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后的第二天,我便让初画带着我前去慈宁宫请安,彼时眼睛尚未复原,周围情形都不清楚,一切只得更加小心。
来到了慈宁宫门口,初画跟宫门口的宫女说明来意,那宫女遂笑着通报去了,我静静站着,心底略有些紧张。彼时,慈宁宫宫门大开,隐隐有孩子笑声传来。
良久,终于听见那宫女的脚步声返回的声音,期间还参杂着轻缓的说话声。
“是谁?你不认识吗?”有人问道。
那宫女低声回道:“是个生面孔的姑姑,奴婢没有见过,不过她身边的初画奴婢倒是认识。”
“既是不认识,又没有说有什么事,紧着打发走就成了,怎地还非拖我出来做什么?没见到太后正和三阿哥玩到兴头上吗?”那人边走边说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尽给我找事。”
那宫女笑嘻嘻地说:“苏墨儿姑姑,你人最好了,走吧,看看去吧,那姑姑的眼睛……,瞧着怪可怜的。”
“哎,你呀……,走吧。”苏墨儿说着,边朝我们这边走来。
九十月份的太阳当头照着,明明不热,不知怎地,我面上却一阵阵燥热。原来,我是落到了让别人可怜的地步了,心底不由得嘲笑一番。耳听到苏墨儿走近了,连忙低头说道:“珊瑚见过姑姑!”
苏墨儿的脚步陡然收住,上下看我一通,惊讶说道:“哟,这不是珊瑚吗?昨日皇上还说起你呢,快进来吧!都怪青书这丫头,也不说清楚是什么人,快进来吧!”
我微福了福身,遂在初画的搀扶下进门,一进门就听见一个约莫三四岁的清脆的儿声笑着说道:“皇额奶,你看,这盆也开花了!”接着就听见孝庄笑呵呵地说:“哎呦,还是咱们玄烨的眼睛行啊!连这小小的花骨朵都瞅见了。”
等到苏墨儿向孝庄低声说明一番后,我连忙请安行礼,太阳当头照着的时间长了,头隐隐有些发昏,只觉得这安请得委实有些长了,终听到孝庄淡笑着说:“原来是珊瑚,这陡一见,我还真有些认不出来了,说起来也快有十来年没见了吗?这丫头可是愈发俊了。别老躬着个身子了,过来,让我仔细看看你。”
我依言上前,鼻尖隐隐嗅到一抹淡淡的桂花的清香,在孝庄的注视下,绕是我心底早做好了准备,也隐隐有些发寒,只觉得她的目光探究与冷冽多,全然不似话语中那般熟络与亲切。
突然有个儿声叫道:“皇额奶,她是谁?她的眼睛怎么了?”想来必是玄烨无疑。
孝庄轻轻一笑,说道:“这是珊瑚,可会说故事呢,你皇阿玛小时候最喜欢听她讲故事了。”
“是吗?”玄烨说道,“珊瑚,那你给我说个故事吧。”
我正要开口,孝庄笑着说:“这会可不行,皇额奶还有正事跟珊瑚说了,玄烨跟青釉去玩,好不好?”
“那好吧。”那孩子说道。青釉牵着玄烨从我身边经过,那桂花清香随即清晰起来,我心中一凛。青釉低声对我笑着说道:“死丫头,一会儿可别走远了,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我低声一笑,说道:“嗯,知道了。”遂回身倾听孝庄的动静,听得剪刀剪枝的脆响,想来必是孝庄正在忙着修剪花草,她边忙边淡淡说道:“珊瑚啊,你的事情,皇上都跟我说了。这过去的事,就由着它过去好了,咱们也都不要提了。现眼下,你就只管医好你的眼睛的就成了。”
“是。”我低头说道。
“你年岁比皇上大,又素来懂事,许多事情不需要我明说,你心里自会明白,这宫里人人都想着往主子这份上爬,可爬上又能怎么样?其实这宫里做主子的未必比做奴才的享福,许多事情还是掂量着做才好。这眼下皇上虽然年纪是大了,却还是从前的性子,许多事情犟起来,几匹马都拉不会来。唉,总之,是不让人省心啊。”孝庄淡淡说道,“你和他打小是一起长大了,他对你如何,想必你也清楚。你呀,既然回到了他身边做事,就要替他多留些神,别尽让他犯糊涂,做些让天下人笑话的事。”
我心中忐忑,知道孝庄话里有话,低着头,不敢冒然作答。
一时空气有些静寂了。
突然鼻尖一阵兰花香近,一个女子边缓缓走来,边笑嘻嘻地说道:“依我看,这简亲王的庶福晋一下子成了皇上身边的宫女,这事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我心中陡然一惊,她……莫不就是静妃?!
