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衣卫都指挥使大人云淡风轻提出“折断羽翼”这样狠辣建议的同时,那位楚大学士,却正在内阁中,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质问着几位当朝重臣。
算起来,从王阁老寿宴起,楚歌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出现在内阁之中了;原本她在内阁中就是居于末位,平素只是负责一些杂七杂八小事的票拟意见,也没见她怎样弄权怎样与人抗争……只不过她与皇帝陛下“关系非常”,向有传言说只要是过了楚大学士票拟,那便完全不必担心发回重拟的问题;是以朝中臣子但凡有棘手的事务,少不得要走走楚大学士的门路——说也奇怪,无论怎样稀奇古怪的要求,即使不属于楚歌负责的那一块,只要楚歌点头同意,便都能顺利通过内阁票拟,通过皇帝批红,成为白纸黑字的诏书宣行天下……据楚大学士自己说,那只是因为她摸透了阁内众人的性子罢了,而内阁中的诸位成员们对这样的荒谬现象自然是矢口否认,或是都推到楚歌“天子内宠”的名头上去。
然而不管怎么说,楚大学士在这个熙德十六年的内阁中,总是有一种奇妙而略显尴尬的地位,让她超然众人之上,隐隐有着和内阁首辅大人卢敦儒卢太傅分庭抗礼的趋势……且这种趋势从未象今日这样被楚歌表现得直白,这样理直气壮。
楚歌是来进行质问的。
以她荆湖南路副招讨使的身份进行质问。
内阁地处禁苑之内,原本绝对不允许随意携带物品入内;然而今天楚大学士却一反常态,大包小裹地弄了许多东西,一股脑儿都摔在了王阁老王英的面前,声色俱厉:“王大人,麻烦你解释一下!”
她拿来的,据说是今冬工部军器局刚刚配送给荆湖南路“长天军”的盔甲棉衣。包裹已敞,里面的东西全数展览在内阁诸人面前——所谓棉衣,分明是薄薄的两层单布,哪里见得着什么棉花?而盔甲,更是薄脆如纸,在楚歌轻轻的一敲之下,便已经断裂。
“不只是这些东西,还有武器!”楚歌愤怒中依然朗脆的声音,回响在内阁众人的耳畔,“一点就爆的鸟铳,随时炸膛的火炮!王大人,这就是你们工部准备的利器?!是用来消灭敌人呢,还是谋害我大赵儿郎?”
王英的面色早已经变得苍白如纸。这次武青带领刚刚立下大功的新军入京,皇帝陛下欣喜之下不仅为新军赐名,又怜惜他们属于自筹饷的特殊军队,特意下旨工部准备盔甲棉衣军火等物供应“长天军”,也算犒赏的一部分——楚歌摔在他面前的盔甲棉衣上面,番号宛然,果然就是这次的配送……然而,军器局的人怎么这么糊涂,明明已经暗示过“长天军”正当红,万万不可得罪,却还是拿这种配送到边远卫所的次等货来敷衍呢?如今把柄落在这位小侯爷的手中,不知会搅成怎样的局面。
“兵部的人呢?我也要问一问,这军装质量不是要兵部会同核查的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个不慎就要引起兵士哗变,这责任由谁承当?”
内阁中原没有兵部的人,但一位年轻的阁臣还是插口道:“兵部侍郎陈公法大人前些日子上本参奏工部懈怠公事,里面就有一条是关于军器局的。”
楚歌回眸望了那人一眼,又对王英冷笑,“王大人还是给个说法罢!”
王英素来秉持“低调”原则,有事是多往旁人身上推的,现在也只得唯唯诺诺,只说是属下不力,定要穷究其责,问明原委——楚大学士今日,竟是毫不放松,一条一条追问下去,军器局谁人掌管,货源从哪里来,朝廷配的银子分发谁手,甚至连过的钱庄,都要问个分分明明……偏偏王英在这件事上,还真不是一无所知,军器局管理火器的副使,还是王英一个远房侄儿……一时间阁中只听得楚歌咄咄逼人不容回避的质问,以及王阁老遮遮掩掩闪烁其词的回答。摆明了是楚大学士有备而来,诚心与王阁老过不去了。
旁观的众阁臣不由暗自叹息。
其实在场的人多有通透的,王英哪里是那么不通实务的人?拿着次品做天子之赏么?若不是一时失误,便是有人动了手脚了……看楚大学士准备这般充分,可见是后者居多。而联系到前一段王家小姐得罪楚歌的事情,联系最近楚大学士巴结讨好武都督的传闻,便可以知道关键何在了。
不过没有人为王阁老出头。内阁大学士五人,首辅卢太傅开始还为王英说几句话,后来见楚歌事事说得通透,明摆着就是军器局占了朝廷的银子,以次充好了,便也渐渐改了态度。他本就对官员贪赃枉法深恶痛绝,看见证据确凿,心中只是忿忿,虽然碍着楚歌隶属的阵营问题不肯明着表态,但也横眉立目,对着王阁老百般切齿。
而其余两位大学士,都作壁上观。倒是几位中书舍人,见这里吵闹得激烈,悄悄托付了小太监去求孙公公,只望着皇帝陛下能够适时出现,主持大局。
可怜孙公公为了这事,跑了绿绮阁几个来回,得到的,都是郑石的拒绝:“陛下与谢都指挥使谈论政事,万万不可打扰。”
可陛下与谢都指挥使谈的是正事,楚大学士和王阁老吵架,就不是正事么?尤其是楚大学士大病初愈,风吹就要倒似地娇滴滴一个人儿,却在那里唇枪舌剑,寸土不让地相争……想到皇帝陛下会有怎样痛惜的模样,孙公公就愈发急切地想要尽快禀报陛下知道……
“陛下吩咐不可打扰,可现在前面内阁里都要出人命了,还是不可打扰么?”
“出人命?”
“楚大学士要拉着王阁老面见陛下,知道陛下在后宫未出,就在雪地里长跪求见……楚大学士病体耽误得么?还有王阁老也闹着要陛下还他清白,还说要上吊抹脖子哪……”
郑石的目光中晃过一丝犹豫,慢慢地说:“可是孙公公也知道,方才已经给陛下递过暗号,陛下还是吩咐不可打扰……”
“那是陛下不知道事情的严重啊……”孙公公重重地咳了咳,他服侍陛下这么多年,自然比郑石这样的毛头小伙子更看得出眉高眼低,什么时候涉及到楚大学士的情况,陛下不是当成十万火急的事情优先处理?“郑统领,再递一次暗号吧,就说……楚大学士出状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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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么长时间没有更新了。。。一是春节事忙,二是从老家回来我就病了一场,持续低烧也好难受啊,头晕晕的什么也不想写。今天忽然发现主站推荐,惊喜之余也记起了自己的责任,咬咬牙又坚持半夜更新。。。唉,其实病还没好的说。
哈哈,话说开始写了以后居然发现头晕好了许多,莫非写文还治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