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落日依依不舍的别离了人间,一袭春风扫过,吹来了满地的清辉。
为招待云岚一行人,风天特意在府内设宴,盛情款待三位贵宾。云岚和风天夫妇在几位风家长老的作陪下,在待客厅内开怀畅饮。至于云楚和云梦,则由风家的年轻一代代为相伴。许是多日未见,云楚和风无形、风无意三人从一开始就把持不住自己,在用小小的酒杯喝下几口后,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直接抱起了酒坛。
按照他们三人的说法,酒逢知己千杯少,既然千杯已无法满足,何不直接用酒坛喝个痛快。
花门楼前见秋草,岂能贫贱相看老,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酒中自有万种风情,酒中自有千般曼妙。
相比风无形三人的洒脱,云梦身边的人就显得文静许多了。因为云家仙子历来喜好幽静,对于这种酒肆之气一直微微厌烦,此次若不是国王陛下亲自邀约,恐怕她也不会随父远行,来到这帝都之内。况且,她的心中,还一直在惦念着一个人。
云梦一直尽量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要再风家人面前显露出什么。只是对于这种喧闹,她实在是有些无法适应。所以在勉力陪伴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云梦推脱自己有些劳累,率先离开了酒席。而在场的人除了一直在仔细观看云梦的风无言之外,没有一人注意到她的变化。
不过虽然少了云梦,但风家子弟还是喝的十分的痛快。毕竟这样放松的时刻,并不是总能遇到,即使是每年过帝庆的时候也无法像现在这样开心。
但这其中,只有一个人例外。
他已经注意云梦许久,也注意了云楚许久。
他看出了云梦的痛,也看出了云楚的愁。
云楚是被风无形和风无意迎进门的,所以当时他没有看到云楚的具体神色,但在酒席之上,他却看到了。虽然云楚掩饰的很好,也的确骗过了很多人。但那一份发自心底的愁,却是永远无法掩饰的。
所以他才和风无形、风无意不停的拼酒。好藉此来排遣心中的抑郁。
酒不醉人人自醉。人欲醉时心亦醉。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酒能醉人,却不能消愁。许多人以为醉了就可以排遣所有心中的不快,却何曾想过,酒醒后,一腔怨愁,又到哪里解忧。
风无言无法过问云楚的事情,也无权过问。他只关心云梦,这个曾经让他牵肠挂肚的人,为何此时却一直眉头不展。
借故离开了酒席后,风无言快速的赶往云梦所在的院落。但却在临近了云梦的院落后,脚步停了下来。
男女有别,况且在这等级森严的帝国国都之内,更是严格。自己这样贸然闯入,未免太过唐突。更何况,自己又有何理由夜闯女子闺房。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风无言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走?他实在是有些无法放得下。留?他却不知该如何留下。
“外面可是言少爷?若是的话,还请言少爷进来一叙。”
就在风无言还在为要不要进发愁的时候,院内却突然传来云梦相邀的声音。虽惊讶于云梦的敏感,但风无言还是仔细的整理了衣冠之后迈步入内。
清凉的月色下,一人静立于院落中央,一身华贵的衣物,衬托着人的绝美娇容。玉人随意的抚弄着手里的一朵桃花,只是在那仙子般的面容的衬托下,桃花似乎也失色不少。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过如此而已。
“深夜来访,着实冒昧,风无言在此赔罪了,还望云小姐海涵。”风无言率先赔着罪。
“言少爷何罪之有。云梦不过是一寻常女子,此处乃风家府邸,暂居于此,言少爷在自家走动,何来罪过。”云梦巧妙的回答了风无言。倒是风无言在听到她的话后却显得局促起来。
“世人无常意,将心换月明。云梦心中总有千万种愁苦,却不能和人诉说。在这纷扰的俗世中,还要装出一副甜蜜幸福之状,言少爷,你认为云梦此举,是否可取。”
“这个。。。”
风无言万万没有想到,云梦竟会在此时说出此等话来,原本还想要出言安慰,此时却发现自己已是哑口无言。
“言少爷不愧为风家第一奇才,云梦自认已是掩饰得当,却还是被言少爷发现端倪。云梦无意隐瞒什么,但却不得不藏下心腹事。相信刚才在酒席之上,言少爷已然发现云梦异常,故此刚刚我闻听院外有脚步声,就已经猜到一定是少爷你。言少爷之意,云梦自是明了。只是云梦不过乃是一介平民,言少爷却是当今战龙第一家族的嫡系子孙。国家历来不喜贵族与平民通婚。恐怕言少爷要失望了。”
花前月下,本应是一番良辰美景追随,但此时在场的两人,却没有了任何赏花见月的兴致。
多情自古伤离别,多情自古空余恨。离别,余恨,不过是人事后的一种痛苦。但此时,风无言却有一种欲哭无泪的痛楚。
男儿的心,最不能承受之重,就是女人的心。女人心,海底针。变幻无常,神秘莫测。
