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看着眼前的三大车药材,半响缓不过神来。
时季峰亲自领着三辆马车到了清心堂,和戚昇交代一句就走了,小玉并没有见到他。不过一个时辰前,戚昇才来跟她说药材找到了,这么快就运了回来。
“时公子说了什么?”小玉问戚昇。
戚昇摇摇头。“他什么也没说,只交代我把货物点清,说船在码头上停着,让我叫朱家的人去接手。我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他就走了。”
小玉知道时季峰就是这么有个性,但不知道他的手段如此厉害。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在两天不到的时间里就连船带货把东西都找回来了?连官府都撒手不管的事情,他竟能做到,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好好谢谢人家。我不方便出面,让天成和你请他去吃顿饭好不好?”
戚昇对这个建议并不反对。在时季峰将货物交给他的时候,他心中对时季峰的恶感登时变成了钦佩,这种雷霆手段不是一般人能使的出来的。时季峰背地里肯定动用了不少力量,才能办成这件事吧?
但戚昇凭着他特有的敏感,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时季峰为何要如此费心费力?
为了他戚昇?不可能。为了宋潜?也许。为了小玉?
应该是为了小玉吧。
戚昇看着身边的小玉,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人人都能看到她的好,但能与她长厮守的人,却只有那一个。
时季峰……和自己,也是一样的。
事实上,时季峰所动用的关系和人力,远远超乎戚昇的想象。
时季峰的父亲,云麾将军时遇豪,年轻时落草为寇,是桐柏山扯旗的大头领。后来被朝廷招安为唐州兵马都监,又遇禁军选拔,为御前飞龙飞虎大将,再升为衙门防御使。一个草莽英雄在官场上浮沉半生,为着边关战事有功,挣了个云麾将军。
但时遇豪的根,始终在江湖之中,他旧部众多,有许多当年的旁系人马也并未被朝廷招安,而一直在民间生活,有的成了帮会头目,有的依然是一方强豪。积弱的朝廷忙着对付金人,对这些贼寇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虽说时不时围剿一番,终究作用不大,有时还得依靠他们去打仗。
时季峰是时遇豪独子,他出生时父亲已经年过四旬,对这个儿子是珍爱非常。时季峰自那夜许诺要为小玉找回药材,两天里不眠不休将临安附近的叔叔伯伯逐个拜候了一遍。他那些叔伯少见他上门,既然他出语相求,自然无有不应的。
时季峰费劲心思,终于从一位叔伯口中听到他手下人曾在见过苕溪的芦苇荡里有这么一条形迹可疑的船。
但当时季峰赶到时,那些水盗已经闻风而逃,只留下一船药材。
在时季峰看来,抓不住水盗总有种未竟全功的感觉。但是小玉对这场及时雨已是感激非常,连连催着戚昇和宋潜去上门道谢。
不知道三个大男人聊了些什么,不过宋潜回来脸上笑容更胜往日,可想而知必是相谈甚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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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一兴已经很久没有试过这种感觉,他竟会慌了手脚!
“怎么会被人找到的?”
庞府书房里,庞一兴质问莫惠乡。后者脸色也是一阵灰败,他也想不到这么快就会被人找到那船药材。
“现在还不清楚……”莫惠乡悻悻的回答。平日的镇静淡定统统不见,一脸的沮丧。究竟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庞一兴没有想到戚昇还有这等能耐,可以将一条藏的这么深的船找出来。幸好那些水盗跑的快,派个人回来给他们传了个信。如今庞一兴最担心的,就是戚昇有没有掌握什么证据?
虽然很不情愿,但经此一事,庞一兴也只好暂时消停下来。
“罢了!那个戚家小子,还真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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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一兴想消停,戚昇可不消停。
经过这一次差点断货的教训,小玉算是知道了货源的重要性。单靠从人家手里拿货,还是太不保险了!还是自给自足的好哇。
戚昇和小玉一合计,现在手上赚来的前差不多有个两千贯,说少不少说多不多,当个本钱还是足够的。
戚昇征得祖父同意,筹备起了药材生意。庞一兴听到这个消息几乎要气得吐血,但在这一时半会他还真不敢给戚昇找什么麻烦,想再看看戚昇手里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药材生意一做起来,美玉坊这边的流动资金就有些吃紧了。虽说美玉药膏每样都很好卖,可是品种毕竟太单调了些。小玉催着戚昇快些完成她布置的“作业”,快点弄新配方出来。她自己倒是打起了脂粉生意的主意,现在店里搭配着卖的脂粉也挺畅销……能不能自己搞点新花样呢?
