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前面一章别忘看了！）

当见到叶照时，夏知府心里暗自惊讶。

这少年虽屡屡遭受劫难，却并没半点颓废的样子。就这份器宇轩昂，比金陵城龙椅上的那位，可是精神多了。

一个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被入宫行窃的盗贼吓得一病不起。一个是经历磨难，靠着机智和勇敢，一路寻回亲人身边。

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不言而喻。

唐三将军突然前来相助，起先让夏知府颇感意外。待他见到叶照后，似乎又明白些什么。此时，他再一想起之前，自己下命放火烧山，冷汗就止不住地往下淌。

原来，后宫掌实权的那位，想借他之手，想除掉这位正牌的皇子。

想到这里，夏知府不能再淡定了。

要知道，自从朝堂上传小陛下身体有恙，他们这些前朝旧臣，便开始惶惶不可终日。就怕有个好歹，南楚朝名存实亡，乱成一片最后被北梁攻破。

谁知，他这一担心还没多久，北边就传来消息：原以为早已阵亡的宁国公，突然带着人马，潜入京畿，不仅杀进京城，还让一代枭雄高世海，惨死在龙床上。

如今见到四皇子重现，夏知府这才明白，原来，这少年一直被人藏得好好的。只不过在等待复出，好一举扫清那些势力。

清醒过来的夏知府，对施靖的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

“施兄你真是的，也不早点告诉小弟，让鄙人尽点绵薄之力。”夏知府走到施靖面前，再不敢摆上峰的谱儿，跟对方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施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对他一抱拳，说道：“夏大人莫要怪施某，实则是殿下自己不肯。他说，南楚朝现在国泰民安，他就不必出来徒惹风波了！”

夏知府闻言一愣，随即打起了哈哈。

“也对！殿下心怀天下，不忍生灵涂炭，选择避让，乃仁者风范，我等不如矣！”说着，他朝叶照行了一礼，恭敬地问道，“不知，殿下今后有何打算？不如就留在温州府，让微臣尽点地主之谊。这里不仅山清水秀，还有施先生这尊大儒，随时可以请教学问……”

叶照闻言笑了笑，道：“夏大人客气了！本殿还是先回燕京，为父皇守孝，当年只顾逃亡，没尽到为人子的孝道。”

他这话一出，把在场的几人都惊住了。

夏知府最先反应过来，对叶照赞道：“殿下不愧是先帝嫡亲血脉，如此孝悌，有圣祖爷的遗风……”

施靖跟文曙辉对视一眼，神色凝重起来。

如果四皇子直接返回燕京，那南楚这边旧臣该何去何从？

可若金陵城龙椅上的那位，不肯还朝于他，四皇子如今也没别的法子。

只是，这样一来，天下岂不是要继续分裂？

不过，蜀中和山东都有大将自立，南楚政权便是愿意归附，那两边只怕也不愿重新依附过来。

想到这些，施靖忍不住朝齐峻望去。

他想知道的是，四皇子有这想法，是不是跟齐家商量过的。毕竟，回到燕京，就得在宁国公支持下登基。

齐峻此时想到的，却不是这个。

当他听到四皇子要回京城的决定，心里头还是挺高兴的。

侄孙都回燕京了，岳父大人难道还忍心，让他单独面对北梁的那帮旧臣？到时，文家父女铁定也会跟着回去的。到时，同在一座城里，他跟舒眉重镜重圆的机会也多些。

想到这里，他不由朝文曙辉看去。

这一瞧不打紧，齐峻发现，对方也在望向他，且脸色阴沉，似乎在苦恼着什么。

齐峻心里清楚，此时到决定几家人命运的时刻了，由不得自己再退缩。

决心既然下了，齐峻便一步上前，对夏知府道：“先帝爷临终时曾命齐某，将四皇子送到南边避祸，不过临时的无奈之举。既然高家逆贼如今已被诛灭，自然是回到燕京了。那里还有不少旧臣在翘首以待，盼着四皇子回去继承大统呢！”

夏知府之前没见过齐峻，此刻听到他讲起前缘，不由有些怔忡。只见他转过身去，朝施靖问道：“施兄，这位将军是……”

施靖忙告之他：“此乃宁国公亲弟，齐家四将军齐峻。这番高贼能被迅速剿灭，有他很大一份功劳。”

闻得此言，夏知府朝齐峻拱了拱手：“失敬，失敬！原来是齐将军。刚才将军提及，旧臣盼着四皇子回去。先帝爷一朝的旧臣，大多不是已经归属高贼了吗？就算不肯归附的，差不多都已迁到了南边，燕京哪还有什么盼他回去的旧臣？”

