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曜本来的身份？

这让舒眉陷入沉思之中。

葛曜乃端王府出走世子，正儿八经的皇族之人。这些无论对于大楚朝廷，还是他的旧相识邵良惟，都不是什么秘密。

可这些与念祖又有何干？自己带着儿子离开齐家后，她母子早已淡出权谋之争，就爹爹当这个江南总督，都是赶鸭子上架，被陛下临时派了差事，不得已而为之的。

邵家将文家又扯进来作甚？

这不仅让舒眉百思不得其解，恐怕就是当事人葛曜，只怕也难以想到吧？！

果然，齐峻下面的话，就证实了她这一猜想。

“据葛将军自述，他为了不让事态扩大，先用计稳住他们。”说到这里，他特意停顿了一下，朝对方面上望了一眼。

一直在留意齐峻的神色的舒眉，此时见他似有所指，遂猜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齐峻叹了口气，说道：“事态及时阻止住了，是与不是谁又能说得清呢？照山东那边的打算，他们想鼓动葛将军拥兵自立，或者拥戴他以项氏后人的身份自立。这样一来，山东的困局顿解，说不定天下从此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彻底不能统一了。”

舒眉听了这话，心里颇不以为然。

葛将军要自立，早在他平定江南之时就已经自立了，何必等到如今呢？

眼前这人的话里，只怕没少掺杂私心。

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齐峻知道她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于是，他若有所指地提醒道：“现在你或许不信，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还有，我听番莲提到过，在你派人到松溪镇救他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抢先一步救走了？”

听他提起这个，舒眉趁机问道：“最后他是如何出来的？”

齐峻摇了摇头，说道：“那晚下雨的时候，咱们因寻不到你，从庄子一路沿途搜寻，无意中发现他被人扔在间破旧的屋子里，饿得已经奄奄一息了。”

舒眉不疑有它，替葛曜辩解道：“这就对了，定是那边见他不肯就范，又怕咱们救走，就临时转移了地方，这次得亏他命大，不然一条命就折在这儿了！”

舒眉对葛曜的全然信任，让齐峻心里颇不是滋味。可他没任何证据证实，葛曜此举另有蹊跷，只能暂时忍下腹中的怀疑。

他如今只想着护送舒眉母子赶岭南，把文家的事情办理完毕后，就能带着他们回京了。

一想到京城此时的情形，齐峻重新拾回了信心。

现在，先生应该跟那人相认了吧？！还有聪儿和师妹，自己此番避开也好。反正自己上次以公开身边离京时，打的旗号是出家为僧。

现在，就算师妹带着孩子离开宁国府，外人也不会说些什么。毕竟，师妹不同于小门小户出来的妇人，“丈夫”都出了家。夫家还非要她带着孩子守着。

只是，母亲那一关不好过。

她定然是不会让自己“亲孙子”跟着儿媳离开的。

只希望大哥能帮着做通母亲的思想工作，同时也莫要将聪儿的身世给泄露出来。再怎么说，也要全了师妹、先生以及秦家的脸面……

想到这儿，齐峻心里开始谋划，该挑个什么时机回京最好。舒眉母子还是迟一步再回去，省得被些不相干的人波及到了。

他在这儿畅想，殊不知京城撷趣园里头，早已起了轩然大波。

那日，竹述先生命人上门送信，要秦芷茹带着聪儿到园子里来一趟。起先，她只以为舅父思子成疾，遂特意带了孩子，前往撷趣园打算替他侍疾。

由于出门之时，郑氏担心孙儿，特意交待过聪儿不得留下过夜，秦芷茹为了舅父着想，一进门把孩子送到他跟前，以解老人家的思孙之情。

谁曾料想，竹述先生逗了小家伙几句后，就命人带他到书房里去练字。

秦芷茹看出舅父支开孩子，定是有话跟她说，遂把贴身丫鬟春枝等也遣了下去。

屋里没其他人后，竹述先生把甥女召至榻前，压低声音问她：“岭溪那小子，恐怕不会再回京了，你真打算在齐家这么耗下去的？”

怔忡在望着舅父，秦芷茹拿不定主意，舅父此话背后的动机。

竹述先生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哪能不知这孩子，打豆蔻年华开始，就对他那爱徒情根深种。在外甥女要说亲的年纪，作为舅父的自己，也并非没有替她打算过。

