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开启,发出的吱吱声音宛如这里许多死者的呻吟。在三名全副武装的重装铠甲士兵的带领下,梦蝶步入大牢。
是由于这个世界正被雨水所笼罩吗?牢房内的湿气与霉气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走进去之后就是一条通往下方的螺旋形阶梯。在没有扶手的地方,踩着这些甚至张着青苔的岩石阶梯往下走,真的会给人一种随时都会跌下去的感觉。
梦蝶闭上眼,默默的坐在白狼背上,任凭白狼的缓缓移动。她正在思考,思考应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等会儿即将见的那个人。毕竟,自己和那个人在十天前互相厮杀过,自己想过要对方的命。而对方,也一定想过要自己的命。
“梦蝶小姐,前面就是了。”
梦蝶睁开眼,在她的面前打开了一扇厚重的牢门朝里望去是一条狭窄的长长走廊。
“有劳几位小哥了。”梦蝶笑了笑,冲着几名士兵点点头。
“不麻烦,不麻烦!”看到梦蝶对他们笑,这几名士兵连忙谦虚起来。其中一名士兵急忙带头走了进去,举起一旁挂着的火把,朝前引路。
狭窄的走廊渐渐变宽,走廊的尽头再次出现一道宽三米,高四米左右的钢铁大门。几名士兵纷纷从怀中摸出几把不一样的钥匙,插入大铁门上的插销,一转……
低沉的铁门开启声在这个地牢内显得震耳欲聋。梦蝶跳下白狼背部,站在铁门的正前方。随着门的开启,一座小小的祭台首先出现在梦蝶的眼前。在那个祭台上,插着一把散发着银色光辉的剑——银月之剑。而穿过祭台,则能够看到那身处牢房底端的那个人……那名囚犯。
那个人的双手被巨大的铁链铐住,靠在正对小祭台的墙壁前。低着头,看起来似乎已经死亡。梦蝶轻轻的点了点头后,走了进去。
“梦蝶小姐,请小心。”
“知道了,有劳你们了。”
巨大的铁门再次合上,将外面的火光完全隔绝。在这个不见天日的牢房内,只有祭台上的剑散发出月光般的银色光芒,成了这里的唯一照明。
“梦蝶小姐……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牢房的角落里发出。梦蝶定睛一看,只见督伯竟然也在这里!他的手上捧着一只破碗,从角落的阴暗处走了出来。
“督伯?你怎么……”
“我是来照顾殿下的……”
督伯将碗放在祭台旁的一只石桌上,望着梦蝶,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
梦蝶望了一眼旁边插在祭台中的银月,显得有些不太理解。如果说真国王有心要囚禁爱德华的话,那为什么把这把剑插在牢房之内?还让督伯进来照顾他?梦蝶知道,凭着当日爱德华杀败自己的那最后一剑,这座牢房就绝对困不住他。难道说,那个人并没有想要关押爱德华的意思吗?
梦蝶摇摇头,把这个疑问撇开。对于政治斗争她一向是深恶痛绝,所以也不能理解那些政治人物到底在想什么。现在,还是先去看看爱德华的状况好了。
梦蝶向督伯安慰了两声之后,走向那被铁链重重包围的阴影。那个人瘫坐在那里,身上的白色绷带早就已经变得血迹斑斑,肮脏不堪。还没等走近,一股浓重的臭味就扑鼻而来。
难道他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在梦蝶的心中一闪而过,她立即冲上前,扶起那个人的肩膀。
“爱德华?你还好吗?!爱德华!爱德…………华???”
天哪,只不过是短短的十天不见,眼前的爱德华却像是已经十年不见一般!他的面颊深深的陷了进去,双目浑浊而没有光泽,再加上那一脸肮脏不堪的胡渣,让他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个中年人!
梦蝶拼命摇着爱德华,可这个朋友却没有一丁点的反应。他只是呆呆的坐着,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他的身上爬满了虱子与臭虫,已经腐烂的伤口上更是有许许多多的虫子在撕咬。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对于他来说,似乎都无关紧要。甚至连他的生命也是如此的无关紧要一般。
梦蝶伸手探了探爱德华的鼻息……那微弱的气息似乎还预示着,这个人还活着。梦蝶摇了摇头,立刻站起,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包裹打开,取出其中的一个小纸包。
“你这家伙,给我把嘴张开!”
梦蝶捏住爱德华的下巴,硬是将他的嘴扳开。她将那些由爱娅调配的药粉一股脑儿的全倒进这家伙的嘴里。由于银月所储存的那一点点水晶草已经被梦蝶在当日一战中吃了个精光,所以这些药粉的效果究竟能起到何种作用,梦蝶实在是不敢保证。
口水,沿着爱德华的嘴角流下。他看起来似乎就像个痴呆,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在梦蝶确认爱德华嘴里的那些粉末到底是不是全都被他吞下去之时,忽然!一股浓烈的恶臭味,从爱德华的股间散发了开来。
他……便溺了……?!
