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寻常的士卒对许惊鸿他们的对话并不怎么上心,只是自顾地吃着馒头。许惊鸿见他们吃得香甜,也觉得腹中饥饿,便也伸手取了两个馒头就着咸菜大口地吃了起来。他之前一段日子是一直待在矿场中的,那里的条件比之军中更是不如,所以吃这些对常人来说难以下咽的食物并不困难,三两口就把两只馒头吞下了肚去。
其他的军士看到队正能和自己一般大口吃着这些食物,心里也不禁和他又近了几分。人有时候就是如此了,共苦比同甘更易使大家团结在一起。
吃了饭后,众军士便有些懒洋洋地要去各自的营房了歇息一下了,这时许惊鸿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各位且听我一言!”
因为已经从心里接受了这个新的队正,所以军士们在听得这话后便都回过了身来,全拿眼睛看向了已经站起身来的许惊鸿,不知他要说些什么。那田大虎也感到有些奇怪,难道许惊鸿在知道如今军中的情况后,还想督促大家苦练吗?
见所有人的注意都落到了自己身上,许惊鸿才继续说道:“咱们现在的处境我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我为刚才对你们的轻视表示道歉!”说着双手抱拳,朝周围的军士们施了一礼。
如此做派,是军士们从来不曾遇到过的,见状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得纷纷还礼,只有几个心思通透的,已经从许惊鸿的话语和行动中看出这不过是他引话入正题的手段而已。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正因为有上面那些人的种种无理作为,大家才会如此乱了军纪。但是我今天要说的却是难道你们就甘心一直这样下去吗?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改变现在的处境,使自己的日子能过得好一些吗?”许惊鸿深明对这些兵士说话不能太过曲折,便直接把话给他们挑明了。
果然,这话引起了大家的兴趣,但立刻就有人摇头道:“咱们能怎么办?现在军中都是一样的,难道队正您能想办法改变如今军中的风气吗?即便您有这样的心,只怕也是无力对抗那些手握大权的将军们的,那只会陷自己于绝地而已。”
“是啊,我们的确改变不了军中的潜在规则,但是咱们却可以改变自身的素养,从这规则里跳出去!”许惊鸿早已经有了腹案了,当即便反驳地道:“这西南可不止咱们云州卫一支兵马,其他两州难道会与咱们一般吗?只怕是不可能的吧,只要咱们能想法子从这云州的军中跳出去,一切自然便不同了。”
“队正的意思是带着咱们投奔其他卫军去?”有不少人对此提议颇为意动,但立刻就有人提出了问题:“这只怕是千难万难的,军中兵士自有定制,怎么可能说动便动呢?”
见大家似乎已经被自己的话有所打动了,许惊鸿便也不再藏着掖着,朗声道:“倒不是说让大家离开云州卫军,而是让大家从眼前的困境里脱身出来。”
“这却是什么意思?”这下连田大虎都有些迷糊了,不知许惊鸿这话里有着什么意思。
“虽然咱们云州卫军的军纪已经败坏,战力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但是咱们毕竟是边军,有一点是无法改变的,那就是每年一次的军中大演,各位想必是知道的吧?”
许惊鸿所说的军中大演,大家自然都是了然的。为了扬我大宋军威,提高军队的气势,每到春天的时候,宋国境内的卫军和边军都会挑选出一支实力强劲的队伍赶去大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兵演。其中那些特别出彩的队伍更会一步登天,受到朝廷的重赏,从而成为禁军中的一员。这禁军的待遇可比地方上的军队要好太多了,所以所有军队对此都是趋之若骛的。
“队正想通过这种朝廷规定下来的军演来使咱们的地位发生改变?这只怕比离开这云州卫更是吃力哪……”深明内情的田大虎立刻摇头道:“这种事关将士们前程的军演,军中那些将领们可是盯得很紧的,只想让自己的亲信去搏这个机会,怎么可能给咱们这一队人马如此大的机会呢?要知道,这能代表一卫出战的不过百人而已,大家都是卯足了劲地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在此之前就会在营中进行一场大比武。
“即便那些人没有以权谋私,咱们现在的状态队正你也是看到了,每日里清汤寡水地吃喝着,哪来的气力和那些将军的亲兵相比呢?到时候只怕一比就落败了,怎么可能抓到那个万中挑一的绝好机会呢?”
