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等人将县令等众送出门外,跟在县令后面的朱仝拿眼一个劲地暗暗盯着史进,继而又瞧了瞧晁盖,三番五次想开口,直到出了晁家的大门都没有寻到一个适合的机会。
而此刻的史进也察觉到了朱仝神情的迥异,但是,史进却没有想到,朱仝那日暗中盯梢,已经开始留意史进的一举一动,当下对史进的背景和来路很是怀疑,同时,再加上自从这史进出现,晁家就处处就受尽了臧家的欺辱,这里头虽然现在还没抓到什么联系,但是却少不得让朱仝心里揣测怀疑一番。
史进见朱仝似乎有话对晁盖说,但是,苦于没有适合的条件,心里有些担心是朱仝带来了什么要紧的情报,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情报的灵通显然尤为重要。于是,史进故意快走两步上了前来,接了县令的话,两人一面聊,一面跨出晁家的大门来。
就在史进缠住县令吸引着众人注意的时候,朱仝便机不可失地悄悄扯了扯晁盖,迅速靠近了他,以一种恰好晁盖可以听到的声音,提醒晁盖道:“这小子来路不正,千万小心!”
晁盖听了微微愣了愣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向朱仝时,朱仝却拿眼瞄了瞄前面。晁盖顺着朱仝眼神的示意一瞧,原来朱仝口中的小子不是别人正是史进。于是,晁盖笑笑,摇了摇头。
朱仝见晁盖不以为然,心里很是着急,还想讲的更细一些,只是,已经没了机会。这时候,县令笑呵呵地和史进聊罢,也出晁家大门外三步了,县令回过头来,迎着晁盖道:“二东家,请回吧。”
晁盖陪着笑脸,虚虚做了一礼,道:“大人慢走。”
县令上了轿子,众人上马前前后后护着便走。朱仝驰马走了几步,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回过身来,注视着晁盖,那眼神里包含的意味,是说不出的急切。晁盖心里明白,摆了摆手,本想让他放心,但晁盖的这番态度却愈发让朱仝不放心了。
送走了这帮子“假大空”,晁盖等人这才回到了灵堂上来,安排处理着晁济道的身后之事。当夜深时,晁盖、史进、吴用三人坐在了灵堂的偏厅里头,点起一支油灯,凑在一起,便一同悄声盘算起接下来的发展来。
“瞧今天这架势,眼下这臧寒中和那吴狗官当真是狼和鬼相通,厮混在一处,不好对付,就这样下去,臧寒中那老谋深算,再利用上官府的力气,岂不是要一点一点将晁家真的挖空,等到空余一副骨架的时候,就当真没有回天之力了。”晁盖说着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史进见晁盖话里有些失落的意味,于是接过话头来道:“当下晁家虽然损兵折将,城中的两处买卖都尽数落入他人的囊中,但是,只要有你晁盖在,这元气就未必有伤。只是,当下却少一些得力的帮手。俗话说,孤拳难敌四脚。我们现在要做的,一方面小心提防臧寒中的下一步手段,一方面加紧对来宝赌馆的盯梢,第三,也要广撒英雄帖来招兵买马。人手足了,事情也就好办了许多。”
吴用听着点点头,道:“说的在理,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去哪里寻许多得力的助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史进就笑了,靠近两人,道:“远的不说,就在这近处,就有三个人义胆包身,武艺出众,敢赴汤蹈火,同死同生,都是以一当十的汉子,如果能邀得他们相帮,那么,做事也就容易的多了。”
“你是说,‘阮氏三雄’!”晁盖收了史进的提醒,突然心里像是点起了一盏明灯,一拍脑门,道:“啊呀,这些天都被臧寒中那个老狐狸给气晕了,竟然没有想起这三个兄弟来。”
“没错,便是他们,我屡屡耳闻,只是亦不曾相见过。”
吴用摆摆手,笑着道:“这个不难,我与他们交好,在济州梁山泊边住,日尝只打鱼为生,亦曾在泊子里做私商勾当。这三个是亲兄弟。小可旧日在那里住了数年,与他们相交时,他们虽然个个都是不通文墨之人,但是,我瞧他们与人结交,是真有义气,是条好汉子,因此我这一股酸腐的儒生也便和他们常常来往。今已好两年不曾相见。若得此三人,大事必成。”
晁盖听得心下欢喜,道:“我和史进一样,也曾听闻这阮家三弟兄的名字,只是,都不曾相会。梁山泊离这里只有百十里以下路程,何不使人请他们来商议?”
