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寻找古玉的事,托付给萧庆卿后,舒眉一身轻松地回了施府。
谁知,她刚走进内院,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儿,就见舅父的贴身丫鬟扫雪,在院门口探头探脑。
旁边的端砚心细,见到舒眉频频往院外打量,便知道对方的意思,只见她朝门外走去。不一会儿,端砚便将人领了过来。
“表姑奶奶,我家老爷交待,说等您一回来,请立刻到书房去一趟。”恭敬地福了一礼,扫雪朝她朗声说道。
舒眉略一迟疑,诧异地望向留在院内照顾儿子的番莲。
番莲见状,忙凑到她的耳边,把府里发生的事,跟舒眉讲了一遍。
“舅老爷刚一回来,就派来人寻您了!奴婢心里觉得有异,特意到前面打探了一番。”说到这里,她扫了一眼前面的施府丫鬟,压低声音接着说道,“太平县的父母官季大人来过,不知跟舅老爷说了些什么。把人一送走,舅老爷便派人来寻姑奶奶您了!”
闻言,舒眉秀眉紧蹙。
太平县的父母官?
那不就是大街上遇到那位知县。
马车撞人的事,不是已经妥善解决了吗?
为何他还要找上门来?
舒眉心里不由纳闷。不过,舅父大人既然有请,她也是不敢怠慢的。收拾一番后,她便带着人,跟在扫雪身后,朝前院行去。
刚一走进书房,施靖便把屋内原先伺候的小厮,遣到院里远远守着。
这番阵仗,让舒眉心里暗暗吃惊。
“听说,你出门的路上,出了一点小变故,又遇上了萧大当家?”施靖眸子微眯,把玩着手里的古玩,不紧不忙地问道。眼底余光,却盯着外甥女片刻也不放松,脸上的神色不辨喜怒。
舒眉见状,略一迟疑,朝施靖行了一礼,遂将路上遇到的事,跟舅父大人说了一遍。不过,基于事情未成,她暂时瞒下了跟萧庆卿相约之事。
施靖听闻后,抬起头来,捋了捋颌下稀疏胡须,望着舒眉沉默不语。
舒眉不明所以,以为他对自己跟萧庆卿相交的事,还是有些忌讳。当下,她也沉默起来。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她正要出声相询,就听得施靖终是开了口:“萧庆卿给你带来什么消息?可是燕京宁国府齐峻那小子的?”
舒眉一怔,心想,原来有人将此事告诉他了。遂也不再瞒他,将萧庆卿带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末了,又问道:“舅父,您是如何得知的?”
施靖摆了摆手,说道:“那位季大人,你道是什么人?他是齐四郎的同窗好友!当他听到萧大当家提起那人,心里便留了意。此番到咱们府里,明着是禀告马车撞人的案情,实则是来向老夫打听那人的……”
齐峻的同窗好友?她怎么从来不知?
舒眉微怔,只觉此事有些不可思议,连忙又问道:“他想打探些什么?”
施靖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也不知道,许是想探知齐峻的近况吧!他刚刚得知,你与齐家小子的关系……”
舒眉闻言眸光一缩,撇了撇嘴,不再言语了。
得知了又如何?如今,她跟齐峻还有什么关系?
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施靖不由叹道:“听说你到这里来访亲,还带着孩子,他感到有些好奇。想从你这儿,探听那人在燕京的一些消息。”
舒眉闻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燕京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萧大当家特意赶来告诉你?”按捺住心里的焦急,施靖一脸平静地问道。
见舅父一直追问此事,舒眉有些不胜其扰。但是,考虑到舅父此举也是关心她,遂将秦芷茹有孕的消息,告诉了眼前这位亲人。
“宁国府已经有后了,小葡萄回齐家的事,想来以后他们不会再提了……”舒眉怕舅父继续追问下去,忙拿这话堵住施靖的口。
“原来是这样……”施靖脸上一片惊愕,过了半晌,嘴上喃喃道:“有孩子便好!将来的事……呃……将来你们……”
他说了半截,扫了外甥女一眼,便把目光停在她的脸上,半晌回过神,嘴唇一翕一合,面上的表情着实让看不懂。
被他这样盯着,舒眉不由忐忑起来。
这是什么神情?
同情?怜悯?还是怕她想不开?
舒眉心里随即嘀咕起来。
沉思良久,施靖兀自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道:“这都是命!小葡萄有了弟弟,终归是件好事。他们齐氏一族,这么大的家族,第三代如今也就只剩这点血脉了。老宁国公当年何等英雄,终究还是没有等到这一天。”
听他提起自己的公公,舒眉眸子顿时黯淡下来。
那位待人极为和蔼的老人,她见的次数不多。若是他如今还活着,怕是也料不到,齐氏兄弟最后结局竟然会成这样吧!
