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种流言传出来,难不成兄台得罪了什么人?想让你见恶于宁国公?”林盛宏一脸担忧地望着葛曜,似是很不理解救他们逃出江南的葛将军,怎会刚回到京里,就惹上这种尴尬的。
听他的语气,似是替他打抱不平的样子,葛曜不由勒住了僵绳,让跨下的坐骑停了下来。
“林兄弟怎会这样想的?”葛曜一脸不解地望向他。
林盛宏也不瞒他,将齐文两家的渊源,分析给他听。
“且不说,将文家妹子嫁进齐府,是昭容娘娘生前的心愿。就是当今皇上,只怕也不希望两家拆了。毕竟,这里面的关系重大,并非简单的联姻。”因葛曜卷入麻烦,林盛宏善意地提醒道,“现在最希望挑起几家纷争的,恐怕只有邵、薛几家了。毕竟,一个强盛的大楚崛起,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不然,咱们当初也不会被建宁侯扣押不准回来。”
对方的话让葛曜蹙起眉头。
沉思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一脸正色地解释道:“他们传得没错!在下确实提出过,要给文大人家中的那两孩子做师傅。只不过,当时就觉得那小的资质不错……林兄弟这样一提,倒是葛某鲁莽了……”
听到他的解释,不知怎么地,林盛宏长长松了口气。
虽然,跟葛曜和齐峻,他两边都处得不错。葛曜算是他全家的救命恩人,而齐家是威远伯府的世交,他自然不希望两边发生什么误会和冲突。
“没这事便好!小弟曾听齐大哥提过,念祖那孩子将来要回齐府的。不说当今天子有文氏一族的血脉,就是以文家的家风,念祖他娘也不可能另嫁他人,外头那些传谣言的,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越说到后面,林盛宏给舒眉打抱不平起来。
听到这番话,葛曜表情有些凝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声问道:“既然这样,那她现在怎么不回齐府。住在娘家终究要被人说三道四的,毕竟人言可畏……”
林盛宏叹了口气,跟着感叹道:“是啊!宁国公也在犯难呢!还不是齐四郎拎不清!中途上了高氏的当,娶了秦家的姑娘。这事还不知怎么处理,文家妹子又是个烈性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确实是位烈性女子!
葛曜面上有些怔忡,眼神不知不觉飘向了远方某个地方。此时若有人留心,定会发现他的表情里除了一丝落寞,更多是忿然。
而他身旁的林盛宏,却没注意到这种变化,还在那儿自顾自地叹道:“幸亏文家妹子回京后,整日足不出户,没半点把柄能让人说嘴的。要不然,还不得被人糟践成什么样子!”说完,一副替舒眉打抱不平的表情。
林盛宏的态度,让葛曜微感意外,他忍不住问道:“谁要糟践她?”
瞥了他一眼,林盛宏将从妹妹那儿听来的,跟葛曜讲了一遍。末了,他总结陈词道:“前几年政权交替,京城早不跟圣祖爷时候一样了。如今这里鱼龙混杂,多的是大晋、江南来的探子。一不留神,就会着了那些细作的道……”
葛曜点了点头,赞同道:“林兄弟此话不假。如今的京城,确实比那时候乱多了,你顾虑的事不是没道理。看来,葛某以后要谨言慎行一些才行!”
听到他做出口头承诺,林盛宏想起临出门的前一天,三妹托他办的事,心里不由宽慰了几分。
这时,葛曜将双手微抬,在空中抱拳,对林盛宏行了一礼:“今日多谢林兄弟提醒!葛某受益匪浅!久不在京城,这些方面,还请林兄弟多多提点。”
林盛宏拱手还了他一礼,道:“好说,好说!京城前几年的事,我也不甚清楚。有些都是家中长辈提醒的,葛大哥不嫌我嘴啐就行了!”
“呵呵……”见到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葛曜不禁想起,出门前,陈琦跟自己报告的事。
林盛宏所说的一点都没错!
京里现在各种势力交错。有些还在潜伏,有些已经蠢蠢欲动了,就如齐秦氏背后之人,如果没猜错,就该是此次撒布流言的黑手。
如今自己在京城势单力薄,还得处处防着,大晋那边有可能会使“反间计”。这些事本就让他焦头烂额了,确实不宜高调。
不过,他请缨要当那小家伙的师傅时,也不是没想过后果。只不过,那时没有料到,一句半真半假的话,竟会给被有心人传成那样……
这让葛曜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当年,她是不是受不了那些流言蜚语,才会扔下年幼的独子,义无反顾走上绝路的?
