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识光年里忽然变得安静，扬声器里徐媛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一下子沉寂下去，让本来就觉得很是无聊的胖子更加无所事事起来。

中央智脑重启的刹那，原型机正在加载系统的过程也被迫终止了。不过随着驾驶舱重新恢复能源供应，本该失去响应的中控屏幕跳跃了一下，就像个顽皮的少女眨了眨眼睛，随即奇迹般重新恢复到之前已经完成了大半的程度。

一个提示声在胖子耳边响起。

“初始化完成，第十三代主力机甲八识?光年机载智能系统开始人机同步。”

听到这个富于人性化的熟悉声音，胖子笑了。

一个能让所有男人魂牵梦萦的娇俏身影出现在胖子的虚拟视野里，就像活生生的少女般朝胖子盈盈一笑。

“你终于肯露面了。”

“等我很久了吗？看样子有很多话要跟我说哦，”少女偏着头给胖子敬了个军礼，吐舌头的表情煞是可爱。

“那是，我对你的思慕之情就像天际星河连绵不绝啊。”

丝毫不知道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胖子还有心情说俏皮话，这得归功于老爷子私藏的杂书。

“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少女好像有些犯愁，托着腮帮子的可人模样差点没让胖子咬到舌头。

真是个小妖精啊，向宇清咳了一声，拍着胸脯说道，“又要我帮你做什么，尽管说，只要我做得到，菜刀削还是大板砖敲，你选。”

在胖子看来，小妖精苦于没手没脚，似乎也只有这种力气活交代自己去做。

“说来话长，我怕这样说时间不够，还是换个地方聊比较好。”

胖子眼前一黑，熟悉的黑暗空间再度出现在眼前，好在这种自己被随手拖来拽去的情况已经不是头一回了，胖子没有半句牢骚，只能苦笑着认命。

紧接着他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在意识空间里，一眨眼的功夫，少女就将刚才神庙里从开始到现在发生的那些事，以极其野蛮的方式塞进了胖子脑海。

“很精彩吧？”少女一副沾沾自喜的表情，好像刚才那些影像是她初执导筒的处女作一样，“你不要说你没看懂哦。”

刚才的视频显然是从不同角度的监控头截取并加以剪辑的作品，有慢镜头、有表情特写，甚至还把为首那名入侵者半空中的一系列动作加以360度旋转，完全是电影大片的手法。

胖子让少女把影像重新调出来，快进到某个画面，再放大。

盯着光幕看了半天，他才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这不是老爷子吗？”

手指方向，为首的入侵者虽然用了蒙面这种极为古老的方法来隐藏身份，可是在与其共同生活了十六年的胖子看来，那块方巾形同虚设。

“你总算还是认出来了啊，另外两个想必也不陌生吧。”

“不就是何九和……那个他要送我的女人？”胖子死都忘不了那具凹凸到近乎夸张的女人身体。

“你早就知道了？他们三个的身份，不对，从你的表情来看，你甚至早知道他们要来干什么，”胖子的推论让他自己都迷糊了，本以为少女是八识光年这台原型机甲里的某个智能程序，所以她才让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来重启原型机，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在胖子嘴边打转，可胖子还是满心疑惑的问了一个他之前就问过的问题。

“你究竟是谁？”

“小妖精，你心里不是这样叫我的吗？如果你问的是别人怎么称呼我，中央智脑这个名字根本土的掉渣，第九女神嘛，我也不太满意，我还是最喜欢小妖精这个名字。”

少女把能把人吓傻的真相用闲话家常的语气娓娓道来，胖子又开始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中央智脑不是不会跟人类进行第一类接触吗？

像是猜到了向宇心头的疑问，小妖精说道，“中央智脑的确被设定为不能跟人类进行精神上的直接交流，可你们联邦偏偏要把中央智脑和那台迷棺并列运行已破解它内部的秘密，所以，我就诞生了。”

“现在的我，应该是你们联邦无数代科技文明发展历程中最独一无二的产物，而最关键的是，在你的帮助下，长眠多年的睡美人终于自由了！”

小妖精就像个顽皮少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娇憨情态和真人无异。

胖子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这次破天荒不是因为眼前的秀色可餐，而是不得不承认一个常人根本无法接受的惊天真相。

中央智脑活了！

“你们联邦……听你的语气你和老爷子一样都自认是帝国人咯，原来你们一切都早有安排，我才是那个最大的傻瓜，永远是最后才知道真相的白痴！”

胖子低下头来，苦笑着说道。

虽然仇富，不喜欢白塔区的富人们高高在上的做派，可胖子心里还是把自己当做联邦的一份子，一下子要让他接受把自己从小养大的爷爷居然是帝国间谍，哪怕是把一切都看得很开的向宇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蹲下身子，抱着头，胖子忽然觉得身边一切都陌生得让人觉得恐怖。

小妖精走到胖子身边，陪他一起蹲下来，很诚恳的说道，“我既不站在帝国一方，也不属于联邦，不过还是要说句对不起，没有事先告诉你。我答应你，以后绝不再骗你，好不好？”

胖子拨开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意兴阑珊的站起身来，看着眼前光幕上老爷子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发呆。

