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次国安司突然遭到的袭击,让京城里本来已有所平缓的局势又变得有些紧张了。但现在的朝中官员对许惊鸿所放出来的,要对世家余孽及与之勾结的官员进行严查的这一说法却并不以为然。在他们想来国安司虽然能与刑部平起平坐,可终究是新立的衙门,难道还真有胆子与满朝之人为敌么?再说了,只怕陛下和上面的大人们也不会准许他们如此放肆吧?
可事实却让他们大为诧异,他们还是小看了许惊鸿在皇帝心里的分量,以及皇帝对世家积压已久的愤怒。几十年来,被世家一直压在头上,全没有一点为君王的尊严和权力,让赵哲对世家已经恨之入骨,而现在这些余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消停,就更是让他杀心大起,所以在许惊鸿提出要借此事对朝中官员详查时,皇帝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这次,他是铁了心要把世家连根刨了。虽然他也知道这样一来必然又会有一场动荡,说不定还会有人趁机浑水摸鱼,但皇帝已顾不了这么多了,长痛不如短痛,索性就此一劳永逸地把还存在着的威胁一股脑地清除了吧!
所以,在之后的数日内,国安司就露出了他们锋利的獠牙,对京城里的大小官员进行了细致的排查。但凡有所嫌疑的人,无一例外,都被他们请到了衙门里详加盘问,保证是错杀一千,不放一个!
而直到这个时候,官员们才知道有皇帝首肯的这个以保卫京城,监督百官的国安司的权力有多大了,这是他们压根都无法反抗的存在。因为论势力,这些只有几十家奴的官员根本不是拥有数百精锐的国安司的对手。而论在皇帝心里的地位,这些人都是嫌疑犯,更无法与这个奉了皇帝之命而动的许惊鸿相比了,所以最终他们只有逆来顺受,接受国安司的一切排查和调查,只希望对方不要借题发挥。
但既然许惊鸿已经打算要借此事树起自己的权威了,当然不可能不在办差的时候夹带着一些私货了。所以在短短的十来天的调查之中,就有不少官员被他以各种理由给投进了国安司的大牢之中。虽然这些人表面上看似乎毫无嫌疑,可许惊鸿还是举出了不少的证据来证明他们有问题,需要进一步的详查才能确定其是否清白。而这些官员,若是从根上找的话,很快就可以找到一些相近点,他们都是亲近于太子或雍王的朝中实权之臣。
几日下来,身边所倚靠的人一一被拿,让太子赵珏既感愤怒,又感不安。愤怒是因为这国安司和许惊鸿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不把他这个国之储君放在眼里,完全不问问自己的意思就拿自己的人开刀。而不安的,则是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当中是不是真有与世家余孽有关的人,若真有的话,自己是不是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赵珏连日来都心神不定,不断琢磨着自己该怎么插手此事,既能把自己给摘出来,又要尽量多地把人给保下。为此,他已经和身边的谋士们多次商议了,而今天他又一次把几个师傅请进了府,向他们求教。
商炎在安慰了太子两句之后,才皱着眉道:“这个许惊鸿做事实在是让我等感到不解哪,因为他这么做对他来说可是半分好处也没有的。因为照常理来看,他即便得陛下的信任,在有些事情上总要有所收敛的,比如在和殿下有关的事情上。可他却完全没有顾虑,将与殿下亲近的众多官员都给捉拿了起来,这让人很难猜出他的真实意图了。”
“是啊,若说他这是有意与殿下为敌,那或许还可以理解,因为或许他已经投到了雍王的麾下。可照如今的局面来看,他连雍王手下的人都捉了去,这可就是绝了两条路了,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真不考虑自己的将来么?”楼昆也大为不解地道:“如果不是他这样两不偏帮,我们都可以造势说他这是在党同伐异了,可惜现在连这一说法都不成立。”
赵珏很有些不快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师傅:“二位这么说来说去,却是半点主意都没有拿出来,这可让本太子很是失望哪。”
两位太子师傅脸上一红,却也无言可驳。他们的确拿不出个解决方案来,最终只得道:“殿下,如今之计我们只有忍字为上,不然只恐为陛下所忌啊。而且臣等相信,那些官员多半还是好的,断不可能与那些逆臣贼子有着勾结,所以只要再等上一段,他们自然能无恙出来了。”他们还有半句话没有道出来,那就是这些人在出来后会怎么想,毕竟在他们有难时太子不能出手相救,那今后他们的忠诚度可就……
不过太子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在听他们如此一分析后,本来的忧虑果然就淡了许多:“如此说来,此事倒也不算太危险了?”
