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血战楚州留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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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翻眼若喷血,挺枪飞刺,招式纯熟无懈可击。

虽是战场无情,各为其主,玉离子在疆场遭逢义兄也是心情翻覆,一如嚼蜡。

玉离子双枪迎战,二人在战鼓声中较量四十回合,不分胜负,忽然宋军内鸣金收兵,岳翻不敢恋战,托枪一开,架住玉离子双枪,恨意难平:“畜生!孽障!禽兽果真是禽兽,不堪教化。”

玉离子心头一冷,想大哥并非不通情理之人,眼前兄弟兵戎相见也是无奈:“大哥,恕小弟得罪。”

“你还有脸唤大哥。走出山谷时你对天发誓,不荼毒生灵,滥杀无辜。还欺瞒为兄说你要寻了母亲隐居宏村。少年心性不定,难耐寂寥,岳翻明白。可你如何屠村助纣为虐!”

“屠村?”玉离子愤然骂道:“大哥,阿离是曾立誓远离尘世纷扰,无奈是宋军屠村,家母惨遭杀害。荼毒生灵、滥杀无辜者恰是大宋朝廷。完颜离誓与大宋讨回血债!”

“信口雌黄!”

宋营再次鸣金收兵,岳翻怅然而去,玉离子寻思大哥所言,心中疑惑回营。

“元帅为何鸣金收兵?莫不是疑心岳翻同完颜离一战的决心?”岳翻压抑愤懑质问:“岳翻堂堂男儿,还不至因私废公!”

岳飞伏案凝神观察地形图,并未理会岳翻的肆意的咆哮。

一旁的云儿伸伸舌头,拉拉气喘吁吁热汗未定的六叔,示意六叔不要再多说。

岳飞身边的主将王贵、张宪都奉命留守通泰,因为解救楚州的任务紧急艰险,岳飞只带了岳翻为副将随在身边。

“岳翻,鸣金收兵急招你回营,是金兀术明里同我们交锋,实为牵制宋军,一边已经派人攻楚州城。楚州城弓箭用尽,射出的都是竹竿草苇,怕抗不过几日。”

岳翻这才擦汗拱手赔礼:“元帅恕小弟鲁莽。”

中军帐灯火通明,众人扼腕叹息,楚州将士军民守城,誓与顾城共存亡,其志可悯,其情可佩。但金兵人多势众,岳家军这三千孤军救援势难登天。

“岳翻,再与刘光世元帅写公牍求救兵。”

“五哥,前番告急文书,都石沉大海,刘光世明显按兵不动,求全误国!五哥不过求他捐一、两千兵马,十余日之军粮,牵制敌人,孤注一掷救楚州之围,他都不肯,此等将领,朝廷养来何用?”

“岳翻!”岳飞训斥:“此时非意气用事之时,拟文书。”

岳翻无奈,按了兄长吩咐写道:“yu望钧慈捐一、二千之众,假十余日之粮,令飞得激励士卒,径赴贼垒,解二州之围,扫犬羊之迹”。或“别差统制官一员前来掎角,庶成大功,不致误国事”。如此低声哀告,竟然刘光世不为所动,每念及此,岳翻义愤填膺。

金兵需要牵制,但楚州之围也要解。

岳翻一拍桌案大骂:“怕赵立兄要做我朝的张睢阳,大哥便欲成那断指冒死借兵的南霁云了!”

唐朝血战睢阳的惨剧怕要在楚州重演,震撼间,岳飞坐在案前抚图凝神沉思,嘴中喃喃自语:“粮草、弓箭、垒石、救兵。”

忽然岳飞双目放明,拍案而起,随即又叹息:“此计虽妙,只可惜金兵围城,飞鸟难入,音信隔绝,无法给赵立将军送信,里应外合。”

“大哥莫不是要学那张睢阳~~”岳翻目泛灵光,茅塞顿开,大哥却示意他不要泄露天机。

岳飞忽然起身:“走,去巡视一番。”

城墙巍峨,铁桶一般,远远绕城观看,却丝毫没有入城的通道。

城下金营火光点点,万丈俱静,楚州城周围似乎只有临水的水闸一带设敌军设防。

岳飞同岳翻在山坡向远处水闸观望,水闸下木栅林立,那缝隙只有猫狗能进。

岳飞忽然捏主岳云肩头:“岳云。”

不等兄长开口,岳翻忽然制止:“大哥,你莫不是想让云儿去一试?大哥不可,此去水闸,要过金兵的营畔,若被察觉,生死难卜,水闸内必有机关,若伤了云儿,追悔莫及,云儿还是孩子。”

“爹爹,云儿愿往!”岳云坚定的回答,漆黑的树林里那双明亮的鹿眼忽烁如璀璨的夜星。

“初生犊儿不怕虎。”岳翻嗔怪。

“六叔,云儿不能像六叔一样冲锋陷阵,可云儿也该为爹爹分忧。”

随即扮上一脸慧黠的笑,伸手拉住父亲腰上的束甲带摇晃说:“爹爹,云儿若是不辱使命,爹爹也许云儿将功折罪,抵去帐上那顿打行么?”

