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败下阵来，北山僵持不下，中央的黑鹰谷枪战依旧。

第二、第四中队的少尉、准尉们站成一排，军衣破烂，模样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出击时的威风，井上大佐脸色铁青：“八格牙路，你们是大日本帝国的耻辱，不配做天皇的武士。”

“卑职等有辱帝国颜面，愿切腹自尽，向天皇陛下谢罪。”竟然败于朝鲜人手里，军官们羞愧难当，纷纷拔出了倭刀，坐在地上，将刀锋对准了肚子。

“混蛋！”

井上大佐怒火更盛，劈里叭啦，连扇他们的耳光：“朝狗近在眼前，你们居然没有勇气再战，选择了最孺夫的方式逃避，一群废物。”

军官们恍然大悟，起身请战：“请大佐阁下再给一次机会，卑职愿身先士卒，带领士兵们继续进攻，保证将朝狗统统杀光，拿下南面的山丘。”

山本参谋满脸不安，小声道：“井上阁下，我军的损失很大，恐怕要重新修整。”

井上大佐瞥了他一眼：“具体伤亡数字？”

山本参谋双腿一并，声音低沉：“前锋藤左队失踪一百二十五人，第二中队阵亡一百一十三人，第四中队阵亡八十六人，第一中队损失二十二人，第五中队损失三十九人，总失踪三百八十五人，另有一百五十四名伤员。”

“什么？”井上大佐脸色剧变。

途中，第三中队奉命追击游匪，整个支队剩下一千三百多人，两、三个小时的战斗，伤亡率居然达到四成，也就是说，需要分员照顾伤兵，全军失去了一半的战斗力，前所未有的大败，这股朝兵真是一块硬骨头。

山本参谋的脸色也相当难看，艰难的汇报：“我方连续奔波，士兵们还没来得及吃饭，又饥又渴，体力下降得很厉害，而且是轻装行军，弹药越来越紧张，不少人只剩十几颗子弹，机枪的弹药也仅剩一箱，再者，山炮被毁，缺少强大的压制火力。”

“够了！”井上大佐一声狂吼，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眼中喷出熊熊火焰，烦躁不安的原地徘徊：“肯定不是闵丙奭，决不是软弱无能的朝狗，他们是谁？难道是清军？”

山本参谋不敢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朝人占大多数，战斗力低下，缺少枪支弹药，只是凭借人多势众野蛮冲锋，但有一小股特殊的敌人，纪律严明，作战顽强，枪法准、炮兵训练有素，至少有一挺机枪、两门山炮，他们才是这场战斗的中流砥柱。”

井山大佐目光连闪，忽然僵在那里，脱口而出：“于成龙，提前进入平壤的那股清军。”

之所以有杀倭令，源头便是五百倭人潜入平壤、绑架闵公子，尽管倭国死不承认，但清廷大肆宣传，一小支精锐的清军及时到达，将倭军一网打尽，阴谋扼杀在萌芽之中，领头的统领就是于成龙，

倭人最清楚不过，纯粹子虚乌有，平壤谎报军情，所以没太重视这股清军，冒领军功在清军属于常事。

井上大佐后悔不迭，轻视了于成龙，小瞧了这支军队。

平壤事件也许是吹牛，但竹内英男骑兵队的遇袭，已经敲响了警钟，能歼灭一支百人精锐骑兵，于部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孺弱的清朝，何时有了这支强悍的军队？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井山大佐没时间考虑，当务之急是处理眼前的局面，让全军摆脱困境，甚至于反败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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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哥，我对不住你，弟兄们死得好惨啊。”见到于成龙，马克祥嚎淘大哭。

南山共有三十六个弟兄，一战打下来，仅剩十五人，包括他自己，其中有九个重伤员，全是朝夕相处的铁杆弟兄。

这个坚强的汉子，手里还抱着一个弟兄的尸体，怎么也舍不得松开。

于成龙面色黯然，轻拍他的肩膀：“克祥，每个弟兄都是我的亲人，我也很难受，但咱们是老打仗的了，既然上了战场，随时准备挨枪子。”

马克祥泪流满面，愤怒的大叫：“他们本可以不死，何伟业、林黑虎是罪魁祸首，两个王八蛋，迟迟不肯救援，我们在倭寇的机枪、炮弹下，苦苦支撑了半夜，如果早来一步，弟兄们肯定死不了。”

于成了怒道：“胡说八道，老何与老林已经尽力了，你以为机枪、山炮像步枪一样，扛这就走？呸，都是十几年的生死弟兄，连这点信任也没有，白活了三十年。”

龙哥一发怒，马克祥懵了。

于成龙换上了柔和的口气：“克祥，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别人可以不信任，我马营的每一个人，都是堂堂正正的英雄好汉，没一个孬种，为了其他弟兄，可以抛头颅、洒热血，豁出去自己的一条命。”

门口的林黑虎、何伟业流下了英雄泪，走过来搂抱马克祥：“老马，走，我们给死难的弟兄磕头。”

于成龙深深叹息，能交到这样的兄弟，此生何求？

到目前为止，全马营阵亡三十二人，伤五十九人，幸有铁帽、铁板的护卫，否则还要增加一倍。

但相对于新丁，这只是九牛一毛。

朝人阵亡了两千三百七十五人，重伤七百三十六人，轻伤一千两百四十二人，估计击毙击伤倭寇四百人左右，缴获步枪三百零七支。

十倍的伤亡，让于成龙满嘴苦涩。

能坚持到现在，完全在用人命填窟窿，代价太大了，又是不得不付的学费，最起码让幸存的新丁迅速成熟起来，下一战决不会这样，比例越来越小，最终要超出对手。

于成龙抹去眼角的泪珠，强行压下心中的悲伤与激动，冷漠的面孔、冷静的目光，死盯墙上的地图。

过了好一会，手指在几处点了点：“倭寇的气势被打下去了，又没了山炮，成为秋后的蚂蜢，长不了，啃不动只有撤退，命令王大力、雪原，各带三十名弟兄、一千新丁、一挺机枪、一门山炮，新丁各配一百支步枪，从左右两侧绕道而行，占领这两座山，不论出现什么情况，都给老子死死的钉在那里，封锁四周的道路。”

“是！”

“其他人全部压上南山、北山，枪炮不能停，只要倭寇有撤退的迹像，马上组织反击，粘住他们，一刻不要安宁。”

于成龙目露凶光，每个字都是杀气腾腾，拿起简陋的铁帽，大步走出指挥室：“立即把重伤员送回平壤，库里的弹药统统搬来，顺便向闵大人报捷。”

东方，已经泛白。

八月一日，一个特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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