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老人恍若有点虚脱了一般,又喝了一大口酒,连嘴角边的酒液也没有抹干净,接着有气无力的说道:“现在的美尼斯,已经是混乱一片,乱民们时而攻击政府军,时而互相攻击。在他们所占领的区域,地方官员和领主都被他们毫无人性的集体屠杀掉了。我们在远东地区总共有十四家领主,苏马田秦,袁傅吕辛,杨夙端木,裁董薛金。现在苏马田秦,袁傅吕辛等家族都已经烟消云散。我们所在的南海地区虽然暂时没有波及,但是估计也快了。现在美尼斯残存的两个边防军师团只能退守紫川道战略要塞,别的地方都放弃了,我们的家乡也在放弃之内。所以,我们不能回去了,回去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老人一边说,一边喝酒,话说完的时候,酒也喝完了,他顺手将酒瓶扔出窗外,深夜的寂静中传来酒瓶清脆的爆裂声,让人心中微微一震。
“美尼斯的局势怎么会糜烂的这么快?”杨夙枫惊讶的说道。他情不自禁的摸了摸怀中的圣旨,还有放在膝盖上的佩剑,眼神里闪动着阴冷的神色,但是这种神色很快就一闪而逝,重新恢复了平静。最后,他默默的揉了揉鼻子,车厢里的空气的确不太好,令他感觉鼻子痒痒的。
“我也不知道,似乎一切都是别人安排好了,一觉醒来就变成了不可收拾的样子。你的父亲不能接受这样现实,忧郁消沉,不久就去世了,这事情你都知道,就不用我来多说了。唉,唐明能安什么好心,他下的乃是死亡圣旨,而我们也不过是死亡领主罢了。这种借刀杀人的伎俩是每朝每代的皇帝都会做的,飞鸟死,走狗烹,鸟尽弓藏,我们现在就是那只准备要跳入火锅的猎狗!如果我们不走,他们的屠刀就砍下来了。”老人默然的说道,声音十分的凄凉。
杨夙枫微微冷笑一声:“笑话!唐明要我们死,我们就会轻易的去死吗?他信不过我们,我们又何尝信得过他了?家里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打算?是战还是逃?”
老人撩开窗帘,看看窗外深沉的夜色,苦涩的说道:“我们的力量太弱小了,战肯定是不可能的。经过家族会议的商量,决定由我带你先到国外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将他们从美尼斯秘密的接过来。我正在联系火龙半岛上的一些朋友,至于成功与否,只能听天由命了。”
杨夙枫轻轻地摇摇头,微微沉思了片刻,坚决地说道:“二叔,我认为,我们的立足之处还是在美尼斯,我们的根基都在那里,我们的力量也在那里。也只有在那里,皇帝唐明才能鞭长莫及,否则,无论我们逃到哪里,皇帝唐明都可以轻易的抓住我们,不要以为移居火龙半岛就能够苟且偷生,他一样可以通过外交关系将我们处死。再说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可不好过,处处受人制肘。唯有我们自己自力更生,建立咱们的势力才是最可靠的!想当初,如果不是我们的祖宗心软,这皇帝的位置未必就是他们唐家的!现在我们有机会纠正祖宗的这个错误,我不想放过!”
老人木然的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沉吟片刻,杨夙枫说道:“二叔,你要坦白的告诉我,我们家现在还有多少有战斗力的军队?”
老人凄凉的苦笑了一下,晦涩的说道:“枫,我知道你不愿意寄人篱下,想要挺直胸膛做人,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真的很难很难。你父亲为了避免帝国的猜疑,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在你被强行送入尼洛神京那年以后就开始逐渐解散军队,到他临死之前军队已经不到两千人,他临死的时候又再次下令军队全部解散,只保留了几艘战列舰。现在,除了老弗奥德还带了一百多人负责守家护院之外,我们在陆地上已经没有任何别的武装力量了。”
杨夙枫愣了愣,随即紧紧地握住拳头说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父亲为什么要解散军队?他难道不知道,在美尼斯地区,只有拳头才是真正的权力吗?”
老人摆摆手,示意杨夙枫不要激动,自己吸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们家的家境大不如前了,我们根本养不起那么多的军队!实际上,所有美尼斯地区领主的家境都大不如前了,皇帝老儿整天想着法子削弱我们的力量,限制我们的活动,我们做什么,官府都不批准,购买土地不给,经商做生意不给,开办工厂也不给,经营矿山也不给,什么都不给,逼着我们只能坐吃山空,坐以待毙。如果不是我们还有几条船,还能够和罗尼西亚联邦做点海上贸易,我们早就饿死了。这些年来,你父亲菩萨心肠,又接受了那些从叛乱地区逃难出来的很多技术工人,给他们地方住,给他们饭吃,每天的支出都很大。他们离开了工厂,又不会种地,只能等着救济,这么一大群人白吃白喝的,这日子自然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杨夙枫眼神轻轻跳动了一下,迫切的说道:“你是说我父亲接受了很多技术工人?”
老人点点头说道:“是的,当日我也曾经劝阻过他,说这么多人,那有几千人呢,几千人等着救济,那是什么样的开销啊!他们又没有办法自己创收,他们大部分都是钢铁厂军鞋厂的工人。唉,你父亲一辈子慈悲为怀,总是想着好心人会有好报,可是,人世间的事情又有谁说得清楚呢?老天爷打瞌睡的时候多着呢!枫,如果日后我们还有机会回去美尼斯,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令老弗奥德将那些人全部撵走,否则,再过几个月,咱们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顿了一顿,老人又沉重的说道:“帝国海军在完全撤离美尼斯地区的时候,还把琶洲军港也扔给了我们,军港配套的造船厂、钢铁厂、军械厂、火炮厂、弹药厂也都一古脑儿的扔给了我们,天哪,你知道那是多么沉重的负担吗?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几乎晕死了过去,那里可是有三四千的工人和生活没有着落的水手啊!他们能干什么?他们只能在那里等死,要不是可恨的弗莱彻,要不是该死的弗莱彻……”
杨夙枫的精神微微振奋了一下,急切地问道:“弗莱彻怎么样了?”
老人叹了口气,沮丧的说道:“我和你母亲的意思都是要将琶洲军港的水手和工人们都全部解散掉,因为我们实在养不起,但是弗莱彻坚决反对,他坚持要把这些人留下来,说以后一定会有大用处的。唉,要不是老弗奥德对我们杨家做出过前所未有的贡献,我一定要把他的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从家族会议里面撵出去的。”
杨夙枫斩钉截铁的说道:“弗莱彻是一个天才,我们不能这样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