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带来的消息,让舒眉颇为震惊。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齐淑婳补充道:“从这桩事来看,你该知道,他心里头从来没有别人,不然,他何必折腾出那么多事来?”
舒眉无话可说,一时语凝。
说实在话,从回到京城,对方的所作所为,她倒从未怀疑过,在齐峻心里有自己母子的位置。只是程度不够,还不足以让她重下决心,将两人下半辈子重新交给这人。
在江南的时候,舒眉也曾思忖过,若当初没发生过秦芷茹那桩事,她跟齐峻最终会得到幸福吗?
是以,回到京城之初,她一直在冷眼旁观。
从齐淑娆的口中,她探知了齐家女眷对于她的归来的反应。从秦芷茹身上,她试出郑氏的态度,齐峻拖泥带水的处事方式,让她一颗心慢慢变冷,从最初犹豫到了如今的绝望。
现在,他倒是决然了,可惜自己身心俱疲,不想再陷到这泥潭里了。
想到这里,舒眉抬起头,坦然地望着齐淑婳:“姐姐说的没错!现在他或许已经幡然醒悟。可是,这又如何?能改变什么?!”
对舒眉的质问,齐淑婳略一瑟缩,便不再言语。
事到如今,连大哥都发出警告,责令四哥不准再去骚扰文家人,似乎他们之间再无转寰的余地了。
毕竟,这不是四哥一人的事,其中还牵扯到影响大楚朝局的几大世家。
所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四哥这些举动,已经让秦芷茹颜面无光了。若真闹成她最后被迫离府,只怕竹述先生那儿不好交待。
如今,表妹已获封长公主,她母子俩也会跟着姨父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
过不了多久,事情慢慢平息下来,各自回到原本生活轨道上去,等日子一长,大家自然会淡忘发生过的一切。到时,他们或许都能重新找回自己的幸福。
无奈地望了眼舒眉,齐淑婳心底低叹一声,便就抛开了此事。
随后,两人聊起金陵城来。
“听绍儿他爹讲,陛下亲政后,有意往江南巡视一番,妹妹可知道这事?”想起上次跟舒眉路过秦淮河的情景,齐淑婳对金陵城起了兴致。
舒眉点点头:“听爹爹提起过,据说,那边已经开始修建行宫了。”
“建行宫?”得到这消息,齐淑婳颇感意外,“金陵城里不是也有座皇宫吗?还是前朝留下来的。”
舒眉摇了摇头:“不大清楚!据说似是有所损毁。不过,听爹爹的语气,这主张不过是南朝旧臣的献谄之举,陛下未必肯答应。”
齐淑婳点头:“必定如此!陛下还朝几年,京城都从未兴过土木。陛下定不会容忍这些劳民伤财的事发生。”
舒眉笑了笑,提醒道:“不管如何的,都不耽误姐姐南下。到时,你一定要带绍儿和他弟弟来看我们哦!”
齐淑婳微笑着点头:“一定会的,绍儿昨儿个还在闹,说是要来送送念祖……”提起自己儿子,她脸上像披了一层圣洁的光芒,让舒眉忍不住朝她腹部望了又望——那里,又有一条小生命即将诞生,虽然现下还没怎么显怀。
舒眉眸里露出的艳羡光芒,随即被齐淑婳瞧在眼底。
想到表妹孤身等了这多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她心里就对秦芷茹生出些许怨怼。
其实跟她一样,对这结局不甚满意的,还大有人在。
护国长公主的舆驾,大清早就已经出了永定门的时候,位于宁国府东北角的荷风苑,总算平静下来。
芙姨娘颓然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湖对面在风中摇曳的柳枝发呆。
突然,她手下的管事媳妇康诚家的,在门外禀报。
“姨太夫人,四姑奶奶求见!”
芙姨娘缓缓转过头来,不甚明了地问身边丫鬟秋芸:“谁?哪位姑奶奶?”
秋芸答道:“就是一年前搬出府里的四姑奶奶!”
芙姨娘蹙了蹙眉头:“她怎地想不开,又回到这牢笼来了?”
走到她的身边,秋芸压低声音把前些日子府里的传闻告诉了她。
“您有所不知,是太夫人派人接她回来的,据说是国公爷的意思……”
芙姨娘点了点头。
这也不难理解,文府上下如今已经离京,齐淑娉自然无人可依了。
想到齐淑娉能上门,或许是替人带话给自己,芙姨娘站起身来,吩咐屋外的仆妇,赶快把人给她请进来。
康诚家的闻言,忙引着齐淑娉进了内堂。
“今日,姑奶奶没去送送长公主殿下?”命人给四姑奶奶看座后,芙姨娘颇为好奇地问道。
齐淑娉茫然地摇了摇头:“殿下不让,说是不必劳师动众,心意她领了便是。”
芙姨娘听后一怔,心里略感吃惊。
这不过是场面话,四姑奶奶怎地就当真了?
