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眼,顾名思义。
但这样不道义的事情,在村里人的眼中,是极其严重的。
半夏心下有些黯然,真的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她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苏春儿做出这样的事情,用自己的心思来揣摩别人,也难怪想不明白。
现在怎么办呢?
苏春儿婆家的侄女,也就是那个叫大妮的,不可能不晓得,还有的就是屋子里那些人,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心思,到头来,男方那边自然不乐意被骗,就是那个叫大妮的心里难道不膈应,但乌梅何其冤枉!这样对谁都不好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是出于什么心思才做下的。
真是不知道这一家人是怎么想的!
这相看相看,看不中也是常理,但要是让乌梅过去,那头倒是相中了,等成亲时候呢?难不成能够骗一辈子?那大妮就算是不烫伤,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要找也不应该找乌梅啊,这长相太过打眼,梦有多么美好,现实就有多残忍,等成亲那时候看见天鹅变丑小鸭,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或许自己是多想了,只要能嫁过去,别人什么都不管。
那些无关的人可以不管,但乌梅呢?
万一闹起来,她一个未议亲的姑娘,这让她如何自处?
半夏沉吟,捧着石子,就这么待着,既是为了听听她们怎么说,又顺便把风。
李氏该说的也差不多都说完了,孙氏从最初的震惊恼怒之后也渐渐平静,在这过程之中药也熬好,“他三婶,这劳烦你了,我想想法子。”
说完,端着药就回了自己屋里。
李氏回来,打量半夏半晌,悠悠叹了一口气,“幸亏你是个机灵的,娘也不像以前那样糊涂。”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偏偏半夏还是听懂了。
海碗里铺上鹅卵石,蒜头也放里头养着。
半夏一直关注那头的事情,看乌梅依旧如常,也看到孙氏有什么动作,甚至都没有去找苏钱氏去说,因为半夏几乎可以肯定,要是找苏钱氏,苏钱氏那毒辣的嘴里,还不知道吐出什么话来。
除了看着二房的动静之外,半夏也在心里暗暗祈祷,这当中可千万不要牵扯上乌梅什么事。看苏钱氏的眼光,就更是冷漠了。
次日一早,半夏终于明白过来。
因为天刚亮,孙氏就过来找李氏,“他三嫂,你要一起去吗?”
“哎,叫我怎么说你,等一会。”说完自顾自的去米缸里量了米,又去找半夏几个的衣裳。
忙了好一会,才出来,交代半夏,“娘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孙氏手里也拎着一个包袱,两个人有些神神秘秘。
“娘,你去做啥?正月十六的时候不是去过了吗?”半夏说的,是正月十六的走百病。
李氏笑得有些神秘,却也不答半夏的话,“你在家看着远晨两个,你爹跟哥哥去矮脚岭那边瞧那块地去了,到时候忙起来哪里顾得上。”
说完,有些偷偷摸摸的走出去。
半夏眨眨眼睛,给远晨跟谷芽儿做早餐。
薄荷在灶房探出头来,“半夏,你晓得我娘他们做啥去了吗?”
当然不知道,“你知道?”
薄荷嘿嘿一乐,滑进门坐下,见半夏熬粥熬得手忙脚乱,自告奋勇的去帮忙,“我看见我娘带了我姐的衣裳。”
半夏腹诽,我也看见了,这又如何?
“你不是吧?定然是问仙去了。头天晚上我就听我娘跟我爹说,我姐到了年纪什么的,爹都不搭理,她在那叹气好久,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去把我姐的一件衣裳拿出来,估摸着是要去问了。”薄荷大胆的猜测。
留下半夏在那仰天长叹,自己实在是……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
苏春儿算计了乌梅,带着她过去给人相看,要那边的事情闹得不大,估计也没有什么事,要真的闹起来,乌梅可是无妄之灾,按照半夏的想法,要么就是想办法去找苏春儿那一家,至少把隐患先除去,要不然至少也要去长辈那说说,免得这样的事情没完没了了,做父母的自然要硬气一些。
但孙氏呢?什么都没干,或许这也是苏有义没有放在心上的缘故,她反而去问仙去了,就是找仙姑给乌梅瞧瞧,或许做做法?把身上的晦气去掉?
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但半夏还能说什么?
粥咕噜咕噜的开了,谷芽儿闻着香味起来,薄荷又去帮着她穿好衣裳。
“薄荷,今家里就我跟远晨谷芽儿,你跟乌梅姐也过来吃一点,免得午饭时候吃不饱。”半夏说道。
哪知道薄荷却不太同意,“我的口粮还在那边呢,难不成的他们敢饿死我?!”
也是个不吃亏的倔性子。
半夏叹息一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这是跟谁赌气呢?饿不饿还不是你自己的肚子,你就在这吃一点,到时候又不影响你午饭,今日可是四婶做饭,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呢!”