“正是,现在我们要的就是镇定。当然,殿下还是得做点什么的,比如去陛下那里表表自己的态度,让他相信您是不可能与那些乱臣贼子有任何关系的。还有,就是最好能给国安司也施加些压力,让他们不要太过放肆。”
“唔,这个许惊鸿此番行事的确太过了,本太子前段时日是对他太宽容了,这次一定要让他知道本太子不是随便好惹的。”赵珏不无愤愤地说道。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雍王府中,雍王赵璜也是心神不属,正和下面的幕僚们商议着该如何应对眼下的难局。这里的情况也与太子那里一样,并没有什么在朝的官员,只有些算是幕僚的人,毕竟如今正是敏感时期,又有皇帝看着,两个儿子可不敢做得太明显。
对他们来说,既然连太子方面的人都有许多被牵扯了进来,就没有太过激烈反对的必要和借口了,但他们也看到了一点,那就是人还是得尽量保全的。因为论起身份来,雍王本就不如太子名正言顺,若是这次不能帮手下度过此难,只怕人心就会思变,到时对雍王来说是相当不利的。
“各位以为,本王该怎么做,才能让国安司不敢太过分呢?”即便是如此时候,赵璜的脸上依然带着和煦的笑容,这也正是让许多朝臣肯投效于他的一个缘故了。
“咱们可以从两个方面入手。第一便是紧盯太子那边的情况,只要他们给予了国安司以一定的压力,而让许惊鸿不得不放人,那我们就可以借此作出要求了。”雍王手下的一个幕僚唐聪提议道。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可要是国安司连太子的帐都不买呢?”赵璜微皱了下眉问道。
“那样,我们就必须从他本人身上入手了。”唐聪说着看了另一边坐着的许世豪一眼:“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他许惊鸿也是许家的人。而许兄与他之间必然是有一段香火情的,不知你肯否为王爷尽一下心力呢?”
这话听在许世豪的耳里,让他恨不能大骂对方的卑鄙,这分明就是在坑自己了。他们应该明显知道许惊鸿与许家之间的那些过节的,现在却要自己出面去求情,不是拿自己开心么?可对方说的是肯否尽心,就根本不给他以拒绝的理由了,因为一旦说不,就是不肯尽心,就是对王爷的不负责任了。
在雍王手下的众多幕僚和心腹中,许世豪一直因为身份高人一等而被不少人所忌。现在有了这么个坑他的机会,其他人自然不会放过了。大家都饶有兴味地盯着他,等着他给出一个答复。
半晌后,许世豪才苦笑着道:“当初在下与许惊鸿之间的过节就不小,我这条残臂便是被他所伤……”说着,他却又话风一转:“不过既然是为王爷办事,我断没有不尽心尽力的可能。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去想办法,让他能对我们的人稍松一些。”
雍王听他这么一说,自然很是满意,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你能这样想,这样做,本王很是欣慰,一旦有那一天,本王绝不会亏待了你的。”
“多谢王爷的谬赞!”许世豪当即道:“那在下现在就去想想主意,也好早日把那些无辜的官员们给搭救出来!”
“唔,你去吧。”
其他的幕僚见他们如此宾主相得,都露出了羡慕之色,而唐聪更是后悔,自己怎么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竟让许世豪得了这便宜。但他们却不知道,许世豪此时也是有苦自己知,因为他也不知道在此事自己是无能为力的,要是他去见许惊鸿,只会起到反效果。
“究竟该怎么办呢?”在离开雍王府后,许世豪就在心里不断地思索着,是找其他的门路以说通许惊鸿呢,还是就以许家的名义去见他。不管怎么说,他许惊鸿的许家人的身份还是无法丢掉的,若是真以家族的名义找上去,或许真有一定的效果。但他又与许家有过那些冲突,而且自己的母亲也可说是因其而亡,自己过去又可能会引起反效果,左右为难间,却该怎么办呢?
这样一路回了自己家,在躺上床时,许世豪依然是满腹的心事。而这时,却被他的妻子给发现了,他的这名正室也是京中某位官员的女儿,所以对朝里的事情也有所了解,见丈夫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问道:“你怎么有心事?可是最近闹得最凶的国安司的事情之故?”