男儿心藏天下,但夺得了天下,只为身边佳人嫣然一笑。
晚风阵阵,吹动了满头的青丝,吹动了片片新绿。却无法吹动心头的痛与愁。
“家与国,爱与恨,情与仇。不过是过眼云烟。言少爷又何必执着。男儿自古多情,江山美人多娇。好男儿终究不会空负天生五尺躯。更何况,这看似稳固的战龙帝国,就真的固若金汤不成。若是家国天下已毁,有何来这刻骨的儿女情长。”
云梦突然没有边际的话,让伤心之中的风无言顿时惊醒。哑然的看着面前的可人,对她的话有些不解。
云梦倒是没有注意风无言的神态,反倒是自顾自的说道“硝烟起,祥和息。一路烟尘卷千里。战事永不随人意。可叹天下的百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乱世的纷争,最终的受害者,永远都是那些善良的百姓。言少爷,难道你忍心看这天下苍生受如此困苦而无动于衷。”
若是云梦方才的话,让风无言不解的话,那么现在她的话,就彻底的把风无言搞糊涂了。
什么兴亡之苦,什么天下黎民。此时是举国安定,何来战事之有。战龙帝国立国已有千余年,历任陛下虽不能说个个英明神武,但也算是尽职尽责了。经过千余年的发展,战龙已成为整个狂龙大陆最强盛的帝国。
北有怒兰铁骑,却一直无法撼动战龙边疆。一道巍峨的万里龙墙,阻断了怒兰人所有的企图。
西方,上古魔族一直未曾停歇过对战龙的染指。只是由于战龙将士的英勇善战,魔族才没有真正的侵入过战龙帝国内部而已。
东方,矮人族虽然表面上对战龙阿谀奉承,但背地里却一直在谋求着何时能够占领战龙的广袤土地。
南方,则是居住着多如牛毛的少数种族。而且由于当地气候炎热潮湿,沼泽遍地,怪木丛生,各个种族间彼此纷争不断,故此才没有对战龙形成过什么像样的威胁。
可是现在,这位云中仙子竟然说着什么天下兴亡,姑且不论她说的对与错,单凭这一项蛊惑人心的罪名,就已经足以将她判处一年的监禁了。
“云梦小姐,凡事三思而后行,说话,也要细加思量。小心祸从口出。此处乃是帝都,隔墙有耳啊。”风无言好心的提醒着面前这位神伤不已的云梦小姐。
云梦倒是十分感激风无言的提醒,对着这位未来的狂龙大陆第一帝王,嫣然一笑,那醉人的笑容,似乎把风无言整个人都给笑的酥麻了。
“多谢言少爷的关心了。云梦记下了。夜已深了,如果言少爷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云梦准备歇息了。言少爷还请自便吧。”云梦说完后转身向房间走去,但行走之间无意流露出的雍容华贵,还是让在场的风无言大呼精妙。
就在云梦即将走进房间的刹那,那一袭恍若天仙的青衣,却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然后云梦头也不回的说道“言少爷还请仔细思量云梦刚才所言,这无常的世道,终须有个真正的明君,终须有个真正的结局。”
耐人寻味的话,在风无言的脑海中反复的回荡着。
真正的明君?真正的结局?
这又是什么。风无言现在突然感觉,自己已经完全看不透这个天仙般的美女了。
月下小楼,此情此景自是许多才子佳人的风雅之处。只是风无言却完全没有了任何的风雅之趣。在依依不舍的留恋了半天后,他还是离开了这佳人的居所。
等到风无言回到宴客厅的时候,所有人都还在畅饮着。只是因为喝得太多,很多人已经开始微露醉意了。而云楚和风无形、风无意更是夸张,三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就连说话的时候舌头都已经打结了,但三人谁也没有放下杯中之物,看来他们还想继续拼下去了。
只是此时的风无言早已没有任何饮酒的兴趣。他现在一直在想的,就是云梦刚才说那一番话的真正含义。
狂龙大陆自诞生之日起就无有一日安宁。各族之间倾轧征伐,人族与魔族,人族与人族,如果算上曾经出现过,但却已经消散在历史尘埃中的精灵族,这不平的世道,还真是到处都是杀戮。战龙帝国于千年前建立,虽是统一了一方,却距离真正的大一统还尚有不小的距离。千百年来,还未曾出现过哪一位明君能够统一这纷乱的大陆。
政治,文化,信仰,宗教,各族之间错综复杂的隔阂与相通,造就了彼此之间相争又相通的奇怪局面。想要真正的抹平这其中的纷争,也只有真正的帝王来统一这大陆了。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想要完全统一,何其难也。这狂龙大陆,纵横千万里,上下万余年,欲求一统,难啊。”
风无言越想越头疼,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无奈之余,也只能寄情于这清澈的杯中之物了。
若干年后,当被问及当年曾经如何思考这统一的问题的时候,已经成为狂龙第一帝王的风无言也只是微微一笑,抬手举杯,说了一句让人感觉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风云两相宜,龙虎莫相争。佳人美酒,朱子贤臣,兴王谈笑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