损起周氏,半夏总是不嘴软的。
薄荷一想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转头又瞧半夏熬着的果然是一大锅粥,可见一开始就有自己的分量,“这还有肉呢,我去叫大姐。”
乌梅没来,来的却是玉竹跟水萍。
“薄荷,大姐呢,还不去灶房帮忙?”水萍抽抽鼻子,闻到这肉粥的香味,极力压抑住口水。
“帮什么忙?今天不是你们做饭?我姐要给我爹熬药。”薄荷抱着双手,好整以暇的道。
一旁的玉竹扯了扯水萍,水萍也没有就此问下去,反而上上下下的打量半夏一回,撇着嘴巴问,“你最近怎么变白了?”
半夏有些好笑的扭头到一边,没有搭理。
“问你话呢!”
谷芽儿的嘴巴一向很甜,以为水萍是在夸赞半夏,不甘落后,“姐跟豆腐一样白。”
薄荷跟着一唱一和,“没错,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有啥好问的。”
几个人性子不合,在一起注定不能好好说话。
玉竹咳咳两声,“半夏,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还是怎么的,我们不过是问问,难不成的还能害你不成?”
这可是自己撞上来的,半夏瞧了她们一回,故作深沉的叹息一下,“不是我不说,就是说了你们也做不到啊。”
“有什么做不到的!”那头又传来周氏喊水萍的声音,她就要去灶房帮忙了,但她也想听啊,就赶紧催促。
半夏也不藏着掖着,“这要白,第一,要出汗,这汗啊什么的,流出来的都是脏东西,就像豆腐里没有杂质,肯定白啊,你看大姐,哪天不是忙得都是汗,多白!”
“这——”
要玉竹跟水萍,像乌梅那样整日忙来忙去,显然是有些不太可能的,但半夏的答案,偏偏就是这样,让她们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半夏反而乐得悠闲。
“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啊,你看豆腐这么白,俗话说吃什么补什么,你们就用豆腐放在脸上,一段时间过后也会白,平日做豆腐的时候,最好就是一起帮忙,推磨又能出汗,烧火也行,到时候豆腐放脸上,比珍珠粉都好用,再吃豆渣下去,但一定要一段时间哦,就是吃药也没有几天就成的,要坚持不下去就前功尽弃了,这也怪不得别人。”半夏丑话说在前头。
水萍突然想到,“我就见我娘最近把豆腐放脸……”
一不留神说漏了嘴,哼了一声,“谁信你啊!”
“爱信不信,黑炭头就是黑炭头。”半夏呵呵乐。
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却没有看见乌梅已经把肉粥舀进碗里,远晨跟谷芽的碗里都只有小半碗,一个人一个小木勺,对着碗里的粥哈气。
玉竹跟水萍显然是信了刚才半夏的话,却又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扭头要走,突然惊叫一声,“你个叫花子,怎么进了别人院子!”
叫花子?
刚半夏是站在房门口跟玉竹水萍说话的,自苏钱氏要偷师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就很在意,不让别的人靠近,是以在水萍尖叫起来的时候,半夏已经看见院子里的那个人了。
一身灰不溜秋的衣裳,头发有些散乱,整个人很是狼狈,像是在泥地上滚过,一侧衣裳吧嗒嗒的滴水,被水萍这样一叫,瑟缩了一下,看着可不就是一个叫花子。
水萍已经去拖大扫帚了,玉竹却站定,“公子打哪来?可是遭了难?”
半夏噗的一声,差点喷了出来。
没错,她是看见这人穿得虽然不是很好,身上也脏,但这却更像是不经意摔跤的样子,而不是叫花子那种长年累月的污垢,但玉竹是麻雀变凤凰的故事听多了吗?落难书生,一饭之恩,然后一段佳话。
什么脑子!
那男子四下瞧瞧,却也回答了玉竹的话,“酒楼,我是来找香料的,正巧也过来找……”
不管他是来找什么,话一出,玉竹脸上勉强堆起来的笑就落下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水萍的扫帚却已经拿过来,“不知道大过年的叫花子不进院子吗,还酒楼,叫花子进酒楼?还不给我滚!”
男子躲躲闪闪,有些想要解释,很是狼狈,乌梅正巧的端了一碗粥出来,“大冷天的,先吃点东西。”
“你傻啊你,这么好的粥给叫花子吃,你来做什么好人!”水萍想不明白了。
这当口,半夏自然是站在乌梅这边,“这吃到你的了,是我家的粥还是你家的,大姐想给谁就给谁,人都到门口了,嘴唇都乌紫成这样,还撵人走?”
乌梅却是把那一碗粥,也要避嫌,并没有直接递过去,放在“叫花子”脚下,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半夏清楚,刚才半夏让她过来喝粥,她把这碗粥给了这个人,多半是不好意思再回来吃了,这个大姐啊。
男子望了乌梅的背影微微一愣,把粥捧起来,喝了几口,这才缓过神来,也没有刚才那瑟缩的样子了,对半夏说,“我认得你。”
难道真的是骗吃骗喝的?
半夏还没有开口说话。
他又说道,“木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