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爷阿骨打的寝殿里,空气中弥漫了剑拔弩张的气息。
满脸青肿的完颜宗磐气势汹汹的单腿跪立在老皇爷完颜阿骨打床前,双手捧了明晃晃的钢刀过头一言不发。
身后的众位王爷也屏息静观阿骨打对此次玉离子刺杀皇伯完颜宗磐的反应。
“宗磐,你先起来说话。”阿骨打老皇爷咳了几声,目光扫向立在一旁的孙儿玉离子。
玉离子一身小王袍,脸色憔悴却目光生冷漫无目标的散在四周。
“谙班勃极烈,你怎么说?”阿骨打老皇爷目光索向玉离子,玉离子抿唇拒不做答。
这等丑事,他如何说?难道当了众人讲,他完颜离从大宋带回的女人被自己的亲伯父强奸了吗,当众揭开伤疤给众人看,来昭示他无能保护自己的女人吗?
“皇上,要杀宗磐你请亲自动手吧!不必费这些周折。”说罢挑眼看了眼玉离子,似乎玉离子杀他反是阿骨打老皇爷授意。
“恃宠而骄,飞扬跋扈,如此下去,难以服众!伯父是要好好约束一下玉离子的举止行为。”随完颜宗磐一起来的宗隽迟疑的附和,似是并不忍去伤害侄儿,但又对侄儿的谬行痛心疾首失望之极。
挞懒王爷完颜昌一直不做声,仔细辨别风向。昔日金军分东西两路进军中原,因为玉离子武功高强能征惯战,东路大军所向披靡、屡屡告捷,金军的风头几乎被东路金兀术这一支抢尽。挞懒对玉离子这侄儿即喜爱又嫉妒,但后来玉离子忽然被立为谙班勃极烈,挞懒心有不服,毕竟玉离子还是个孩子。可挞懒对平素嚣张的完颜宗磐也多有不服,比起完颜宗磐即位,显然玉离子这孩子更好约束制服。此刻挞懒想,怕是完颜宗磐蓄谋已久,借机发难,况且阿骨打老皇爷卧病在床,挽救玉离子怕也心有余力。
宗干是玉离子的养父,从未有过战功一直在父皇身边处理国事,但他并非嫡子也没有继位的喜望。父皇将玉离子过继给死去的大哥宗峻并让他代为抚养,已经是充满了信任。
于是完颜宗干为养子开脱:“也是我这做阿玛的督管不严。”
“谙班勃极烈我完颜宗磐可以不当,但是也要个服众的人去当。女真的宗族不能就毁在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手里。”宗磐叫嚣着终于说明来意。
“年少气盛,就是有不恭之处,你做伯父的就多担待他几分。”挞懒察言观色的说。
“今天能打我这个伯父,难保他明天就不打你。他如今还没继位大统,若是当了女真的皇帝,他还不把咱们这些叔伯斩尽杀绝?”宗磐话音未止,阿骨打剧烈咳了几声指了宗磐哆嗦着说不出话。
玉离子始终沉默不语,阴沉了脸立在一旁,那鹰一般犀利的目光瞪视着完颜宗磐,尽情看他表演。
“玉离子,是个什么女人?也值得你和你皇伯因她反目成仇。”挞懒开口问,言语中是这女人在兴风作浪。
“不过是洗衣院里一个大宋帝姬,她在宗贤的府上对我凭送秋波,央我将她带回王府。谁想玉离子随后就到,进来一通砍杀,刀架上我脖子。”
因贪恋女色同自己亲伯父大动杀机,这种人如何能当大金的谙班勃极烈?
金兀术在一旁呵呵冷笑,开口说:“当初立玉离子为谙班勃极烈,我完颜宗弼第一个不同意。少不更事,血气未定。”
一句话分明是对玉离子背叛他而去给宗干做儿子颇有怨气。
“斡啜,你闭嘴!谁都能评议玉离子,你不配!”老皇爷咳喘说:“你们想做什么?逼宫吗!”
众人骇然,老皇爷阿骨打目光炯炯威风不减。
空气凝滞般令人喘息困难,宗磐揉了肿胀的脸跺脚说:“伯父,你就拿刀杀了完颜宗磐,让玉离子踩了宗磐的尸身爬上宝座吧!”