楚楚可怜的神态,将生死攸关的大事说的玩笑一般,岳飞反是逗笑了。

岳翻笑骂:“能保回小命就是幸事,顾腚不顾头的混沌!”

从中军大帐交待妥帖重回短松岗,岳飞眼睁睁看着云儿背负了那寄托了楚州安危的机密“蜡丸”,只身潜入水中,顺了河道向水闸游去。

岳翻的心紧揪,眼睛紧密观察四野,尤其是敌营的动静。比自己上上战场更是揪心。

亲兵侧头抹泪,低声问岳飞说:“相公,小官人还是孩子,你怎末舍得~”

忽然,岳翻惊的心要从嗓子跳出,一队巡营的金兵挑了灯笼朝河道移去。

眼见金兵离河道越来越近,隐隐听到叫嚷的声音。

“大哥,怕是金兵发现了云儿!”岳翻提枪飞身上马,被岳飞一把揪住低声呵斥:“岳翻!你敢违抗军令?”

岳翻如遭雷劈,惊愕的目光直视兄长,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小弟要救云儿回来!”

金兵开始叫嚷着向河道里扔石头,能看见清冷月色下水花阵阵溅起。

“五哥!”岳翻跺脚扼腕,看了远方河道心急如焚。

岳飞咬唇,久久说了句:“若是云儿暴露了行踪,就是去也无益。反是云儿,不要暴露了军情才是我岳飞之子,大宋子孙!”

岳飞转身侧面,不忍再看。岳翻忽然顿悟,跪到兄长面前:“五哥,云儿临行时,五哥对云儿密语些什么?”

岳飞仰头望月,清辉万里,沉吟说:“岳家军只有勇士,没有孺子。为军人者,为国尽忠,于家尽孝,这是人臣之道。况且云儿是‘补义勇士’,是写过《肯死状》的兵士。”

岳翻讷讷的张张口,震惊的声音微颤:“兄长是命令云儿同‘敢死士’一样,若是被金兵俘获,吞毁蜡丸密函,一死殉国?”

岳飞沉默不语,即是默认。

岳翻坐地抱头咬手痛哭,即不敢违抗兄长军令贸然去救回云儿,也不敢回头去望一眼九死一生险境中的云儿。

那钟灵毓秀的小生命,就如此被战乱吞噬,哀莫痛于此。

云儿小小年纪没了娘,因为弓箭马术都比常人有潜质,而被兄长将这十二岁的孩子随身带在军中。或许这是大义,可对云儿是如何的无情残酷。

“相公,金兵撤了。”亲兵惊喜的低声说,只见那队巡营的金兵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走开。

河道恢复平静,但却未见云儿的踪迹。

岳翻一阵心寒:“五哥,云儿他不会被~~”

“六将军,看,那边!”岳翻等人寻声望去,月光覆水,平静的水面涟漪摇了月光荡开,一个黑黑的小圆影向水闸浮去,正是云儿。

身影渐渐移向水闸,越移越近,消失在水闸铜网木栅边。

岳云叼着高宗皇帝赵构赐的削铁如泥的短剑,腰系父亲叮咛嘱咐比命还重要的蜡丸,移到铜网边。

水闸木栅很密,但是尚可入头。儿时调皮钻狗洞,多是头过则身过,这个岳云心底有数。

宝物果然名不虚传,轻易隔开几根密织铜网,岳云试了钻身入了水闸。

“回营!”岳飞一声令下,众人快马回营。

连夜整顿兵马,准备大战。

一个时辰过去,天光依稀放明,楚州城城头火把举起,三起三落。

岳飞的军营也举火为号。

“云儿安然无恙,大功告成!”岳翻欣喜若狂,抓住兄长的腕子,泪水满眶。

楚州城城头金鼓大做,喊杀声震天,就见城墙上突然沿绳索顺下几百名黑衣敢死时,金营立刻大乱,一时间喊杀声四起,弓箭齐发,如暴雨密下。

金军攻势猛烈,箭雨密发如织,楚州城上宋军几此潜下又被箭雨所迫将射成刺猬状的“敢死士”拉上城头。

岳飞身边的亲兵看得叹息跺脚:“可惜了这些血性的勇士,白白在金兵箭下枉送了性命。”

岳飞却同六弟岳翻相视一笑,“黑衣借箭”之计就算成功。

楚州城宋军意欲突围,屡屡尝试派敢死士下城偷袭。

完颜离察觉出异样时,忙吩咐一心指挥箭攻宋军的哈密蚩住手。不想中了宋军的“黑衣借箭”的奸计。

楚州城上,守将赵立拉了岳云在城头巡视。

“云儿,你看。金兵大军气势汹汹压境,但城中的军民万众一心。大宋的疆土,岂容鞑子践踏,守土是每位大宋男儿的责任所在。云儿你回去对令尊岳元帅讲,赵立活一天,楚州一天姓宋。这城中八岁的孺子,七旬老妪都会誓与楚州共存亡!”