众军士刚才的确被许惊鸿的一番话说得有些激动了起来,但在田大虎这么一说后,便又看清了现实,发现这的确是不可能达成的目标,便又一个个低下了头去。
这时,许惊鸿却放声笑了起来:“想不到我居然会遇到这么一群懦夫,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看来你们的确只配过眼下的窘迫生活了!”说着很是丧气地摇起了头来。
“你……队正,兄弟们不是没有勇气,而是实在太清楚这其中的道道了……”
“咱们怎么就没勇气了,若是一样的条件,咱们怎么会比不过他们……”
“就是,都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怵谁啊……”
将士们显然是被许惊鸿那有些轻视的话语给撩拨起了火气来,纷纷驳斥着许惊鸿,大家并没有察觉到,许惊鸿的嘴角微不可查地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就知道,这些军中男儿都不是孬种,虽然他们已经看清了现状,可只要方法用得得当,他们依然还会被激发出血性来的,这便是请将不如激将的道理所在了。
不过,只是激起他们的斗心显然是够的,还要给他们以更重要的信心,这样才能让他们真正有勇气去争这个唯一的出路。所以许惊鸿在众人安静下来后便又道:“说得倒是好听,不过你们凭的什么去和那些将领们的亲卫争呢?难道就靠你们的一张嘴吗?”
这话却有些刻毒了,但兵士们却反而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也想到了这一层。无论是操练还是后勤,自己这些寻常兵士是怎么也无法与那些亲兵相比的,那拿什么与他们争呢?
许惊鸿摇头道:“看来你们也只能在嘴上过过瘾了,而实际上,你们永远都不会有出头的那一天。”
“不,我不认为咱这一队就比那些守备的亲卫差了!”田大虎突然开口道,却是让周围本是很有些丧气的军士们精神为之一振。
“哦,你说这话可有什么根据吗?”许惊鸿笑着看向对方道。
“当然有,其实真要说起来,咱们这些人比那些亲兵应该更能战!至少在军纪上,除了操练不力外,咱们一直都在军营里,而那些亲兵则仗着身份总是外出,谁都知道他们是去做什么了。如此军纪,怎能成事?”田大虎道:“而且,军中兵士的来源都是一般的,那些善于逢迎拍马的,才会被将领们看中,选为亲兵,论刻苦耐劳,他们也绝不是咱们兄弟的对手。从这两点来看,咱们还是占着优势的。只是……”
见田大虎有些为难地停了下来,许惊鸿便接着他的话道:“只是随着这几年来,大家因为对待遇的不满而荒废了一身的本领,所以真要与那些人对上了,这胜负还是很难预料的,我说的可对吗?”
“不错,除了这一层顾虑之外,还有一点更关键的队正您没有提到,那就是将领们会护短的,到时候他们只消一句话,咱们即便取胜了,也会被定为失败者的。”田大虎点头承认。
许惊鸿嘿地笑了:“若是我能够帮你们解决了这两个问题,你们可肯拼上这一把,为自己的将来去击败那些对手呢?”
“当然,咱们自然是想要拼一个更好的将来的!”所有人都同时应道。
“好,我等的就是你们这一句话。那从明日开始,咱们队里就要恢复原来的操练了,所有人都不得懈怠,至于怎么操练,田队副,就交给你来决定了!”许惊鸿一拍手后笑道。
“可是……队正,这一旦真操练了起来,兄弟们的消耗可就大了,这么点粮食完全都不够用的……”田大虎看着那几个已经底朝天的木桶为难地说道。即便你把自己的好的吃食省下来给大家,却也只是杯水车薪哪,这一句话他却没有说出口。
许惊鸿早知道对方会有这样一个问题了,便呵呵一笑:“这一点你们更不必担心了,我自会想法子让大家吃饱吃好的。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却必须保证从明日开始的操练不得有丝毫的懈怠!”
“若队正真能保证大家的口粮问题,咱们一定会好好操练的!”众军士齐声喝道,声音传出了营房,使得周围的那些队伍的兵士也忍不住过来看个究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