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贵君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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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云心里乱跳,不知道赵构指的是什么。

“食色,性也!”赵构感叹说。忽然问岳云:“会卿,可知何谓为人臣之根本?”

岳云偷看赵构一眼,今天宫中的诸多事都令他奇怪。

“回官家,为人臣的根本是‘忠君报国’”

“那朕要再问卿家,会卿以为,‘忠君’和‘报国’,哪个在先?”赵构一句话,岳飞心里暗自揣度,若是他说,自然是“报国”为先,“忠君”次之。

可若是直言说,官家会不会不高兴。

“怎么,岳元帅素来家规严谨,颇有盛名,连这个都没教给过卿家?”赵构的话里充满嘲讽。

岳云慧黠的目光一转,低头拱手规矩的说:“家父忙于军务,自从军以来,微臣随祖母都是辗转于金人的铁骑下逃难数年。”

赵构心里暗笑,这话分明是说他自己愚鲁少教训了。

“不过,虽然家父不曾有机会开导微臣,倒是孟父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岳云的话还明白,当然国家比皇帝重要,只是这小鬼头聪明的很,借了圣人言来吐心迹。若是他驳斥岳云,反是驳斥了圣人古训。孟子的话后面还有一句,就是“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就是说得民心的能当皇上,得了皇上欢喜的只能当诸侯,得到诸侯欢心的只能当个大夫了。

赵构仿佛被奚落了一番,本来是要威慑岳云,让他知晓厉害,懂得顺了圣意而行才有他的前途,也好让岳云回去把这些意思转告给他父亲岳飞。却不料这一天分别在这父子二人面前触了霉头,心里不快,面色还是随和平静的说:“找会卿来宫里,无非是为了月儿的事。听说巩家庄被金兵洗劫了,那巩姑娘也下落不明了吧?”

岳云一惊,官家如何会知道这些琐事。

赵构呵呵的笑笑说:“朕的江山社稷臣民,朕如何会失察?不过会卿不用难过,女人如衣裳,哪里不能有。既然来了,朕新从民间得了些美人,就赏赐卿家几个。”

话音一落,冯益公公带来一排六位美女,年龄都在十四、五岁上下,生的江南美女的明眸皓齿,温婉美丽。

岳云慌忙谢恩说:“微臣多谢官家美意,只是官家,臣~~”

“哎~~会卿你慌得什么?淮西大捷,岳元帅隐去了会卿的大功,朕赏几个美人伺候你也是应该的。”赵构眉目微挑轻蔑的说:“再者,岳元帅向来在乎子嗣,会卿为岳家长子,如何不该为岳家早日延续香烟?”

“官家~~”岳云刚要再去谢绝赵构的好意,赵构却拂袖而去,冯益将岳云拦在殿中,关了殿门。

月儿闯到赵构的寝殿中,又急又恼的哭了问:“九哥,你这是何意?岳元帅若知道此事,会打死云哥哥的,云哥哥他什么也没做。”

“年少轻狂,恃才傲物是最要不得的,不早些教训他,要等他日后弑父弑君吗?”赵构狠狠说。

“九哥,九哥也是疼爱云哥哥的,九哥为什么这么对他?”月儿哭跪在地。

赵构苦笑了抚弄手中的凤兽暖炉说:“因为喜欢,所以自己狠不下心,下不去手。”

岳飞在驿馆本对岳云这么久入宫未归有着疑虑,想托人去宫里打探,又苦无门路。

这时候冯益带了岳云回来。

岳云一脸的黯然,神色不定的样子,岳飞隐约觉出些不详。

冯益一脸诡异的笑说:“岳元帅,令郎果然是少年风流。官家今天兴起,赏了小官人几位美女玩耍。不想小官人贪恋花丛,任性玩闹,误了回来的时辰。”

冯益又颇有深意的对身边的岳云说:“小官人,今日劳累了,补补身子要紧。”