清晨,赵立伏案血书,封入一枚大蜡丸塞如云儿手中,紧紧合上云儿的手:“云儿,这蜡丸里封的是你赵叔父的一腔热血和一颗赤子之心。烦岳元帅呈与朝廷。赵立纵死,也死得其所,含笑九泉。”

一阵喧嚣的呐喊声传来,震天动地,岳云见赵立冲向城头,指挥作战。金兵架了云梯一次次在冲锋角鲁声中向楚州城扑来,黑压压蝗虫蚂蚁一般,云梯搭上城头,乱箭弓弩其发,直攻城头。楚州城城头上连妇孺都搬了石块来助战,士兵们用钩枪将云梯捅落,敌人呼号着摔下粉身碎骨。滚木礌石从城垛扔下,一片片守城的士兵中箭倒下,又一队队军民联手顶上,楚州城已经是人人皆兵,誓卫疆土。

而昨夜黑衣草人在墙头借来了几万枝箭,已经是对楚州最好的支援。弓弩齐发射杀攻城的敌人,岳云拾起地上的一张弓,弯弓搭箭,箭无须发,一连射落十余名从云梯抢攻城头的金兵。

“好呀!”一阵敲打声,声音如裂瓮般奇怪,岳云回头,竟然城垛下几位皓发如霜,满脸沧桑的老弱,颤抖着手在敲着盆碗为勇士们助威呐喊。

楚州之战,怕是云儿从军以来亲身莅临的第一场“血战”,战事之惨状感天动地,运送石头跌倒在城头又满嘴是血爬起来继续跑的孩子,为士兵们包扎伤口的孕妇,城头上遍地血染,却无人退缩。

“快看!岳元帅的援军来了,里外夹击救楚州了!”城楼上众人欢呼,热血沸腾。

岳云就见城下一员大将挥舞银枪,乱军之中同敌人混战,正是六叔岳翻。

岳翻一杆银枪,同金兵混战,扰乱金军攻势。

金军乱箭齐发,岳翻银枪飞舞如银蛇缠身,拨飞乱箭。

忽然一箭射来,直扑岳翻面颊,岳云在城头看的真切,惊呼:“六叔!”

就见岳翻一横银枪,稍一侧头,生生将箭杆叼在口中。

“好汉子!”赵立拍手叫绝:“岳家果然一门忠烈。早听人说岳元帅从军,老夫人在岳帅背上刺下‘尽忠报国’四字,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大宋应该多些如此的好汉。”

赵立拉过云儿,抚着云儿凌乱的头发:“云儿,赵叔叔看到你的笑,如同看到楚州城的朝日晨阳。云儿快些趁乱回营,楚州已是危城,赵叔叔不忍你赴难,赵叔叔派人护送你出水闸。”

“赵叔叔,云儿不走,云儿要在楚州城头随赵叔父打鞑子,云儿不怕死。爹爹说,死要重于泰山,不能轻于鸿毛。杀鞑子血染疆场,才是男儿本色!”

赵立蹲身搂过云儿,眼前粉雕玉琢的孩儿,生僻的话俨然不附和他的年龄,怕也是源于父亲的教化。

“赵镇抚使,金兵倾注全力在北城攻城,炮石伤了不少兄弟。”

赵立嘱咐云儿勿动,飞步率人去看。云儿哪里肯听,尾随其后。飞石如雨般被炮打上城头,一阵阵呼号声,头破血流者不计其数。城头血流成河,可没有一人想推却。

“赵将军,危险!”声音未落,就见炮石砸来,赵立顿时头颅碎裂,满面是血。

岳云惊愕得立在原地,飞石在周围砸下也浑然不觉。

“赵叔父”云儿惨叫扑去,军士们也围拢过来,莫不掩泪哭泣。

“别管我,守城!”赵立费力的挤出几个字:“赵立终不能与国灭贼矣!”

刹那间山河变色,天塌地陷般,岳云欲哭无泪,跪在赵立尸体旁。

赵立环眼怒睁,傲视蓝天,葬身在楚州城头。

苟且偷生避战不前的人却在后方安享富贵,赵立这等忠勇之士却殒身战场。

赵立的尸体收敛时,发现了他怀里的那匹未雕刻完成的小木马,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

岳云并不知道这木马的来历,但却能看出是小孩子的玩物,鼻头一酸,将木马用帕子裹了收好。

悲愤的军民们按照赵立生前的部署,每个巷口都设立砖垒,准备扶伤巷战。

副将拉住岳云嘱咐:“小官人,你一定要活着回去岳家军,请令尊转告朝廷,派兵来援助楚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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