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夫,如果这事和诸航有关。诸航是我的妻子,那么我有知道的权利。”卓绍华的口吻不容人拒绝。
晏南飞看看诸盈,诸盈都像站立不住了。
“绍华,这件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却是真的。诸航她……事实上是我和诸盈的女儿。”晏南飞都不敢正视卓绍华的眼睛,“诸航也是刚刚才知道。”
卓绍华的思绪有一秒的堵塞,但很快便恢复镇定。“大姐,我先送你回去,航航的事我会处理。”
“不用,不用,我们分头去找航航。”诸盈说道。
卓绍华微笑,“大姐,你的脸需要去医院涂点药,我现在不能一心二用,只能先把你送回去。”
“我来送吧。”晏南飞叹息。
“小姑夫,我是晚辈,我送比较合适。”他揽住诸盈的腰,打开车门。
有的故事,说个开头,说下结尾,中间的情节就不能猜了。
后视镜里晏南飞孤单单地站着,卓阳出现了,小姑姑今天形象不太好,妆花掉了,头发也乱了。
卓绍华收回视线,专注地看前方。他的精力有限,过问不了太多的事。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下车时,诸盈哭得已经嗓子沙哑。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等航航回来,我们一起商量。”
诸盈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在这团乱麻中,他依然淡定若水,她的心奇异安定下来,“好!”
“我一有消息就给你打电话。”
“绍华,我……”
“大姐。”卓绍华突然张开双臂抱了抱她,“不会有任何事,有我呢!”
诸航站在十字路口。绿灯亮了,她继续向前,没有目的地,就这么不停地走,脑中一片空白。
前面聚集了许多人。商家为了搞促销,在露天里搞活动,还有表演。天寒地冻的,演出的艺人只着单衣,个个冻得脸青嘴紫。
有个穿蒙古袍子的女子在拉二胡,是那首《赛马》。很专业,也很投入,在表现骏马纵横驰骋时,头点得像小鸡吃米。
围观的人掌声如潮。女子欠身致谢,换主持人上来继续宣传产品。
围观的人不依,嚷嚷着要女子再来一曲。女子回眸一笑,朝众人摆摆手。
那笑意可人、温婉,不似蒙古女子的豪情,而似江南女子的风韵。
诸航无来由地多看了那女子几眼,看着,看着,她觉得那女子有几分面熟。
突地,血液直冲头顶。
她拂开人流向后挤去。
商家租了辆面包车做休息间,有几个身穿军大衣的堵在车门边。女子呵着手过来,直说冻死了。有个男子拿了件军大衣上前包住她,她仰起脸,亲亲男人的脸,笑道:“谢谢!”
“快进去暖和暖和!”男子拉开车门,推女子上车。
女子的手臂被追过来的诸航抓住。
“干吗?”女子皱起眉头。
“你不认识我吗?”诸航盯着她的眼睛。
女子眨了眨眼,“你认错人了。”
诸航笑了笑,“你不仅没礼貌,而且记性很差,一年前,你不辞而别……”
女子一怔,随即捂住诸航的嘴,对身后的男子笑道,“以前的校友,一时没认出来,我们去喝点热饮。”
她将诸航拖到一个阴暗的角落,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到底想怎样,告诉你,那件事和我们无关,都是你朋友一手安排的。”
诸航朝面包车方向看了看,“你朋友呀,怕他知道你为别人代孕过?”
女子跺脚,“美女,我真没骗你。我根本不是那公司的,他们请我来演个戏而已,只要让你信以为真就行。”
诸航攥住她的手臂,太过用力,女子痛得直叫唤,“你给我从头说起,少一个字,我现在就去你男友面前揭穿你。”
女子哭丧着脸,“我在大学就是学的表演,二胡是我副修的。有天我同学说有个活,问我接不接,耗时有点长,但人家给钱多。我大四了,课业不重,有的是时间,于是就接了。那家公司确实是代孕公司,我同学卖过卵子,才和他们熟悉的。我到那的时候,你朋友已经到了。那应该是你和她来过之后的第二天。我以为要我代孕,当时就拒绝了。你朋友说只要我装个代理孕母,越逼真越好,具体情节按照她写的做就行。她走后,我问那个公司的经理,她为啥要走这个弯路,直接找那女孩不就行了。经理说,那女孩是她朋友,智商高、体质好、模样端正,她不好开口。只有顺着那女孩的性子,对症下药。不久,你和她一起来了,签订合同,什么订金、手术呀,都是假的,你朋友真正付的钱只有十万,我得二万,公司得八万。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女子怯怯地看向诸航。
大概是站的位置朝着风向,诸航感到从里到外都像站在冰河中,牙齿打着颤,嘴巴张了几次,都说不出话来。
“你真的替她代孕了?”女子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该生了吧,男孩还是女孩?”