“梦蝶小姐,请让一下吧……”
浓郁的恶臭把鼻子灵敏的白狼熏得跑到牢房的对面,梦蝶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面前的爱德华,直到督伯走了过来。
昔日的战友,此刻就像个植物人。他没有任何的行动,对于那些在裤子里的秽物完全没有反应。督伯开始替爱德华褪去裤子,忍着恶臭清理那些秽物,此情此景,让梦蝶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
“我来帮忙。”
“啊!可是,梦蝶小姐您……”
“别说那么多废话。爱德华是我的朋友,为朋友做这些可是应该的!”
不等督伯来劝,梦蝶已经拿起一块布在旁边的水桶里拧干,开始清理起爱德华的秽物。有了她的帮忙,比起让督伯这个已经年老力衰的老人一个人做明显要快上许多。督伯怀着感激的目光望着梦蝶,忍不住,偷偷抽泣起来。
“梦蝶小姐……对不起……”
清理完毕,再帮爱德华洗完那条脏掉的裤子之后,梦蝶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该说对不起的也许是我。造成这样的局面,我也有着很大的责任。原本,被关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我。如果是我杀了前任国王的话,相信爱德华虽然会很痛苦,但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如今说再多也无用了。督伯擦去眼泪,替爱德华换上另一条多少还算干净的裤子。梦蝶抬起头在牢房内环绕了一圈,最后,还是走到那把银月之剑的面前。
她望着银月,似乎在欣赏它的光芒。可是突然!她伸出手握住银月的剑柄奋力一拔!这把剑立即被拔出祭台。
“嗯,真是好剑。当天就是这把剑,差点夺去我的性命。”
梦蝶抚摸着银月,可她突然间转过身,将银月冲着爱德华,狠狠的掷了过去!
“啊!梦蝶小……”
“嚓————!!!”
剑刃插进岩石墙壁,削下了几缕枯黄的金发。剑刃距离爱德华的头只有不到两厘米的距离,可他却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依旧用那双浑浊的目光,呆呆的看着这个世界。
“爱德华,我是个战士,也是个军人,所以不会说什么忧伤悱恻的话。我只是要告诉你,这个地方绝对不会是你的终点。我们还有许多的任务要去完成,还有你的这个国家需要你去保护。再过不到二十天,就是你要被宣判的日子了吧?在那之前,我会等着。等你把这把剑拔出来的瞬间。”
爱德华没有丝毫的反应,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听到梦蝶的说话。不过梦蝶不管,继续说道——
“我不会说什么如果你没有拔出来的话我会怎么做,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拔出来。别忘了,不死军团还在进攻路威尔帝国,那些死人很快就会席卷整个大陆,包括你所爱的这个国家,你父王留给你的这个国家。如果你不肯在那之前拔剑,而非要等到不死军团降临到银月面前的时候才匆忙拔剑,那么,你就真的完了。”
说完,梦蝶立刻转身。在往铁门离去的这段路上,她再次瞥了一眼那边如同植物人一般的爱德华,闭上眼。
(战友……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再次挥出当日败我的那一剑。所以……请你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信任。站起来啊……你可一定要……站起来啊。)
大门打开,再次合上。梦蝶的身影消失在牢房之外,脚步声渐渐离去。在牢房之内,只有那把剑还在微微颤抖着,散发出的光芒究竟是象征着亡魂的冥光……还是照亮未来道路的光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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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梦蝶和爱娅学会如何研磨水晶草的方法之后,就骑着白狼火速赶往密苏里瓦湖采摘水晶草。飘渺的湖面显得异常宁静,雨水打在水面上,击出数不尽的波纹。湖的对面太过遥远,看不到具体情况,但仔细想来,路威尔帝国应该还没有落败才对。
带着水晶草就地研磨保存,再骑着白狼火速赶回来时,就已经是梦蝶苏醒后的第七天傍晚了。原本二十天的路程在七天之内来回就已经算是很快,但对于伤势严重,始终都没有得到有效治疗的爱德华来说,却绝不算太快。
这次梦蝶采回来的水晶草数量很多,她每天都前往牢房探视爱德华,将那些药草交给督伯。除此之外,莎莎拉和休也经常伴随梦蝶一起来探望那位朋友,带来一些衣物和食物。可不管他们来探望多少次,看到的爱德华始终都是那种模样,对任何人都没有反应,犹如植物人。
二十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天空中的雨水依旧下着不停。在这个长久不见阳光的日子里,爱德华终于被押解出死囚牢房。可是,这并不是说他被释放,而是说他将被审判。
哗啦……哗啦……
沉重的铁链锁着这位昔日的王子,伴随着他那迟钝的每一步,散发出低沉的金属撞击声。
他身上的伤口在水晶草的作用下,终于好了五六成。他的身上披着休给他带来的一件披风,衣服和裤子则是西斯科的。可在这种天气里,他的衣着还是太过单薄了……
通往中央广场的道路两旁站满了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整个银月的平民都聚集在这里,看着他们的王子在数百士兵的押解下,一步一步的,前往中央广场……
“妈妈?爱德华王子是坏人吗?可是,王子他以前对我们很好啊?”
