身惊恐仰望本宫。
季越去了,不多时那王府的管家跟在本宫那个帅气逼人的大儿子身后,不徐不缓而来。本宫蓦地脑子里就奔出来一词儿,狗仗人势。傻福也是这样的狗,见三四个人从那恢弘的大门里气势滂沱地走出来,它立马夹着尾巴撒丫儿一下就钻去了本宫身后不肯出来。
本宫略尴尬,扭了扭身子,假装理衣服。
“儿臣参见母后,不知母后凤驾莅临,儿臣怠慢,请母后责罚。”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福禄王跪得倒是一点不含糊。
福禄王姓姬名初弦,也不知道是皇上的第几个儿子,反正是先皇后所出的独子,所以就算嫡子,皇上第一次立后也晚,这儿子也就二十几岁,听宫里的人说福禄王和兄弟姐妹关系都不怎样,可人家是皇后生的独子,总多出来一些优越感,可以理解。╮(╯▽╰)╭
季越与本宫说起姬初弦之时特意强调了两点,一是此人尊法,对手底下人规矩很严,不讲人情,季越说现在大周大牢里那些逼供的刑具,都出自本宫这位大儿子之手……二是此人比起人畜更喜欢草木,老话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姬初弦喜欢草木不喜欢人畜,想来姬初弦是个十分无情的人。
本宫清了清嗓子,对着一比自个儿大了十多岁的儿子,还得拼命装老成:“今儿天气不错。”边抬头望天边后退了半步,双手背后并没有要理睬他的意思。这会儿俯视福禄王的头顶心,忽然有些明白为何从古至今那么多人想当皇帝了,被人跪着的感觉真叫人神清气爽。
黄花和容嬷嬷在抽气,大概除了皇上,从没有人敢当面给福禄王摆谱儿。季公公胆大,在旁边推了本宫一把,本宫在他魔爪之下长大,还知道些分寸。笑道:“皇儿言重了,哪里来的责罚,本宫就是闲来无事,一时兴起上皇儿这里来串串门,快起来吧。”
姬初弦起来的时候,给了本宫一眼,又给了季越一眼。他看本宫那眼,本宫还算明白,是一抹杀意,然后再看旁边季越的那眼,本宫就不太明白,好像是惊讶又好像是怀疑或者还有些恼怒?实在理解不了。
“母后请。”
本宫跟着大儿子进了王府,那王府的大门内有一影壁,将府内景物拦了个精光,待绕过去一瞧,偌大的一个府邸竟是草木苍翠,红花绿树,园林水榭,精致优雅得压根不符合姬初弦冷酷无情的形象。
“皇儿这王府里可真漂亮。”本宫若有所思,打量着一路上的一草一木。
“都是下人料理,儿臣不管这些。”越往里走,发现开花的植物越多,有些乱花渐欲迷人眼。走到内堂,乍一眼看去和走进公堂里区别不大,死气沉沉。再仔细看看,又让人眼前一亮。
本宫今日就是来给姬初弦捣乱的,侧头抽了眼季公公,瞧他一脸淡定的样子,深以为他若是和本宫这大儿子打起来的话,一定是他赢。
“母后今日来,想必是有什么话想对儿臣说吧?”福禄王那很拽很酷的样子就不像是会对女人有耐心的好男人,他不愿把时间浪费在与本宫周旋上,可本宫有的是时间。
“话,自然是有的,可毕竟皇儿不是从本宫肚子里钻出来的,本宫年岁又小了皇儿一轮,想与皇儿处好关系,为你父皇分忧,母后左思右想还是要过来和皇儿多培养培养感情。”正说着,有丫鬟进来上茶,管家想请本宫过去落座。本宫像泥鳅一样滑到他身后,绕了个弯牵着傻福不紧不慢在内堂里走了一圈,最后停在那堂内朝南墙壁正中央放着的一张高脚桌边。
高脚桌上放了盆兰花,花色红、黄、绿、白、紫五色融为一体,本宫虽然不懂花,但看花开得就是一副十分珍贵的样子,遂好奇地伸了根食指想要戳戳花瓣。立即听到管家惊呼:“皇后娘娘!”
“嗯?”
“娘娘,这花,这花金贵不已,经不起碰,还请娘娘手下留情。”管家大约是急昏了头,也不管自己眼前站着的是谁,口无遮拦。
本宫挑眉,扭头看向一边的姬初弦,笑问:“皇儿,本宫与这花,哪个更金贵一些?”
大儿子低头:“自然是母后。”
本宫呵呵一笑,食指不客气地戳了戳那兰花。不是本宫眼花,本宫分明看到福禄王的身子激动地一抖,似乎寒毛直立,可那张脸还是一副你爱怎样怎样的无所谓之情。
本宫心里一乐,想起七八岁的时候有一阵子自己特别喜欢布娃娃,晚上抱着才睡得着觉。寇远和赵小葱都嘲笑本宫,赵小葱拿着本宫藏在枕头下面的小布偶娃娃说:“阿迷,隔壁酱油大婶家三岁儿子都把娃娃丢狗窝里去不玩了,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喜欢这玩意儿。”小的时候,似乎特别渴望成长,就怕被与自己一般大的赵小葱比下去,所以打死也不承认自己就是喜欢抱着娃娃睡觉。赵小葱最后把本宫的布娃娃也丢进了狗窝,本宫明面上无动于衷,隔天就把赵小葱和他最喜欢的那个捏面人一起推进了池塘里。
【福禄王の小剧场】
王府管家板着老脸对众人勒令:“王爷在西苑休息,没有召唤任何人不得踏入西苑,听明白没?”
众人皆退,心知肚明。
尔后,“王爷,都交代好了。”
姬初弦坐在西苑的小书房里,闭目养神。听见管家的回话,冷冰冰先问一句:“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瞧着冷得快要掉冰渣渣的那张脸,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管家没说话,直接把身后的一个竹筐推到福禄王面前,王爷这时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立马儿起身兜了筐子提在手上就往外跑。
天下一双翻云覆雨手,只爱草木繁花深处。
墙角边,“一,二,三,四,五……”某人蹲着埋头挖坑,此地乃是他秘密花园,藏在小树林后面不易被人察觉。挖了一排之后,某人拿出管家事先准备好的种子,放在手心里先捂了一会儿,自言自语:“本王命令你们,速速发芽。”再摊开手温柔地瞪了一眼手里的种子,才一颗一颗仔细种进坑里又浇了水,笑得跟个没长大的孩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