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这是第一次能够美美地安心睡了一夜,等再睁开眼时,窗外已经是日山三竿。史进长长地伸个了懒腰,觉得同体舒泰,精力充沛之极。史进拿手抓住那彭松的被头一扬,顿时翻身坐了起来。将衣服软甲穿了身上,舒张双臂尽情展动,全身骨骼随之嘎嘎叭叭一阵脆响。
“好舒畅!”
史进心下轻快舒畅,一推房门便出了院来。
这里是黎百草的后院,昨夜大战剿灭官兵之后,史进将防务后事一并安排妥当,之后便沐浴更衣回到这里看望陈达,随后也就在黎百草的一间小小的偏房里休息下了。此刻史进经过这一觉的调养,又生龙活虎,恢复了往日飒爽的英姿。人逢喜事精神爽,史进想到这华阴县终于可以安安稳稳收入囊中,也不由地喜上眉头。
当下史进跳到院中,身手一展便虎虎生风地打了一套拳法,这一套打过好不痛快。就在他最后一招立定,抱拳收势的时候,啪啪啪,轻快的掌声在身后响起。
史进回眸一看,呵,院中却无一人。
这时,那掌声又从面前响起,史进回头再看,面前也空荡荡地没有一人。
此刻,轻快地掌声从马槽的方向响起,史进身子稍稍顿了顿,接着猛然转身,还是没见到半个鬼影。
这下史进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道:“好你个臭小子!也来戏耍你大哥!”
“大哥,怎么知道是我。”时迁笑嘻嘻地出现在了院里。
“这本事,除了你还能是谁!”史进一指那小子,时迁就有些小得意的发笑。
时迁笑罢,脸色严肃地认真道:“大哥别说,还真有一人也可做到,我想……大哥对此人,也一定分外看重。”
“哦?”史进一手搭了个凉棚,抬头看了看浓郁的阳光,这天色都快半上午了。
时迁看大哥似乎并不在意,但是心里也不急,因为他晓得,下面的话说出来,眼下的哥哥,可就关切的很了。
“大哥,你可知重兵把守的官家大营,为何一个接一个的着火打乱?”时迁不紧不慢地问道。
史进果然双眸一紧,转首看着时迁,认真地反问道:“难道贤弟知道?”
时迁含笑点了点头,道:“不错,大哥一定想都不会想到。那个放起火来的,竟是孟督监……”
“孟森,孟督监!”史进一对清秀的大眼惊的圆滚滚。
时迁微微摇了摇头,继续被史进打断的话:“孟督监手下的魁二!”
史进乍一听这“魁二”的名字,身子徒然一抖:“那不是我叫你设法俘虏的魁二么!”
“正是!那日我与他较量轻功身手,他甘愿降服,便被我绑上了少华山去,交给了朱武哥哥,没想到这魁二竟然帮了我们天大的忙。”
“是他,那就没错了!”史进看时迁被他这句话说得似有不解,便继续道:“他是孟森手中的一张底牌,隶属关系极为特殊,有出入官兵大营的令牌,而且这么多年对孟森的布营方略也极为了解,再加之他身手了得,杀人放火,自然是轻车熟路,难不倒他。只是……”
“没错,他昨夜便是带了手下十人便连连烧了官兵五座大营。大哥,你还有何顾虑?”时迁看看史进有话未吐,便也问了出来。
“只是,为何他为何要帮助我等。”史进紧锁着眉头,心下腾起一团捉摸不透的阴云。
时迁听了笑了笑道:“我一开始也不解,但是,朱武哥哥真是颇有些神机,托人传了口信来,一来便是便是互通安康,说杨春已经带兵回了山寨。二来便是细说这魁二,告诉哥哥此人可以放心重用。”
“哦?朱武却是如何说的,快快说与我听!”史进认真地看着时迁,等着他下面的话。
时迁亲点了下头,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述那信使得话:“朱武哥哥所言有三,一来便是听那魁二说大哥曾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感恩戴德之极,二来……”说到这里时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续道:“二来,我以飞墙走壁的身手曾擒住并释放多次,这般以技服人,让他深深折服。三来,便是朱武哥哥的好本事,那一颗七窍玲珑心,加上那巧舌如簧说尽天下事理。这三样加起来,这魁二哪里还能招架的住,哪里还能不真心实意地投靠哥哥。”
史进听了这三点,默默地点了点头,脸上微微露出了喜色,这魁二是史进看好的一个汉字,虽然不能说有将帅之才,但是他本来就是江湖之人,在山寨更有一番妙用,想必他定然也乐意所为。史进想到此处,为这皆大欢喜的结果,不由地露出了三分的笑意,对时迁道:“贤弟,不知魁二此刻可在城里,还是……”
“他火烧五座连营之后便回了山寨,听朱武哥哥的信使说,还别有任务。”
这华阴县也拿下了,还有什么任务呢。史进没有多想,但凡由朱武兄弟自己把控去吧。于是,史进便道:“城中安排的事情,不知做的如何了?”