不过,她瞧见对方面上抑郁的表情,遂没有继续追根究底。
看来,四姑奶奶是在顾忌两家的关系吧!
齐峻闹出的事,在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虽然她跟公主私交不错,可毕竟是齐家的姑奶奶,确实不太方便在那种场合出现。
想到这里,芙姨娘不觉有些失神。
“姨娘,您说殿下会不会恼我了?”惴惴不安地抬头望向芙姨娘,齐淑娉突然问道。
“她又不是那等不明是非之人,为何要恼你?”芙姨娘轻笑一声,安慰对方道,“她若是恼你,当初就不会让姑奶奶住进文府了。”
齐淑娉点点头,喃喃自语道:“不恼我便好!四哥的事真不是我传出去的,谁知外头怎地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这话要是听在别人耳里,定是不明白她说的何事,可芙姨娘却不同。
齐淑娉一提起齐峻,芙姨娘面上微微发白。
旁边康诚家的见状,用添水的动作,替自家主子掩饰了过去。
谁知,齐淑娉却像拿不定主意似地,跟芙姨娘讨起主意来:“姨娘,您说,大哥会如何安排娉儿?听三姐说,母亲已经将八弟和五妹的亲事,一并托付给了三婶,不知有没有这事?”
齐淑娉话一问出,芙姨娘便恍然大悟。
对方今日前来,是到自己跟前打探消息的。
不过,也难怪四姑奶奶着急。
作为一样是回到娘家的齐家女儿,就是再寻人家,也得长幼有序,没道理连齐淑娆都要安排再嫁了,她一守寡之人还整日住在娘家。
无论守节还是再嫁,自然得有个安排才是。
想到这里,芙姨娘心里便有了主意,只见她回道:“国公爷是派人跟我提过此事。不过,昨日霁月堂那里,又闹了个人仰马翻,怕就怕八爷的事,又得耽误下来了。”
听她提到郑氏,齐淑娉摆了摆手:“姨娘勿要担心,经大哥一番劝解,母亲那儿已经没事了!”
芙姨娘颇为不解:“国公爷是如何劝解的?闹这么大动静,说没事就没事了?”
齐淑娉抿嘴一笑,道:“大哥劝母亲,说四哥到边关去也好,等在军中立得一些功劳,将来好接他的担子……”
“接他的担子?他指的是接府里的爵位?”芙姨娘一脸异色。
齐淑娉摇了摇头:“大哥没有明说!我想应该是这意思。不然,母亲也不会就此偃旗息鼓……”
赞成地颔了颔首,芙姨娘心道:这倒是句大实话,那人一向如此,任何好事都想一人独占。
听说,文家人刚回京那会儿,齐屹有意把念祖过继到长房,以便将来好承长房的爵位。当时也不知是不是霁月堂那位极力反对,这事最后不了了之。
是了,那人的眼中钉如今远离京师,跟宁国府已经再没关系了,威胁解除,她自然十分得意了。
再说,西北那边一片太平,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里,芙姨娘暗暗庆幸,幸好前几天自己没有心软,不然,这府里以后还真成她们婆媳的天下了。
照前两天外头传的风声,秦氏就算不离府,一时半会也没脸面代表宁国府在外头走动了。
除非……
芙姨娘突然想到什么,跟齐淑娉问道:“四姑奶奶回来后,可有到梅馨苑探望过四夫人?”
齐淑娉点了点头:“去是去了,不过没见到人。听梅馨苑当差的仆妇说,太医院的人说了,四嫂的病传人,不宜探视……”
“到底是什么病?之前不是说已经好转了吗?”芙姨娘故意问道。
齐淑娉摇头:“梅馨苑的人也说不清楚,道是上回的病没好利索,这次更加严重了。”
“那二少爷呢?如今他养在谁的跟前?”总算逮到机会,芙姨娘问起齐聪来。
“他呀!还是在霁月堂母亲的身边!”不明白对方为何作此一问,齐淑娉一脸茫然,“不过,听大哥提起,母亲身子不好,等过段日子,要接到碧波园。”
“你是说,要柯姨娘帮着带?”这下,连芙姨娘都不能淡定了。
齐淑娉望向她:“碧波园除了她,还会有哪位?”
芙姨娘心下骇然。
她只听说过,庶出的抱到正房屋里养的,还从来没听说,姨娘照顾嫡出侄子的。
府里如今都乱套了!
不知这样一来,秦氏作何感想?
舒眉虽然被挡在了外头,可她也没讨到半点好处,竟沦到自己孩子交由隔房的妾室来抚养。
这算不算种瓜得瓜,自作自受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