夏知府能说出这番话，齐峻并不感到意外。据他估计，南楚旧臣中，听到四皇子生还的消息，应该都会犹豫。到时，摇摆不定的人不会少的。毕竟，南楚朝廷还运转，并没有真正消亡。当初立项昶为君，表面上也是名正言顺的。一下子让大家改弦更张，似乎有些强人所难。

想通这点，齐峻解释道：“夏大人，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北边是有不少归附逆贼的。然而——”齐峻语气一顿，语气随即郑重起来，“他们中有很多人只是迫于高家的威逼。在咱们攻打皇城时，不少底层将领，还倒戈给咱们军队报过信，提供过方便。不少人用实际行动已经证明，当时归附高家，不过是迫不得已。”

“原来是这样！”夏知府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突然，他似想起了什么，对齐峻问道，“夏某祖籍也在北边。当时按朝廷惯例，派往南边为官。不知我这种情景，是否可以重返燕京呢？”

齐峻闻言微微一笑，心里却暗道：这只老狐狸，见风使舵转得还蛮快的！知道南楚不行了，赶紧扭转方向。

不过，如今情势，还真需要这样的人打头阵。若南楚朝臣人人像他，那么到时，倒可以免去不少刀兵之祸。如此，岂不是天下大幸？！

齐峻能想到这些，文曙辉自然也能想到。只不过他如今身份尴尬，不适合立即转向。是以，刚才四皇子说出回燕京的决定后，他内心便开始挣扎。

不跟过去吧？！他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论起亲疏，他没道理还让齐家兄弟独力担着。况且，四皇子年纪尚幼，若是交到别人手里，他还真有些放心不下。

可要是跟过去，一来他南楚前太傅的身份，似乎不大合适。二来，舒儿恐怕不怎么乐意过去。

旁边的施靖瞧着妹婿闪烁不定的表情，心里哪会不知他的顾虑？！

可想到他一直牵挂的那人，施靖心底深处，有些不希望他和外甥女跟去。

齐峻扫了眼各怀心思的众人，对夏知府道：“当然求之不得。如今北边正缺人才，好多衙门虚位以待。还有，四皇子登基后，按照咱们大楚朝的惯例，明年就会开设恩科，正需要文先生、施先生这样的鸿儒主持大局呢！”

说完，他朝叶照使了个眼色，然后，若有所指地朝文曙辉那边扫了过去。

叶照心领神会，忙蹭到舅公跟前，扯着他的袖臂，哀声恳求道：“舅公，照儿八岁失学，直到前几年才在施先生的指导下，重拾书本。照儿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还望舅公教我……”

“有施先生不就行了吗？你父皇在的时候，就极为看重施先生，你何必舍近求远？！”被他缠得没办法，文曙辉只得把施靖推出来。

“舍近求远？”施靖接口道，“曦裕弟，你何必自谦让？当年，昭容娘娘让舒儿嫁进京城，应该有倚仗你的意思。你倒想得美，让施某出来给你背这重担！”

文曙辉当即反驳：“四皇子被人千里迢迢送到你身边，先帝爷临终时，自然有托孤的意思，你怎地又扯到我身上了。再说，他是你弟子，你不操劳，还指望别人不成？”

施靖摇了摇头：“起初不过看在年幼失学，不忍他荒废了学业，才出言指点一二。哪就成他先生了。殿下身份可不一般，这‘拜师’一事，哪能如此草率？！”

见自己敬重的两位尊长，为了谦让，把他像蹴鞠似地踢来去，叶照心里颇不是滋味。

同时，他心里也清楚，这两位并非是嫌弃他，只不过各自有不同的苦衷罢了。

舅公的顾虑，恐怕来源于舒姨，而施先生的顾忌，却来自舅公，他是不好意思掠美吧？！

叶照突然意识到，解开这结的钥匙，都在舒姨身上。

是以，当天夜里，用过晚膳后，叶照特意留了下来，想跟对方聊一聊。

“你想让我跟去燕京？”望着这张日渐脱去稚气的脸庞，一时间舒眉有些恍惚。

“舒姨，您为何不去？那里也曾是您的故乡呀？”见说服不了她，叶照决定打亲情牌，“外曾祖父以及文氏一族的坟冢，还在那儿呢！而且，听说定远将军夫人，也从西北回来了，您该有许多年未曾见过她了吧？！”

姨母回来了？

舒眉心里一动，她倒是真有些想姨母和表姐了。

可一想到那座宁国府，她的心绪瞬间降到了极点。

“你这孩子，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倒学会了东拉西扯。”舒眉叹息一声，道，“那里不是我的家乡。在燕京的几年里，我就从来没快活过，也没自在地活过。如今你已快长大成人了，昭容娘娘托付的事，我算基本已经完成。你就让我自由自在过几天安生日子可好？”

就这个理由，让叶照哪里肯依的？！

只见他忙说道：“在京城一样可以过安生日子，而且有亲人在身边，再不用看人眼色过活，您还能有什么不顺心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