时迁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低沉,道:“兄弟们都做得差不多了,连同所有的兵员算起来,城里还共有两千一百余众,前前后后伤兵一千三百余众,昨夜打扫了城里的战场,尸体都掩埋在了城外的西南坡,兵刃箭甲缴获五千多件,自昨夜贴了安抚榜出来,今日城中百姓往来已经如常。更有千余众壮丁来投我军,当下虽然大战方罢,但是大哥更需招兵买马,我擅作主张留了他们,交给柳权天去编制了。”
史进心下颇为满意,点了点头道:“这样很好,但大哥为何听你这腔调,好似闷闷寡欢,是在为何忧愁?”
时迁叹了一声,道:“大哥,这大战刚过,当让民力修生养息,可是,当下华阴县里缺粮少米,商品往来更是市面不通,这般下去,恐怕这城咱们坐不牢啊!”
史进矗立在阳光下,沉思了良久,还是微微地摇头,长长换了口气道:“何止是这些麻烦,眼下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啊!贤弟,你去城楼击鼓,我们在西门城楼中聚义,到时候,我们一同详谈。”
“是!”时迁双手一报,便飞也似地出院,驰马去了。
史进送走了时迁,又折回到黎百草后院的密室这正堂来。等密室的门被史进缓缓打开的时候,陈达此刻正斜靠着床头躺在床榻上,见史进进来,呆板的脸色顿时多了几抹欢喜的色彩,大叫道:“大哥,在这里,可闷杀俺了。”
“知道你见我第一句就是这个,你小子心里藏着什么,大哥我能不知道么。”史进说着便笑了,道:“好好静心养着,等伤势无碍,我便差人用轿抬了你四下转转,散散心。”
陈达一听立刻便将胳膊抡起来,道:“大哥,你看差不多了,嘿嘿,黎百草那厮的手段当真厉害!”
“是你心里难耐的厉害吧!”史进提了把梨花木纹雕椅做在了陈达的面前。
陈达听罢冲史进颇有讨好地笑了笑。
“如果行动方便,四下走走也好,只是,这华阴县里刚刚攻下,还有好多麻烦的事,你就不要劳神了。”史进顿了下道:“兄弟,你在华阴县里曾做过屠户,买过猪肉,你可知,除了那孔儒在城中是个大商外,谁还能在商界说得上话,带的起头来?”
“大哥的意思是想借此机会重新整治华阴县的商界?可是据我所知,除了那孔家之外,还真没大哥所言之人。要知道孔家这几年暗自垄断了多条产业,就拿这染坊来说,但凡是永兴军路的布料七成是由他过手,然后加工转卖到郑县、蒲城县、渭南县等地,其它布商都是小本买卖,哪里竞争得过他这般大的手笔,大多最后都为他所吞并,布匹来源就都归入孔家之手了。”
史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言语道:“怪不得,这一场大战之后,竟然很多商家难以开市,原来并非是战乱之过,而是我杀了孔儒。蛇无头不行,看来这商界指望别人是不行了。”
“大哥的意思是要咱们自己来做!”陈达面对史进这般的决心,似乎有些惊异,但心里也不由地暗暗有喜。
史进点了点头,但眉头紧锁之象,让陈达却是明白其中必然有史进所料及的难处,于是便小心地问道:“大哥,为何愁眉苦脸?”
史进轻轻叹了一息,道:“也倒不是什么大了得事情,当下恢复百姓的生产尤为重要,而商界如果兴隆更会对民生的休整起到推波助澜之功,只是,我等都不曾干过这般勾当,只怕……”
陈达听了,顿时心里明了,原来哥哥是再为此烦恼,立刻道:“这有何难,哥哥虽然杀了孔融,但是孔家的基业却不曾一把火烧了,这只不过是换个东家的事,让孔家的手下弃暗投明,哥哥稳操大局便可!”
史进听得苦笑连连,道:“好我的贤弟,如果是这般简单,大哥我也不至于这般烦恼,你或许忘记了,我那日连同孔家的骨干伙计,像什么账房官家都做了不少。”
陈达不言语了。
他知道,这华阴县果然是一盘烂摊子了,要想重整商界,看来也要重头下工夫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