空气一下子寂静下来,就连孝庄不急不缓的剪枝脆响声也陡然停住了,孝庄冷冷说道:“是静妃啊,你不好好在你的侧宫呆着,跑我慈宁宫这边做什么?”
果然是静妃。我连忙行礼请安。
“听说太后您这边来了稀客,我就过来凑凑热闹啊。”静妃自顾自上下打量我,缓缓笑着说道,“原来就是这位啊,瞧着这模样儿生的……,可是比皇上御书房里的那副画上的人要好看多了,太后,您说是不是?呀,这眼睛怎么了?不会是瞎了吧?那还是可惜了。”
我脸上一热,微侧了头去。
她却不放过我,仍是边看我,边啧啧有声说道:“看来这董鄂的女人就是跟别的地儿的不一样啊,真是一个赛一个好看,也难怪咱们皇上着迷的……”
“静妃!”福临的声音突然响起,且大而冷冽,转眼到了我的面前,正好挡住了静妃肆意的目光,“你到这做什么?”
我心中不由得一暖,鼻尖略有些发酸。
“皇上您让我从坤宁宫搬去侧宫了,怎么,现如今连门都不许我出了吗?”静妃噗嗤一声冷笑,缓缓说道。
这话冒然且生冷,我渐渐感觉面前的福临越发冷冽起来,半响,福临冷冷说道:“是,从今以后,若没有朕的容许,侧宫静妃不可踏出宫门半步。”
“为什么?”静妃冷然逼问道。
“这是朕的命令。”福临冷冷答道。
虽然早有耳闻,福临与废后不和,可两人如此水火不容针锋相对还是让我大吃了一惊,却也不敢多动,只低头听着,估计场中众人也多是如我一般忐忑,一时,众人的呼吸声都变得轻缓了。
良久。
“好了!你们别让我闹心了,成不成?”孝庄冷冷说道,“丝兰,还不把你的主子带回去?尽在这儿给我添乱!”
“姑姑,不用您赶!我自己会走!”静妃冷冷说道,眼光透过福临看向我,仍是冷冽而尖锐的,她冷哼一声,终是离开了。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女子,不可不谓强悍,如此尖锐的话语,也只有她一个人敢说出来,紧紧逼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可到底是一轮明月空映井,水无情,波乱影碎,所以只有怨恨幽幽。
董鄂的女人……,或许是有一个人是她该恨的,但,绝非是我。
静妃走后,宫中的压抑的气氛一下子缓解了,孝庄对福临笑着说:“今日怎么过来这么早?前朝的事都忙完了?”
福临笑嘻嘻坐下来,说:“哪完的了?我是想额娘了,所以就过来看看。”
“是吗?”孝庄淡笑着说,“你昨日不想我,以前也不想我,怎么今日反倒想我了?是不是知道珊瑚在我这边,所以一下朝,就急赶着过来了?”
福临笑嘻嘻说道:“还是额娘厉害,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看了我一眼,低声笑着说道:“皇额娘,珊瑚她眼睛不好使,你就别紧着问她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好了。”
孝庄又淡淡问道:“今日朝上怎么样?简亲王,他可有说什么?”
我一下子觉得呼吸都有些发紧了。
福临咔嚓一声脆响,啃了一口水果,含含糊糊说道:“还不是说那些?不就是练兵啊,八旗子弟的雄心什么的,皇额娘,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天不折腾,就嫌闷的慌。”
孝庄冷笑一声说道:“是吗?我怎么听说他今日并没有上朝?”
我脑袋轰隆一声巨响。
福临一笑,说道:“是啊,济度今日告假了。皇额娘是哪里知道的?”
“他昨晚上在我宫门口整整跪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我才人让抬回王府的。”孝庄淡淡说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