怎奈他俩到底缘份浅了些，加之岭溪那小子又是一根筋的人物，三人纠缠到现在，不仅没都没有讨到好处，反而让自己愧对故人。

想到这儿，竹述先生长长叹了口气，对秦芷茹提醒道：“老夫听说，此番岭溪在西北立了大功，朝廷有意封他作将军，也会有府邸赐下来，到时齐家几兄弟恐怕要分家。在这之前，是最后一次离开他的机会，你若有这心思，舅父拼了这张老脸，也要把你体面地从齐府接出来，你意下如何？”

“师兄立功了？”秦芷茹感到尤为欣喜，又跟竹述先生问道：“有没有说他何时回京？”

见她一脸兴奋的样子，竹述先生心底一沉，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也正是我要跟提的！他虽立了大功，可听齐老将军派人传来的消息，他似乎又奔南边去了……”

这讯信让秦芷茹身子一震，当即她就明白过来，舅父此话的言外之意。

他又跟追逐那女人去了。

舅父的意思，莫不是指即使四房分府出去，将来也是接那母子回来。

想到这里，秦芷茹心里烦躁起来。

她何尝没想过这层关系？！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女人不是跟葛将军眉来眼去吗？拖到如今怎地都没有任何进展？若她选择了再嫁，自己留在师兄陪他一辈子，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风月传闻没少听过，可就是迟迟等不来最后的结果，这让秦芷茹如何甘心？

为了成为名正言顺的齐四夫人，她把自己半辈子都搭了进去。

郎心似铁，他宁愿出家，宁愿上战场，都不愿成全自己一片痴心。

那女人真有这么好吗？若真是替他替齐家颜面着想，就不会跟别的男人传出不体面流言。

秦芷茹盼了那么些年，好不容嫁进齐府，如今胜负未定，她如何甘心就此退却？

舅父若真怕寂寞，大不了她跟婆母商量，让聪儿现在开蒙得了。

只要他俩定了师徒名份，她经常带小家伙出入撷趣园，就没有人再来说三道四了。

想通这点，秦芷茹迟疑道：“要不，让聪儿提前开蒙。有了这个籍口，您就能留他在身边了。”

听了外甥女的话，竹述先生眼眸里难掩失望之色。

秦芷茹以为，他不过在计较自己没和齐峻和离，名正言顺地依归于苏家而懊恼，遂没有把舅父的不快太放在心上。

用过晚膳之后，竹述先生破天荒地没留齐聪在园子里过夜，连带外甥女他也打发过了。

当秦芷茹临上马车时，远远地回瞥了舅父所在阁楼一眼。

让她吃惊的是，竹述先生并未跟以前那样，站在那儿目送她离开。

在那阁楼的窗口，倒是有一道影子。那人浑身上下裹着玄色袍子，连头上也戴了遮面的帽子。见秦芷茹回头张望，那人影仿佛感应到了似的，忙缩回到窗帘的后头。

秦芷茹甩了甩脑袋，以为自己眼花了，随后她就钻进了马车，头也不回地朝宁国府驶去。

是夜，靠近湖边的阁楼上，灯烛整个晚上都没有灭。

望着灯影下那张沧桑难辨的脸，竹述先生只觉嘴里全是苦味。但他只能选择劝慰这年轻人：“你莫要想那么多了！强扭的瓜不甜。瞧，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咬着牙在齐家撑下来了。你就知道，芷儿的决心有多大。”

“决心大！”玄袍青年轻人轻嗤一声，自嘲道：“说不定她并不希望我活着回来！”

“胡说，上上个月清明，她都带着聪儿到你衣冠冢前呆了很久，这还是有假的？！”竹述先生扫了对方一眼，面色不善地转过身去。

“爹爹，要不，您写信催催师兄赶紧回来？”玄袍青年提议道。

此人正是被人西北边关抬回来，躲在小楼里只跟父亲接触，还了魂的苏济。

竹述先生扫视了他一眼，以用一种十分无奈的语气道，“他回来有何用？他要是能解决，文家那丫头也不会远走天涯了。说来说去，都怪为父不该纵容芷儿的心思。要是没小的时候一起长大的情况，芷儿何至于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如今悔之晚矣！”

苏济嘴角抿了抿，自责道：“都怪我不好，一念之差害了她。不然，师兄也不会吃那些苦。当初在敌营时，他几乎是拼了性命救儿子的。”

西北边的战事竹述先生并不知情，此时听儿子提起，忙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苏济苦笑两声，解释道：“我在鞑靼遇到高家那个疯婆子，是她没日没夜折磨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