想到这里,不知怎地,葛曜眼前浮现舒眉那张坚毅的脸庞。
面对这些流言,她会如何面对?能不能撑过来?
如果当年,母亲没走上绝路,自己人生跟现在或许会完全不同。
自从认识了这对母子,葛曜每每看到小葡萄时,就会想到自己。
尤其他在温州府再次遇到,舒眉为了保护孩子,竟然在暗地让人训练暗卫组织。
那时,他心里就忍不住幻想——当初,母亲要是跟舒眉一样坚毅,带着儿子离开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府,所有骨肉分离的悲剧、流离失所的苦难,还有他如今孓然一身的飘泊,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葛大哥,你在想什么?竟然这样出神。”突然,旁边林盛宏的问话,打断了他的遐思。
葛曜回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刚才想起了以前的事。我记得在温州遇到文家姑奶奶时,她平日也是深居简出。若不是发生地动,那时我可能还碰不到他们。说起来,念祖那孩子,葛某挺喜欢的,胆子大不说,嘴巴还特甜,也不娇气。当时地动的时候,不哭也不闹……”
提起小葡萄,林盛宏嘴角跟着弯了起来:“可不是怎地?!文家妹子既当娘又当爹的,没想到,还能教成这样。也难怪宁国公疼他,甚至不愿再续弦了,直接想把侄儿过续到长房去,封为世子将来继承爵位。”
第一次听说此事,葛曜不由愣住了,忙问道:“还有这事?文家姑奶奶答应了?”
林盛宏摇了摇头:“就是没答应,两边还在僵持。葛大哥你许是没听说,宁国公甚至提出,要让齐峻兼祧两房,好解决当前的困境……”
“兼祧两房?”葛曜显然对此不甚了解,问道,“齐四爷岂不是可以拥有两位正妻?”
“可不是怎地?!齐峻那小子,想不到还有这种艳福。两位弟妹的家世、人品都足以嫁进大家族的嫡长子。没想到,他不仅儿子成双,连正妻都有比别人多出一个……”说着,林盛兀自笑了起来。
听了他的这话,葛曜眉头微蹙,心里对这些膏粱子弟生出几分鄙夷来。
妻多哪里是什么好事?!女人一多就要争名份。
如果出身、份位相差较大,主子是主子,奴婢是奴婢,自然有规矩约束。最怕那种出身不低,自视颇高,心还特别大的。一旦有了想法,就总会想法设法去害别人,自己好就此上位。
此乃后宅不宁的祸源。
突然,葛曜有些理解,舒眉为何不肯回齐府了。
宁国府的情况,跟他母亲当年面临的处境,何其相似?!
当时,他舅父出了意外,郭家从此一蹶不振。外家的没落,让母亲在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起来。加上侧妃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又生了儿子,联合其他侧妃和姬妾,处处排挤母亲。
她是不屑跟别人争宠吧?!
就像母亲跟父亲闹翻后,自己躲进茜枫园,不再跟管束那些姬妾,最后导致后院失控,让人找着机会来栽赃。
见葛曜没有接话,林盛宏突然对他起了好奇之心:“葛大哥怎地还没成过家?既然你喜欢孩子,何不娶一房夫人,早早留个子嗣?”
葛曜摆了摆手,解释道:“之前一直漂泊,哪有功夫娶媳妇?再说,像我这种没来历的人,哪有大户人家敢把女儿嫁给我的?”
见他如此自谦,林盛宏笑道:“哪里没有?!不过是你初来乍到,在京中亲友不多,没怎么出去走动。这样吧!这事包在兄弟身上,保准让你年内娶上媳妇。”
他自信满满的样子,让葛曜有些意外,他不由打趣道:“怎地?你们林府是不是有亲戚家女儿还未说婆家的?”
林盛宏摆了摆手,说道:“我母亲和大嫂,平日最热衷的事,就是给人牵红线。照她们的说话,促成一道道良缘,是有福报的。”
林盛宏的话,让葛曜心里涌出一股羡慕之情。
自八岁起,他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虽然也曾遇到好心人收留照顾他。可是,亲友长辈间的这样关怀,他倒是没有遇到过。以前,那些街坊领居,多是从衣食住行上照顾他。
到底比不上人家有家有亲人的!
低落过后,葛曜重新抬起头,对林盛宏道谢:“那葛某在这儿就多谢林兄弟了!”
林盛宏不以为意地摆手,道:“没什么!其实这事吧!母亲早向我打听过你……说不定,她早有了人选。一直没敢开口跟你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