见外甥女将消息透露出来后,便一直坐在那儿沉默不语,施靖以为她暗怨齐峻,忙轻声安慰她:“不要过多放在心上!小葡萄毕竟是嫡长孙,他的地位,将来谁也抢不走。以后,一家团圆了,宁国府会补偿于你的。”
补偿?谁稀罕他的补偿。只要他以后,不要再来骚扰自己母子俩,就是最大的补偿了。
不知怎地,舒眉兀地想起,之前齐峻赶到金陵,跟她母子见面的情形。
后来,小家伙的乳娘吴妈妈告诉她,不知齐峻出于何种动机,竟然没在小葡萄面表露自己的身份。小家伙根本不知这人便是他的“爹爹”。
父子俩虽然其乐融融地共处了整个下午,小葡萄到最后也未能得知,那位陪着他玩耍的叔叔,到底是何方神圣。
舒眉当时听说此事,不由琢磨开了。
心里暗猜,许是齐峻因马上要离开南楚,又不能将孩子接回自己身边,怕他惦念和赶路,所以父子俩没能相认。
这人对她母子俩态度,倒是前后一致。不枉自己一向没看错他。
想到这里,舒眉面上撇出一抹笑容,说道:“不必补偿什么了!舒儿对于这些,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如今小葡萄已经入了文氏族谱,跟齐府半点关系都没有了。希望他将来,不要再来骚扰我们!”
施靖闻言,脸上不由一惊:“甥女何出此言?你爹爹是如何看待的?”
舒眉收起笑容,对舅父肃然道:“这便是爹爹的意思!说起来,咱们文氏一族并不欠宁国府什么,早该互相撇清关系了!”
施靖不由一愣,沉思片刻后,说道:“荒唐!小葡萄是宁国府的子嗣,怎么就没关系了?照儿能被送出来,他还是有一份功劳的。虽说,后面他的举动有些过分,但也是无奈之下为之。你何必揪住不放呢?”
都这样了,还只是有些过分?
舒眉不由抚额。
那怎样的举动是罪不可恕,亲自出具休书吗?
可惜,这一步已经被自己抢先做了,还轮不到他来做!
舒眉十分无语。此时她怎么也没料到,都离开金陵城了,还是避不开这些糟心事。
齐峻的这些行为,要是放在现代社会,都犯重婚罪了。
在这里,竟然还有人替他说话,要自己原谅他。
该如何跟这位见异思迁的荡浪子,彻底脱离关系呢?
舒眉不禁陷入沉思。
不知外甥女心里所想,施靖此时却在琢磨另一桩事。
从今日来看,那位萧大当家对于消息打探,确实有几分能耐。这条关系一定得保留下来,以后四皇子起事时,也好利用了。
得好生点拨一下舒儿才行。
想到这里,施靖敛了脸上的神色,对舒眉道:“那位萧大当家,帮了这许多忙。咱们也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吧!等他那边忙完了,舅父出面宴请他酬谢一番。”
舒眉闻言,不由大喜。
本来,就是舅父不提,她也是要想别的法子回礼的。没想到,舅父竟然主动提出来了。
要说萧大哥如今最缺的,不过是漕帮的生存空间。
之前听他所讲,在江南大本营,漕帮遇到盗匪时,官府也是置之不理,让他们生意大受影响。金陵城如今局势不明,自己没什么能耐帮到他。
不过,萧大哥那位姓陆的表弟,似乎刚入仕途,若是能让父亲和舅父扶他一把。
或许,等将来某一天,陆家兴盛起来了,相当于给漕帮撑了把大伞罩着。到时,官府小吏也不敢轻易小觑他们了。
想到这里,舒眉忙对舅父提议道:“萧大哥还有一位表弟,是今年新科进士。如今考上了庶吉士,正在六部见习。在来的路上,他也给过舒儿不少照顾,舅父大人不妨一并请上……”
听她的介绍,施靖眸子一亮,忙打听起陆士纶的情况。
舒眉把自己知道的,跟舅父介绍了一遍。
闻言后,施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叹道:“老夫久居此地数年,竟然还不知本地有这样一位俊才,以前他在何处求学?”
舒眉垂头想了想,答道:“听萧大哥介绍,好像是在集贤书院。此次杏榜之上,许多成绩不错的新科进士,都是出自那里。”
施靖点了点头,对舒眉嘉许地望了一眼:“一并请了吧!此等上进的后生,老夫最是欣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