吴用点点头道:“着下人前去请他们,依照他们那般的脾气,如何肯来。小可必须亲自前去那里,凭咱这三寸不烂之舌,定然说得他们入伙。”
晁盖大喜道:“先生高见,不知,几时可行?”
吴用想也不想便回答晁盖道:“当下这等状况,事不宜迟,只好今夜三更便去,明日晌午就可到了那里。等劝得他们来时,也差不多就在明后之间。”
晁盖点头和史进对望一眼,道:“这般最好。”当下便传了庄客立刻安排酒食,三人一同吃了。
等到三更时分的光景,吴用起了身来,洗漱罢,吃了些早饭,便讨了些银两放在身边,穿上草鞋,由晁盖和史进将他送出庄门。三人暂且别过,吴用便大步流星踏上了往梁山泊的路程。
吴用行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晌午时分,便到了梁山泊边上,吴用虽然有两年没有来过,但是,这里变化不甚太大,吴用依旧可以按图索骥,径直来到阮小二的家来。
吴用到了门前,透过那横七竖八的树枝编就的柴门向里头望去,枯桩上缆着数支小渔船,疏篱外晒着一张破鱼网,倚山傍水,其间约有十数间草房,只是,房子要略显得比从前更破了些。
这柴门虽然破败不堪,但是,礼节却不能轻易坏得,于是,吴用没有擅闯,站在篱笆外头,高高叫一声,道:“阮二哥在家么?”
听得里头一个浑厚的声音应了,不需多时,只见阮小二走将出来,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洗的白中泛黄的旧衣裳,打着一双赤脚,步步生风地走了出来,一见了是吴用,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阮小二连忙迎过来,开了柴门道:“教授怎么来了?是甚风吹得您到此处?”
吴用见了阮小二,故人相见,心里也很是欢喜,答道:“有些小事,特来相求二郎。”
阮小二拉了吴用的手往里头走,道:“教授言重了,有何等事?但说不妨,哪里还用的着‘求’。”
吴用听得阮小二所言,便开始道:“小生自离了这里,也有些年岁了,这些年在晁家做门馆,也处处受人家的恩惠。当下,晁家的大东家不幸去世,正赶巧,要用着十数尾重十四五斤的金色鲤鱼,因此特地来相投足下。”
阮小二笑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登天的事,原来就是这般事情。小人且和教授吃三杯酒,吃完再来说他。”
吴用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于是也不心急,便道:“小可的来意,也正是想要和二郎,好好吃他三杯。”
阮小二欣喜,道:“隔湖有几处酒店,我们就驾船荡将过去。”
吴用道:“这般最好,但也要与五郎说句话,不知在他家也不在?”
阮小二道:“这个容易,我们一同去寻他便是了。”
当下,两个人来到阮小二泊船的岸边,阮小二步法很是麻利,几个起落便稳稳地踏在了船边上,将枯桩上缆的小船解了一支,便扶着吴用下了船来。阮小二撑起一直长槁来,也不知是怎么个弄法,左右两边轻轻一点,那一叶小舟便像是离弦的箭,直向湖泊那边去了。
正荡之间,只见阮小二把手在嘴边扩成一个喇叭状,叫道:“七哥,曾见五郎么?”
吴用闻声顺着往那边看时,只见芦苇中摇出一支船来。
那阮小七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身上穿个棋子布背心,腰系着一条生布裙,双脚踩着那支船的弦邦荡着,朝着阮小二问道:“二哥,你寻五哥做什么?”
吴用认出了那人,便高高叫了一声:“七郎,小生特来相央诸位,有事相帮。”
阮小七闻得声音,愣了一愣,当即凝眸细看,这才心里暗暗一喜,道:“教授恕罪,好久不曾相见,险些没认出了你。”
吴用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拱手道:“走,咱们一同和二哥去吃杯酒去。”
阮小七将右脚往深一踩,手中的竹篙一点水底,那船便像是路上那乖巧的马匹,兀自掉转过了头来,与阮小二的船并驾齐驱。阮小七道:“小人也早就想和教授吃杯酒了,只是一向瞎忙,都不曾得空见面。”
两支船并驾着行在湖泊里,不需多时,便划到了个去处,这里团团都是水,高埠上坐落着七八间草房。
不等吴用再次小心翼翼站起身来,同船上的阮小二便扯着嗓子叫道:“老娘,五哥在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