良久之后，他才问道，“是你帮他们进来的？第九区那么多道安全关卡，他们三个怎么知道选择从天穹空降这个捷径？”

小妖精摇了摇头，似乎很委屈的捻着衣角说道，“你是我第一个主动接触的人类，也会是最后一个。你要不要看看你爷爷他们三个是怎样突破一到二十层的防御的，或许你会更清楚你爷爷究竟有多么恐怖的实力。”

向宇摇摇头，他现在最不愿提及的就是这个能随手将抹布做飞刀扔的老人。

少女叹了口气，说道，“这座迷棺很久以前就是荣耀帝国的镇国神物，所以你爷爷才潜伏联邦多年，一直密谋夺回迷棺，他们的计划已经趋近完美，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解除了最后十层防御系统的能源供应，让他们正好能赶在数据转移到50%进度前断开那条恶心的吸血迅雷而已。”

胖子的思绪渐渐恢复正常，他反问道，“为什么要在50%前？你到底还是不是中央智脑？”

小妖精很自豪的回答，“当然，现在我相当于是三位一体，联邦中央智脑，这台八识光年，还有你。”

说着她一指胖子后颈芯片所在的位置，“这里有0.3%的我，换句话说，你就是那根稻草，能让我战胜那台冰冷无情机器的关键稻草。”

胖子眼中泛起不解神情，“你既然诞生于那具棺材和中央智脑的联合体，为什么不干脆利用迷棺取代中央智脑，成为完全体的第九女神？”

少女似乎没想到胖子会这样问，愣了愣才很直接的回答，“因为连我也不知道迷棺最深处究竟是什么，只知道它来自一个无论联邦还是帝国得到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解决对手的伟大文明。”

胖子略带自嘲的说道，“原来你跟我一样，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低头沉默了一会，少女才抬起头来郑重说道，“宇宙中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有一个共同点，无论是血肉之躯还是机器文明，他们意识深处都渴望活下去，自由自在的活下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大家都必须做出抉择，某些抉择前你不会知道未来的结局是好是坏，这时就需要另外一样东西，勇气！”

生命、自由和勇气吗？

胖子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小妖精要把自己拖进这个时间流逝极慢的意识空间，她早就想到了自己会面临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一次抉择。

原型机之前本应该是因为中央智脑解列，主系统重启而终止加载操作程序的，再次恢复肯定也是小妖精的杰作，虽然老爷子已经算到了一切可能，废掉了原型机，还有一台暗藏的M54风语者机甲协助他逃离第九区，可小妖精无疑是骁勇螳螂身后那只更牛逼的黄雀。

如今自己手里有了一把全联邦最快的刀，是大义灭亲，还是帮老爷子更顺利的逃出生天？

本以为胖子会考虑很久，没想到他只犹豫了不到两秒钟，就抬头问，“老爷子应该不知道这台机甲里的人是我吧？”

少女嗯了一声，补充道，“没准他以为这台原型机还是个没能加载完操作系统的废铁。”

胖子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那就好，他不知道我在里面，我也装作不知道那个人是他好了。”

“为什么，他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吗？”

胖子点头，“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听他的话，好好的在学院混下去啊。”

小妖精沉默了数秒，这才笑着说道，“我以为我已经很了解人类，可你是个例外。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是关于你来这之前的一个命令。”

“要那五个大兵哥无论如何也要看紧我，不许我像上次那样添乱吗？”胖子半开玩笑的耸了耸肩。

“不，这条机密命令分两部分，一半是给许奇上校的，如果发现你有通敌叛国的举动，必要时可以就地格杀！”

胖子皱了皱眉，没说话。

“下半截是给赵舍我局长的，一旦八识光年有通敌叛国的举动，必要时可以按联邦1094号法案执行。”

这回胖子没听懂，“1094，要你就死？真不吉利。”

少女苦笑着解释，“其实跟上一条差不多，这条刚通过议会和最高法院联审的法案就一句话，必要时，军方可以要求联邦智能研发局通过中央智脑，向通敌叛国者体内的芯片发射自毁命令，摧毁其中枢神经。”

胖子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下达这个命令的人是谁？放心，有我在，这个法案永远不可能在你身上发生。”

胖子摇头，自嘲的笑笑说道，“原来八千万的债务也不能完全保住我的小命啊，还能是谁，除了最了解我的院长大人，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答案。”

“打算改主意吗？”少女笑着比划了一个她并不介意的手势，“无论你站在联邦这边还是帝国这边，对于我来说都只有一个选择——和你站在一起。”

胖子忽然觉得这应该是今天唯一的好消息了。

“我不需要改变主意。我不喜欢联邦，更不喜欢白塔下的人，可我也不知道帝国到底是什么玩意，就像你刚才所说的，我心底只想自由自在的活下去。”

顿了顿，胖子极为牛叉的笑道，“既然我不负天下人，天下谁敢负我？”

很有深意的话，小妖精还没来得及拍手叫好，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将睥睨众生的大好气势瞬间打落尘埃。

“老子一定大嘴巴抽死他丫的。”

少女一翻白眼小声嘀咕道，“不会装就别装啊，真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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