嘴巴终于正常了,“生了一对龙凤胎。”
“哇,她付你多少钱?”
“一百万!”六十多万的存款加三十二万的手表,这个账没算错吧?
“真的?”女子露出羡慕之色。
诸航耸肩,转身而去。她特别想笑,但肌肉冻僵了,不听她使唤。
下午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结晶。此刻,她知道自己还是一件质量上等的工具。
父母是假的,姐姐是假的,朋友也是假的。
为佳汐代孕,她真的满怀道义,不然也不会在成功面前那么理直气壮。她当佳汐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作为朋友,她舍不得佳汐流泪,舍不得佳汐消瘦,舍不得佳汐失落。得知佳汐过世,她心痛如割。和首长结婚,为小帆帆尽职,她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佳汐。
只是后来……
她也是假的,是首长的假妻子,是帆帆的假妈妈。
她越走越快,到最后,她在街上疯狂地奔跑,仿佛后面有恶魔在追赶。她想摆脱这一切,她要忘记这一切,她还做从前那只快乐的猪。
当她再也跑不动时,她发现自己已站在了北航的校门前,保安室里透出灯光。
“找谁?”保安探出一个头。
她居然还能想出导师的名字。
“都放假了,不知在不在里面。”保安看看她,嘀咕道。
“可以借个电话打一下吗?”
保安点头,把座机推给她,扭过头又看电视去了。
拨号的手指有点颤抖。
“喂?”接电话的是个女声。
诸航闭上眼,屏住呼吸。
“为什么不说话?”
“你干吗接我电话?”男声出现了。
“响了很多遍,我顺手接听了,是个座机号。”
“以后请尊重我的隐私,不管是什么号,不管响多少遍,和你没关系!喂?”
诸航默默挂上电话。
她忘了,周师兄已是过去式。
黑暗像一只巨大的血盆大口,把整个世界一点点吞没进去,再抿上,所有痛楚只留下无助。
诸航在校园中走走停停,徘徊不已。每一处熟悉的景物都使许多往事扑面而来,然后当她看着路灯拖长的孤影,情绪又黯然了下来。
走了一圈,诸航累了,她倚着一棵树,疲倦地闭上眼睛。
诸航睁开眼,球场方向飘过来一点声音。
她穿过小树林,看见有几个男生正在脱衣,显然刚到。大概是职工子女,球场四周的灯亮了几盏,足够进行一场比赛了。
“算我一个。”诸航哗地拉下外套的拉链。
几个男生被冒出来的诸航吓了一跳,再看是个女的,都笑开了。
“姐姐,一边看着,这不是你玩的东东。”一个男生笑道。
诸航默不作声地看看他,扯下外套,抢过他手中的球,运到球筐下,突地手臂一扳,球从背后投进了筐中,诸航再稳稳接住,“带不带?”
几个小男生你看我我看你,姐姐很有范儿呀!
“行,算你一个。”
才跑了几个来回,诸航已汗湿衣衫。她很久没有这种痛快流汗的感觉了,虽然体力有点吃不消,但她不想放弃。比赛中的她,一切烦恼全跑了,她所有的人生就是那只球,把它抢到手,放进筐中,就是圆满。
“姐姐,你是不是校队的?”和诸航分在一组的男生问道。
“专心打球。”诸航抹去脸上的汗。
不知哪个男生的手机响了,非常执著。男生骂骂咧咧跑去接,是女友找人。
“妈的,打个球都不放心,都快赶上我姥姥了。”男生不太情愿地捡起衣服,“下次再约吧,我要是不去,她会没完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