小玉知道光吃老本是不成的,老本总有吃完的一天。她懂得的美容秘方是挺多,可是能在这时代实践的已经是少之又少,什么红酒面膜精油推拿,想都不用想。
要真想成为美容用品界的骨灰级人物,看来还是要下功夫好好钻研钻研怎么增加美玉坊的产品种类。
不过这种事情一时半会也急不来。美玉坊开业大半个月以来,业绩良好,销售稳定,小玉每天光是接待客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了。直到惠娘来请示她重九过节的安排,她才恍然发觉,原来秋天已经过了一大半。
“你问老爷去吧,我这儿没工夫呢。”小玉搪塞了一句。没工夫是实情,但更大的原因是小玉根本不懂得这会儿过重阳节的规矩。
“夫人,您也知道老爷不理俗务的……”惠娘有些为难。
小玉想了想,只好说:“人家家里怎么过,咱也怎么过呗。一会你去账房那儿领银子置办东西吧。”
请账房先生是宋潜的主意,他说小玉往后生意做大了,自个管账怕累的慌。再说了,账房先生管的也精细,比自个抓在手里强。
小玉对宋潜的意见深以为然,就让清心堂的账房田先生——也就是田小宝的叔叔——介绍了个作惯账的秀才来。这位新账房姓童,年纪也不大,和宋潜相仿,临安城里人,家境不太宽裕。现在他白天来宋家做账,晚上才回去休息,倒也便利。
惠娘去置办了许多重阳糕回来,又买了上好的菊酒和一些别的节物,但不得不又回转来找小玉。
“夫人,其他的都好办,可买ju花总得您去看看才是,惠娘不会选。”
小玉下意识的问了句:“老爷呢?”
“老爷一大早去书院了,不到晚上都不回来呀。”
“好吧,”小玉无奈的放下手中的工作,招呼水清云过来:“小云,你给我好好招呼客人,我出去一趟。”
水清云爽利的应和着:“哎,夫人您就放心吧!”水清云做生意越发熟手了,有她相帮,小玉省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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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真不知道临安的花市在哪,还得惠娘引路。
宋人爱花,已是流俗,春赏桃李夏看荷,秋爱金菊东腊梅,一年四季都有卖花人走街串巷的兜售鲜花。尤其是小门小户的姑娘媳妇们,买不起金簪银梳,头上也总是要戴些时令鲜花,如茉莉、玉兰、海棠……
九月是“菊月”,重九前后,家家户户都要摆放ju花,图个吉利。小玉跟着惠娘一路到了花市,这花市也就是条小街,两边铺面都摆满了鲜花盆栽,远远一看甚是喜人。
哪有女子不爱花?小玉初次到这花市来,看到四处皆是姹紫嫣红,心里高兴极了,想着:“幸亏和惠娘来这一趟!嗯,要是天成在我身边陪我一起逛,就更开心啦。”
惠娘说,这些铺子里卖的花,都是花农自家种出来的。他们的花田都在临安乡下,往往一家老小都操持着这一门生意。因为临安城里大多数人家都喜欢卖花,所以卖花的人家获利不菲,虽是农人,家境却都不错。
小玉东逛逛西逛逛,在街心看到一家花店门脸特别干净整齐,那些花儿叶儿都像是一一擦拭过似的洁净,上头还颤颤巍巍沾着露珠,卖相实在不错。她走进铺子扬声问了句:“老板在吗?”
“来啦来啦!”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连声应着,接着便从花丛后转出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梳个俏生生的双鬟髻,看起来不过豆蔻年华,瓜子脸儿,眉眼甜净,咋一看有些像绣心的丫头娴娴。但娴娴年纪虽小,却已微现艳光,而这个姑娘清纯可人,笑脸盈盈,一派天真,又是另一种美丽。在群花映衬下,紫衣姑娘如花中仙子般俏丽脱俗,她活泼泼的赶到小玉面前,笑着问小玉:“姐姐要买什么花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