“嘘……别说话。”
孩童的话语总是最真实的。尽管孩子的母亲立刻捂住他的嘴,但这个疑问,却立刻散布在每个人的心里……
是啊,爱德华并不是一个坏人。或者说,这场审判本身对于他的伤害就并不那么重要。人们或许会去关心这场审判的结果,但人们更为关心的,却是他们的王子如今所遇到的困境——
亲手杀死父亲的困境。
爱德华如同木偶一般前进着。当日的那一剑已经化为牢笼,将他死死囚禁。这个牢笼比死牢更为可怕,更为绝望……
中央广场。
爱德华被押解进当日的处刑场,两名士兵押着他,让他跪下。爱德华的双膝撞在坚硬的地面上,低着头,整个人似乎已经死去。
“当————当————当————”
在雨水的沉默间,正午的钟声终于敲响。由于昔日老国王所坐的高台已经被梦蝶摧毁,所以来到这里的新任国王真是在随从搬来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正面面对面前的爱德华。梦蝶等人由于是上次讨伐老国王的功臣,再加上爱娅是皇家骑士团的团长身份,所以现在也是伴随着真国王立于广场的正面,面对着爱德华。
“当————————!”
十二点钟声的最后一响,是如此的悠长。伴随着钟声的渐渐安静,整个广场都也随之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细雨笼罩着广场上的爱德华,也笼罩着他背后捧着银月之剑,一并跪着的督伯。
“爱德华.兰溪德穆尔。对于一个月前亲手杀掉前任国王,我的兄长的罪责,你是否有任何想要分辨的地方?”
头戴皇冠,身披红色大绸缎披风的真坐在简易的王座上,看着爱德华。
“……………………”
爱德华没有丝毫的回答。
“我再问一句,爱德华.兰溪德穆尔。你觉得当日杀死前任国王的时候,是出于你的真心,还是出于意外?”
“……………………………………”
回答真的,是更长时间的沉默。
“说啊……废物王子,快点说啊!”一旁的尼娅双手互握,显得十分紧张。
真似乎也被爱德华的沉默给激怒了。他猛地一拍王座扶手,大声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爱德华.兰溪德穆尔。你亲手杀死你的父亲这一点,整个银月之人都可以作证。但我顾念你的父亲刚死,而且这段时间银月也已经被太过浓重的血腥味熏陶了。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如果你还是什么都不说的话,那我只能让你去陪你的父亲了。”
真的话说的斩钉截铁,从语气中来看,他似乎有意放过爱德华一马?梦蝶为之一惊,不过仔细想想之后,就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爱德华并不是一个差劲的王子。虽然他并没有执政的才能,但在对待平民时显得十分诚恳。再加上此前率领军队对抗路威尔帝国的入侵是的卓越表现,让他在民间的人望很高!现在真杀掉爱德华虽然是名正言顺,但对于他来说,杀掉他比起饶他一命,更能稳固自己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王位。
可是他的这个打算,在爱德华的沉默不语中,陷入僵局。
爱德华亲手将剑刺进老国王的体内这件事,已经被数以千记的人看见。如果这个时候对他不加审判就放了他的话,四周那些心怀叵测的贵族会怎么做?那些贵族完全可以用“爱德华与真勾结,密谋杀害自己的父亲”这一点来发动叛乱。尤其是现在这个时期,许多贵族都被老国王进行了一番屠杀,对于银月的不满可能随时都会爆发。所以,即使是一丁点的理由,真也绝对不能给那些贵族占据!
可是,再三的喝问,换来的依旧只是爱德华的沉默。他想死……被问的越多,他就越想寻死。真说的没错,他是亲手杀掉父亲的……杀掉了那个……他最尊敬,最爱,也是唯一的……父亲……
“好吧。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那我也就此宣判了。”
由十二点一直询问到两点,爱德华始终不说话。万般无奈之下,真终于挥了挥手,宣布判决。
“爱德华.兰溪德穆尔。由于杀害前任国王,犯下弑君弑父两项罪名,罪大恶极。其本人对于自己的罪行完全不加辩解,供认不讳。因此,依照银月法律,将对其处以绞刑,立即实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