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安这样一问,倒并不是要捉住楚歌兴师问罪的意思:虽说主意是楚歌出的,敌人比预想的强大让人措手不及,此番折损人马也定不在少数;但无论如何,这里是镇南军地盘,加上己方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对方再强大折损再多,能将隐患除去,就已是收获——他不担心最终胜利与否,只担心取得多大的胜利,为此,会付出什么。
其中最令人不放心的,是楚歌。
虽说也曾挂过个武将的名头,可谁不知楚大学士的小身板——比文官还要弱上几分吧?刚刚意识到本该已经在身边的楚大学士还没有踪影,他立刻开始头痛:这样的夜晚,乱马军中,他只怕她会乱闯。
可新军毕竟是新军,摆摆花架子充个人场的活儿已经超出期望地完成,在夜演中做到毫无阻碍地上令下达也让人惊叹不已;然而,若要在千军万马中问出一个人的去向,实在是大海捞针一般了。何况楚歌本来不属于镇南军编制,只是来陪看演习的“客人”身份。
楚大学士遍寻不见,何都督暴跳如雷,急往西北方赶时,却收到武青派人传来的消息:压住阵势,稍安勿躁。
何长安这才定下心来,将北军指挥权真正全部交托出去,一面加派人手搜寻楚歌下落,一面又指挥南军拉开布网,希冀能够将这突然冒出来的强悍敌人一网成擒。
而楚歌也的确没有安分地听话回到中军。
武青离去不久,她便也追了上去,停马在出事的鹿苑山附近找个安全地点观察战况——身边只有“礼物”紧紧相随。
作为曾经的“湖南副招讨”,长天军平日所用的灯语鼓号她也懂得几分,远远地看出敌人扎手,眉头便皱起来;待后来又发现对方尚有援军,更是沉思不语。直待身边“礼物”又一次喊魂一般地唤她,这才抬眼来,问:“李戊,你说什么?”
没错,这“礼物”的名字,便是“李戊”。
“大人,属下是说,场面有点失控,大人还是速回中军吧!”
楚歌没有动,只浑身紧绷,双眸一瞬不瞬往战圈中望去。那主要的战场,便在山脚下的一片空地之中。虽是离得不近,又是如此夜晚,也能够嗅得到那血腥的味道,听得到那刀枪的铮鸣。比人数,自然是己方绝对胜出,然而都是新兵,没有上过战场,在猛虎般的胡人骑兵面前,只有被宰割的份儿——早在对阵之初,队伍便被冲散,铁蹄之下,没有自相践踏已经不易,如今真正对上对方百余人的队伍的,不过武青率领的十几个人!
西北方,也已经进入交战状态,对方来的也是黑压压不知多少人,正努力冲击,似欲与这边的队伍会合。
“大人!”李戊又不知已经催了她几次,却完全得不到回应。“大人快走!这里实在不安全!”
楚歌却只恍若未闻——原来的计划里,她只是想给北胡方面的人留个印象造个势,和武青说好的,也只是虚张声势,放胡人离开。可事情居然演变到这一步——看武青的架势,也绝没有打算放走对方一个!
楚歌前后望望,心念电转,忽然张口问道:“谢聆春在隆兴府要约见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李戊犹豫一下,急促的声音放缓下来:“属下不知。”
楚歌本也没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自顾冷笑道:“难道竟是北胡的西大王么!”隆兴已在赵国腹地,胡人安敢如此放肆?!西大王亲来?看那随行人员的彪悍,火把照耀下隐约露出的标记,以及援军拼命的架势,只怕那落入她的小小陷阱的,还真是这么个重要人物!武青亲自动手,不知是不是已经动了心思,要更改计划,不惜一切代价,留下此人?!
李戊急道:“大人还是先离开吧!”
楚歌目光灼灼:“不是说北胡的西大王萧衡,卧病在床么?怎地忽然来了大赵?”
“大人,”李戊已经动手去拽她的马缰,“管他西大王东大王,大人的性命要紧,就算让流矢蹭到一点半点,还怕谢大人不剥了我的皮么?!”
楚歌本还在沉思,听见他这话,却扑地一笑,“李戊,你到我身边这么些天,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
李戊也是无奈,平日话少是任务需要,可如今便说多少话,楚大学士不也是自顾岿然不动的么?
“我不是不走。”楚歌又转了话题,“是暂时还不能走。李戊,你看,有什么办法,能悄悄给武都督传个信儿,让他放了那个北胡的西大王么?”
“这个——”李戊被难住了,“属下无能为力。”他倒不关心为什么楚歌会想要纵敌,只是他真的没有这本事,可以万马军中来去自如,跑去给那长剑如虹战意正浓的武都督传个什么信儿,还要“悄悄”地。
楚歌皱眉看他一眼,“谢聆春还说你是高手呢!”
“属下只是轻功高而已。”跑路倒是能快点,可还带着她这么个累赘。
“轻功高也行啊……算了,”楚歌忽然道,“我们在这里点些狼烟吧!”如果能有火光,或者可以吸引战场中人的注意,试探着发些信息。
李戊大惊,“大人是嫌死得不够快么?!”战场暴露自己位置,等着箭雨袭身还是飞枪刺个对穿?
“没办法呀,不然我们就直接过去,我对面和武都督说?”
李戊往山下看了一眼,“还是点狼烟吧。”那些新兵勉力维持才没有乱阵溃逃,真靠近了,他这个只会跑路的“高手”,还真怕护不住楚大学士那没有半点武功的小身板儿。若是被裹挟进了溃军之中,那就是九死一生。
“一会儿我从东边小路下山,你照我吩咐点了狼烟,便跟过来吧。”
“可是谢大人吩咐……”
“我知道他吩咐你要和我形影不离。可是现在情势紧急,难道我们一起点了狼烟然后等敌人来么?”楚歌忽然严肃起来,“狼烟一定要点。此事关系社稷存亡,听我说的步骤,不可稍有马虎!”“属下遵命。”李戊不由也端正了神色。楚大学士久居上位,端起架子说话的时候,还真是有些威仪,令人油然而生敬意。
“你轻功好,一会儿直接从林子里穿过去下山,说不准能比我还快呢。”楚歌又转了笑意,“如果山下情况有异,我会直接往中军那边,你不用担心。”
李戊摇摇头,看着楚歌驭马小心翼翼地盘旋于山道,很快消失不见;便也一个纵身,往林中去拾引火的干粪树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