说罢边吩咐将赵构官家赐的补品放下。

岳飞一阵羞愤,岳云却无语相对。

送走冯益,岳飞凝视着岳云,久久不说话。岳云也缄默不语,有些事情真是有口难辩。

“有什么话要说?”岳飞问,如剑的目光逼视岳云。

岳云仰起头,高傲而含了泪光的眼神望了堂梁上那张他关注了两日的高高的蜘蛛网,一只蜘蛛正挂在一根纤细难辨的细丝上垂在空中。他轻轻的撩衣苍然跪在空阔的堂屋里,跪在父亲面前,缄默无语。

岳飞始终没从儿子嘴里问出今天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岳云也将所有的心事暂且深深填埋在腹中。

听任了那家法篾条打在肉上,久违的生疼痛感令他紧咬了散落的头发,尽量忍了呻吟承受着这一切苦痛。

这是官家赵构隔了他打在父亲身上的板子,怕也是父亲对皇上羞辱的发泄。

“老爷,饶了小官人吧。出门在外,就是教训也回家再说。”岳安在一旁规劝。

朱大壮也不忍的哭了:“元帅,你怎么能舍得,小官人的血该是洒在沙场的,大壮死也不信小官人会做出那种风流事。”

“老爷,有隐情吧?云儿,你这个孩子,你说话呀。”岳安急得摇着岳云的肩,岳云摇摇头埋了头枕在臂间,身体随了鞭落在抽搐。

第二天一早,宫里的御医来为岳云探伤,一切都不言而喻。

岳飞离开临安是,杨沂中奉圣命来送行。

杨沂中拉了岳飞在一旁告诫说:“贤弟,大将在外,朝廷大事怎么能随便干预?避嫌总是起码的,不然落人口实有口难辨,名节尽失!”

“有劳十哥辛苦前来送行了。”岳飞引开话题,也知道赵构仍为立储一事不快怀恨。

岳云忍了伤痛立在一边,杨沂中看了他一眼心疼的说:“云儿,为人子的,受大人的牵累受些委屈是难免的。”

岳云强露出笑脸,故作糊涂的说:“临安美景如画,云儿沾爹爹的光来游玩高兴都来不及,哪里有的委屈。”

“所以一时兴起,答起官家问你‘忠君’‘报国’孰先孰后,你都把孟夫子搬了出来。”

相视而笑,不言而喻。

“真是将门虎子!” 杨沂中赞叹说,“天可怜见的娃子,难得张俊相公都为你不平。昨天张俊相公还抱怨说,朝廷有“任子恩例”,高官子侄可特享恩例,凭了父荫扶摇而上。可岳侯是从来没用过,就连云儿战场屡立奇功都被岳侯隐瞒不报。难怪张相公说‘岳侯此举廉洁固是廉洁,可不见得公正’。云儿,不委屈吗?”

不等岳云答话,岳飞却接道:“做父亲的管教儿子,怎能让儿子如此功利?管好自己才能管束部下,若连自己的孩子都如此急功近利,如何去管束千军万马?”

岳云低垂的长睫覆了半个眼,静静的侍立在一旁无语。可能父亲的想法是正确的,但却与当今的世道太格格不入了。可能官家赵构的想法在太平盛世也是无可非议的,但偏在乱世错了时节。而他呢,父亲和君王都是他无可去选择的。

“西子湖千百年都是如此如诗如画。江南美景,人间天堂。” 杨沂中感慨说,岳飞则面对江山慨然长叹: “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

杨沂中一阵愕然,随即笑笑,寒暄几句,兄弟话别。

岳云勉强上了岳安顾来的一辆车,在车轮嘎吱吱的滚动声中恬然的睡去,总算离开了临安,离开了这场噩梦。

“停车!”车走出不远,就被拦住。

拦住岳飞马头的是个小姑娘,递上一个包裹说:“我家柳姑娘让将包裹交给岳衙内。”

岳云似乎见过这个姑娘,只问了句:“你家主人可是西湖孤山旁的玉娘姑姑?”

小姑娘甜甜笑了点点头跑了。

一件白色的蜀锦袍子,袍子下绣了几树怒放的梅花,岳云忽然记得似乎六叔生前也有这么一袭袍子,那树梅花绣得极其别致。忽然,岳云发现这袍上的梅花很别致,树丛中隐了一弯明月。月儿,是月儿~~笨手笨脚的月儿也能有了如此的绣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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