看了妻子一眼,许世豪也不隐瞒,点头道:“不错,我正是在我此事烦恼。今天雍王殿下就因为那许惊鸿是我们许家的人,便想要我去想法子……可你也应该知道我与他之间的关系,我根本就不能去见他啊。”
“这一点妾身是知道的。不过,在我许家倒也不是谁都无法与他说上话。”
“哦?此事怎讲?”听出妻子话里有不小的把握,许世豪当即直起了身子看着她:“你知道什么?还是赶紧说出来吧。”
“最近你一直在外奔忙,所以不知如今许家内的情况。其实早在半年多前,爷爷就已经在尽力修补我们与许惊鸿之间的关系了。据说,是因为爷爷看出这个许惊鸿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必有一番成就,所以才想着把他拉回来。”
“还有这样的事情?”许世豪为之一怔,在为现在的情况有所改善而庆幸之余,也不禁有些担忧将来了:“这样一来,他许惊鸿重回我许家门墙,甚至更进一步都有可能了?”
“这个妾身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断定的,我们许家与他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那么不可调和了。如果你能说动爷爷出马,去跟他求情的话,这事便不会太难。”
“唔,此事待我考虑一下,若真能如此轻易,倒也不错。”许世豪沉吟了半晌后说道。
此时,朝野中人都在注意着国安司的这次动作,比如吕家,比如一些没有被牵涉到的新得势的官员,而对此事最为关注的,却当数许正年,许侯爷了。其实自从许惊鸿回来再得朝廷重用之后,老侯爷就一直在注意着他的事情,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自然更让他上心了。
“葛兄啊,你说这次惊鸿他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一下就得罪了两个不该得罪的人,他就不怕今后会有后患么?”老侯爷斜靠在躺椅上问身边的谋士。
葛维奇也有些不解:“此事看着的确不合常理,但我以为他必然有着自己的考虑。不过侯爷,只怕你想旁观这一点很快就做不到了。”
“你是指世豪么?他和雍王走得如此之近,这次一定不会不插手此事的。”
“是啊,现在许家能说动许惊鸿的只有侯爷了,若他来请你前去当这个说客,侯爷可会答应么?”葛维奇呵呵笑着问道。
“其实我是反对他们搀和到王子间的争斗里去的,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的确已没有退路了。”许正年苦笑了一声:“若世豪真来请我,我也只有卖这张老脸一回了。只是不知道惊鸿他会不会答应哪。”
“其实侯爷的确应该去与他见上一面的。许家的将来都在他身上,而且我们也好从他那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从而也好帮他这一次。”
就当这两个老人说着这些的时候,门外便有一个恭敬的声音传了进来:“爷爷可曾安歇么?孙儿世豪有事求见!”正是许世豪找上门来了。
里面的两人在听到这声音后,都是相视一笑:“进来吧!”……
国安司的人并没有只顾着对太子和雍王的人下手而忘了本职工作,就是查出那些余孽真正可能依靠的人。而他们也正通过柳开阳这点进行着更加深入的挖掘。
还别说,只是几日之后,他们已经查出了些眉目,当初把柳开阳提拔进刑部的是个侍郎,名叫焦言。在以往世家当政时,此人只是个刑部的六品郎中,并不突出。直到世家出了事,他才得以出头,成为如今的刑部侍郎。
可以说,从他的履历里是完全看不出他会与世家有任何的关系,但这只是表面文章。一旦让国安司的人深挖之后,一些掩盖起来的情况就一一展现了。原来此人和叶家算是同宗,只是前几代里过继了出去,才姓了焦。而且,这个焦言当初外放时,还是在江南当的县令,那里多有世家的势力,他很有可能在那时就为叶家所收买,成了他们暗中的援助了。
既然有了这一系列的问题,这个焦言自然不可能不被请到国安司来。而因为有那么多各样官员也被拿来盘问,所以这个许惊鸿他们确信有问题的人反而显得极不显眼。
此时,许惊鸿就站在焦言的面前,他已经被动了不少的刑罚,浑身皮开肉绽,说话都没多少气力了。
“怎么样,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为你的那些主子保守秘密么?他们自己都在我的手里,难以自保,你何必再想着为他们尽忠呢?”
“我……我压根就不晓得你说的是什么。我只是个侍郎,实在不是许都司所想的那样。”
“那你解释下,为何会把柳开阳提拔进刑部的。还有,你与叶家之间的关系又怎么解释。”许惊鸿面带微笑地说道。
焦言有些语塞了,好半晌才支吾地道:“这只是朝廷的一般任命而已,我这个侍郎也做不得主。而我与叶家,更是几代都不曾有过往来了……”
“既然你如此嘴硬,那本官也没有办法了,只有用大刑,希望你的身体和你的嘴一样硬吧。”许惊鸿冷笑着回头做了个手势,便有几个人凑了上来。
就在这个让焦言大为紧张的当口,一个手下突然进来禀报:“都司大人,外面有人求见,说自己是忠勇侯府的。”
“哦?”许惊鸿挥手让人停下动手,有些奇怪地道:“许家来人找我却是为的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