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饭菜便上了桌。众人一边吃着,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厅内其他人闲聊。这客栈便是南来北往客家暂住之地,消息颇为灵通。不一会的功夫,林海等人已经大致清楚了关陇的势力分布。长安所在京兆郡、扶风、北地、上郡、延安、冯翊六郡被原西蜀老将军费荣掌控,京兆郡的郡守便是老将军贤婿赵陶抒。费荣老将军中关中老族,动乱命人将分布各地镇守的重兵调回六郡,围拱着京兆郡,保一方平安。老将军并无自力的野心,八百里秦川的各方势力对老将军十分敬重,所以长安附近的百姓在动乱初期马贼叛兵横行时东出逃荒,但费老将军雷霆手段镇压叛乱之后,京兆大地归于平静,马贼纷纷向西逃窜。
弘化郡,郡城合水是老将军在六郡之外唯一重兵驻防的要地。如合水被贼兵控制,沿子午山东麓一路东南而下,穿过轻易便可进入京兆。厅中用饭的客人凡是有些见识的人对老将军这一扼守咽喉的妙招感叹不已,这摆明了就是防备突勒克的后手,老将军人老脑不浑。而弘化和延安两郡的大部分地区被关中老族常信庄常家所控制,常家从前是做官府的生意,米粮、盐巴、武器、战马。任哪一样都是各方势力不想得罪的存在,关陇一乱,弘化和延安二郡的驻兵和郡守纷纷投靠了常信庄。常信庄的威信在服施甚过官府,可见传了数百年的常家老族深受思想保守的老秦人信任。如今时日,无论北四郡受突勒克扶持的田万杰,还是京兆六郡的费老将军对常家都礼让三分,弘化、延安二郡,常家只有一句话,不兴战事。
方清微微皱眉,“这驻兵跟郡守同时投了常信庄,可见这庄子不一般。供养驻军可不是一笔小的开销。”
胡飞惊讶合不拢嘴,“这常信庄是大商,无人敢惹的大商。各方势力想做贸易无疑要通过常信庄实现,这庄子富可敌国了。”胡飞眼中露着迷恋之色,商人做成常信庄这样才叫只手遮天,黑白两道通吃,是人就得让三分。
林海点了点头,“看来现在陇地混乱不堪的便是,会宁、平凉、天水、陇西死郡了,马贼横行。你们听那门角出一座客人的话,他们可能刚才会宁逃回来。”
方清凝功于耳,从杂乱无章的声音中快速的分别出了林海所指的那一桌三人。声音传入耳内,“现在平凉还好些,会宁、陇西、天水天天出事,马贼横行,根本没有办法做生意,商队只要一出就被截,官府运粮都得重兵护卫,我们的生意算是完了,保住这条命不错了。”
“你们听说没有,那些马贼可能是羌人所扮,吐谷浑趁乱复国了。”一名食客左右看了下,悄声向身边的两个好友说道。
“不是吧?你怎么知道。”
“我从会宁回来,听那里的人说,在会宁见过著小袖,小口袴,大头长裙帽装扮的人。”
“那可能就是真的了,我也听说吐谷浑的人就是那副打扮。”
方清皱着眉头,“这关陇还真是鱼龙混杂,官、商、反叛、贼人、外族都插着一手,这关陇看似平静但却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酝酿着,想着兵不血刃的夺地盘。这就如同谈生意,谈崩了,就是见刀枪的时候了。我们如果就这样进来连立足之地都难寻,稍有不适便不会被众势力绞杀。”
林海点了点头,脸色阴沉,“老天爷是不是捉弄我们,刚爬出一个火坑,还没等高兴了,就发现掉入了令一个火坑,咱们浩浩荡荡几千人的队伍怎么能不引起他人注意,莫名的势力闯入这关陇大地,处于安全各方势力都不会给我们好脸,甚至直接灭杀了咱们,以求暂时的稳定。”
方清叹了口气,“归路难走啊。从灵武,想要进入晋阳郡就需要横穿关陇,这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况且咱们到底是个啥身份,自个都弄不清,齐兵?你来关陇干嘛?突勒克兵?能瞒得住几天?”
众人陷入了沉默,胡飞看了看方清跟林海二人,“倘若我们跟着常信庄接触一下了?”