大金立皇储谙班勃极烈不同于大宋立太子,天子一言九鼎一言定音。大金国宗亲合议立储的制度下,若没亲王们的力保,怕玉离子难继承大统。而眼前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当,各个部落内讧必然引起大金内乱,给敌人可乘之机。
老皇爷阿骨打忧心忡忡。宗磐、宗隽兄弟一派,阴险跋扈;堂弟完颜昌老谋深算;远在外面征战的侄儿粘罕和眼前的玉离子生父金兀术都是手握重兵,但各怀心思,貌合神离。玉离子如何能制服收拢这些叔伯,摆平局面。尽管玉离子天资聪颖又有着不凡的胆魄和显著战功,但毕竟才是十八岁的少年。
金兀术打破沉寂忿忿说:“所幸我赶到及时,不然宗磐哥就做了刀下鬼。”
见金兀术为他说话,宗磐也略有感激,看来金兀术也对这个背叛他的儿子恨之入骨。
“宗弼的话总不会有错。”宗磐说,言外之意,金兀术还冤枉亲生儿子不成?
金兀术怅然说:“汉人说,同室操戈,相煎何急?近来屡有谣传宗磐和玉离子不合,所以宗弼闻讯还是赶去了制止一场血案。”
众人听了叹气摇头,金兀术又说:“空穴来风,未必无音。几日前,有人暗告宗弼,说宗磐在府里摆了鸿门宴,大关四门要毒杀谙班勃极烈,宗弼连忙赶去,却在路上遇到从宗磐府是那个酒足饭饱而归的谙班勃极烈。一场虚惊。”
宗弼的点醒,宗磐头上渗出豆汗,看来他暗杀玉离子不成的事有人在四处传散。
宗磐一阵语讷,目光张皇片刻。
金兀术接了说:“就怕是别有用心的人用计离间谙班勃极烈和宗磐叔侄关系。都知道谙班勃极烈立储一事多有争执,关键时刻还是宗磐大局为重立了玉离子。但宗磐大度,怕大宋最希望女真内乱,利用女真内部的势力做乱。”金兀术余光扫向一旁一言不发的宗贤,宗贤一直以局外人自居,不喜惹入此事。是宗磐强拉了他来逼宫壮声威,他又不得不来,既然来了,他就躲在众人后面人云亦云的说些左右摇摆的话,谁也不得罪。
如今金兀术忽然矛头指向他,他一时没有准备正不知如何应对,金兀术却忽然问:“那个惹得宗磐和玉离子争斗的女子,似是宗贤新收的夫人韦氏的女儿,韦氏就是宋朝南蛮皇帝赵构的母亲。”
“啊,难怪,宗磐刚说,是在宗贤府中遇到这女子勾引他,难怪了。”有乌龙话题,就有人附和。
本来一桩强奸的案子,忽然变成了蓄谋已久别有用心的宫斗,宗贤心里一惊,慌忙说:“本王对此一无所知。宗磐早就认识这月儿帝姬,而且也早知道他是玉离子的女人,于我何关?”
“无关尚好,只是不要中了什么人的离间计。大宋的南蛮最是狡猾。”金兀术随意抛话。
“好了!让孤清静片刻,此事就此为止。不管是奸计也罢,私怨也罢。玉离子同皇伯动手就是不对,去给你皇伯陪个不是,这事就此了结不要再提。自己兄弟叔侄,同心协力振作女真基业才是。”
“就如此了结?”宗磐羞愤的捂着脸。
“你要怎么做!”阿骨打冷冷的问,众人不敢做声。
“玉离子打伤伯父,应该教训。”金兀术说。
“斡啜,你就如此容不下玉离子?你杀了他亲娘,他好歹是你的骨血!”阿骨打勃然大怒,似乎金兀术咄咄逼人不饶玉离子,借机公报私仇。
“无规矩不成方圆,总要有个说法!”金兀术替完颜宗磐说,“宗磐当谙班勃极烈要远比玉离子胜任。”
金兀术一句话,周围的王爷们无人应声。
就连平素同宗磐关系过密的宗隽王爷都沉默不语,更不要说油滑的挞懒和懦弱的宗贤。
宗磐倒吸一口气说:“我并没有夺嫡的意思,伯父立玉离子为谙班勃极烈当然有他的道理,我只是不忿玉离子目无尊长。这女真的江山,好歹有我完颜宗磐的战功。”
“既然是家事,就不要扯出什么废黜,话题说大了。”宗干缓和说:“玉离子得罪长辈,我回去教训他。”
“不必回去,就在这里当了众位叔伯的面,也给宗磐哥一个交待!”宗弼接话道。阿骨打尖锐的目光立时投向金兀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