“怎么接触?虎贲营要吃要喝,没有时间拖得。”方清瞪着胡飞问道,显然对胡飞的提起不甚重视。毕竟胡飞跟方清接触的时日有限,他突然插嘴说出了个蠢办法,方清有些不喜。
胡飞看到方清有些害怕,怯懦的地下了头。这虎贲营虽然说是林海当家,可无论是林海还是韩闯对方清都十分尊重,郎将的身份也在那里放着,虎贲营的大事基本都是方清点头,事情才能做。
林海看着胡飞,说道,“快说说你有啥招,没事。方大哥只是着急。”
胡飞抬头与林海对视一眼,林海眼中泛着鼓励之色。得到林海支持,胡飞活泛了些,压下身影说道,“战马,我们手里不缺战马。咱们可是一人两骑,近万匹战马。他常信庄做大生意,把官兵当庄兵养,此时定然招兵买马,突勒克已经将手伸进了关陇,而且东线还跟齐国打着仗,对于战马的控制定然非常严格,况且我们在赤勒那里还有存着不少。常信庄怎么能经得住这么大的诱惑。咱们的战马都是突勒克一等一的,大多是从金狼军那里得来的。走戈壁,过沙漠都没死了几匹。修养几天便能缓过来。”胡飞一说起做生意,两眼放光。
还没等林海等人反应过来,胡飞张口道,“咱们手里还不缺钱,林校尉那里有大把的金锭子。”
方清看着这个小鬼头,没想到竟然相处这个办法,虽然能成,但也需要个合理的身份,“那我们以和身份与他们接触。”
胡飞眼珠子溜溜一转,脸上笑道,“商人,马商。在赤勒开马场的马商。哥舒部的手札我还留着呢,我们是右厢在赤勒的马上,那手札上可是有半个右厢部落和赤勒各大步部落的戳子。谁敢不信。我们来卖马,换一些物件。这样的生意在关陇只能找常信庄。”
林海和方清看着兴奋的胡飞,看的乐了,方清笑道,“臭小子,你就是个奸商,从军入伍可惜了你这人才了。”
胡飞挠了挠头,笑道,“俺是看校尉着急,也只能想出这法子了。”
林海与方清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林海说道,“胡飞你好生盘算下,既然做生意,咱就得有个生意样子,亏本买卖不做,把马都卖了,咱走着回?”
胡飞谨慎的点了点头,“好,有校尉这话,我心里就有谱了。咱就说来时大雪阴山下了大雪,今年回不去了。咱需要个马场咱买地。有金锭子怕啥。”
林海撇了撇嘴,“张口闭口金锭子,那可是你爹一辈子经营所获,你个败家玩意。”
胡飞呵呵一笑,“没校尉哪能从乎伦部落口中拔出那么些货物,那钱俺爹就没打算要,保命要紧了。现在俺是置办产业,万一咱在这关中站住脚了,俺也能做成常信庄那样的大生意。商倾天下,那才是商人的范儿。”
方清摇了摇头,这小子原来是羡慕人家常信庄那样的大商。林海摆了摆手,“得,打住。咱可没功夫为了你的春秋大梦,在这关陇之地扎根,陪你把头别裤腰带上做买卖。吃饭。”
“呵呵,吃饭。”胡飞自得其乐的幻想了一把,但他没有想到就今儿个这一白话儿,让他走上了一条这辈子做梦都得笑醒的路。
琪琪格等着眼睛,问道,“啥叫头别裤腰带走买卖。”
胡飞刚吃进口中的饭差点吐了出来,“嫂子,这就是说吊命的买卖,太危险,随时都可能死。”
琪琪格撇了林海一眼,“我自从认识他,他拿一件事不是把头别在裤腰带上了。还说的那么严重,好像很怕死的样子。”说完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不屑搭理林海。
林海大眼瞪小眼的跟众亲卫对视着,好像在询问他们一般,却见四名亲卫快速的低下头吃饭,一亲卫偷偷抬起头看向林海,却发现林海盯着他,所以艰难的开口小声说道,“校尉,咱每天都在刀尖上走,这都大半年多了。”
方清呵呵一笑,拍了拍林海的肩膀,“吃吧,你以后的日子肯定不闷,琪琪格是个好姑娘。”
胡飞听了方清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得四名亲卫也呵呵乐了。
林海操手就在胡飞后脑瓜子上拍了一巴掌,“胡飞,你小子皮痒了。在取我乐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胡飞一脸委屈的低着头吃饭,琪琪格脸上微微一笑,这半月来,虎贲营的将士都已经把她当校尉夫人看待了,怎么能不高兴。
方清沉声道,“都吃饭,别笑了。周围人瞅着呢,有啥乐的。吃饭赶紧休息,明天的事儿不少了。哪有功夫悠闲。”
众人收起了笑声,规矩吃起饭来,但这顿饭着实给虎贲营吃出个活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