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凭栏远眺,几尽芳华。铅尘洗净,素手衣,谁可识得?
五月的天气开始燥热,鼓噪的知了声,让人的心似乎都乱了起来。桃花谢了春红,依旧会有其他的花朵来取代。
这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庭院,茂盛的藤蔓毫无边际的蔓延开来,似乎将整个院子织成了一个茧,让外面的人无法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细细一看,那茂密的青色长藤上面,竟然挂满了青色的果实,亮晶晶的,在阳光下闪耀出剔透的光泽。庭院的出口竟是两条长藤,经过人工修饰长成一扇门的形状,进得里面,一股扑鼻的果香和凉爽之气迎面而来,倒是一个天然的避暑屏障。
一张汉白玉的桌子,周围零散地分布着同样颜色的石凳。桌子上面有几个精致的碟子,几盘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糕点和水果。旁边是一条宽大的躺椅,似乎是用某种藤条做出来的,而此刻,在这特别的长椅之上,慵懒斜躺着一个少年。说是少年似乎有些过了,因为他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分明还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孩童。只是,他脸上所露出的表情,让人无法将他同孩子联系在一起。一袭云锦长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露出美好的锁骨和白皙如玉的胸膛。少年的脸精致绝伦,虽然还有些青稚之气,但可以想象以后会是怎样的风华绝代。此时,他的左手拿者一本书,似乎在认真看着,右手却抚着膝盖上一团黑色物事。蓦地,那团黑色动了动,竟露出一张与少年一模一样的脸来。只是,那张脸似乎更为柔美一点,看模样,却分明是个女童。白色的长衫,零星印着几朵红色的桃花,这样普通的一件衣衫,穿在女童身上,竟然给人一种艳丽的感觉。枕着少年的腿似乎睡得不舒服,仍然有些倦怠的睁开了眼,沾上了盈盈水意,竟有些妩媚消魂的味道。然而,那眼神,却是冷的。
“皇姐,你醒了。”少年放下书本,温柔地注视着怀中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儿。
“慎儿,什么时辰了?”月清泠懒懒道,却没有起身,只是偎依在淳于慎雪的怀里,搂上他的脖子,脸上的表情有些漫不经心。
“离午膳还有些时候,不多睡会儿吗?”慎雪也搂上她的腰,让她可以更舒服些。
心里满足地叹息一声,果然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这个慎雪,真是越来越合她的心意了。
抚上少年青涩却绝美无比的脸,那丝滑的触感让她十分享受。已经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了,帝王之家,单纯和善良,那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这几年来,她悉心教导他腹黑权谋之术,不过是一个六岁的稚童,却懂得利用孩童的天真在这深宫之中隐藏锋芒,打探可靠的消息,甚至保护自己。而更为重要的是,这个贴心的孩子,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立刻洞悉了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即使一开始,她是动了宠物养成的心思,可是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重要。这一世,她再也不用一个人孤独地活着。不管是黄泉碧落,原来,终于有一个人,会陪着她一起走。
懒懒地躺在慎雪怀中,月清泠摇摇头,“这样的天气用来睡觉也太可惜了,我的那条腰带还没有绣完。时间就快来不及了,父皇的寿宴只有十几天了,这个机会,我们必须把握。”
慎雪皱了皱眉,轻轻拉起月清泠的手,细长的手指之上,隐隐摸出凹凸的感觉,仔细一看,甚至还有几番破皮和红肿。心疼地轻吻,神学的表情有些不满。
“皇姐,干嘛非要做那劳什子?”他的皇姐从来没有这样费心的去做一件事情,为了学习刺绣,手指几乎天天都是肿的,他看了不知有多心疼。而且,那腰带还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而织的,即使那个人是他的父皇,也不可原谅。
斜睨了慎雪一眼,月清泠脸上的神色蓦地严肃起来,“慎儿,你还不明白么?在这皇宫中之中毫无倚仗的我们,唯一能够凭借的,便是帝王的宠爱。其他几宫妃子的打压,已经让我们这桃夭宫淡出了父皇的视线了。难道你想一辈子躲在这里,仍人欺辱吗?”话到最后,隐隐多出一份厉色。慎雪何曾见过这样严厉的她,慌张地环住她的脖子,急切道:“皇姐不要生气,是慎儿错了!”
“算了,你只需记着,好好按照皇姐说的去做就行了。”
终究还是一个不满六岁的孩子,在她的教导下没有遇到过挫折,便养成了这副心高气傲的模样。却不知道,他们姐弟手中,其实,什么倚仗也没有啊!而最近,萱妃的动作也越来越大了,眼神一敛,垂眸,遮住一闪而逝的厉色。
从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她就知道,他是天生的帝王。桃妃生下他们姐弟俩,其目的却不过是能够让那个男人过来看她一眼。或许桃妃以为,她的死能够让那个男人记住她;也或许,桃妃知道,对于淳于流风来说,就算她死了,他也不会伤心。带着期盼和美梦死去的人啊,已经不想去追究什么真相,那样,才会幸福吧。
只是,讽刺一笑,不切实际的女人,如此欺骗自己,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这六年来,淳于流风几乎是从来没有踏进过桃夭宫,虽然每年都赏赐了一大堆金银珠宝,这种表面的宠爱却不过是为他们姐弟俩招来后宫之中过多的嫉恨。而这几年来随着各宫妃子,尤其是来自萱妃的打压,他们姐弟两个似乎已经被皇室所遗忘了。唯一能见一次景帝,便是在他的寿宴之上。然而没有母氏一族撑腰,每年都只是远远地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连去争宠的机会都没有。
皇宫,她并不想逃离,若是安安静静待在桃夭宫,那只会庸庸碌碌地过一生,甚至,连自由都没有。宫廷里面的血腥,不是不争,就能够避免的。说不定在什么时候,他们就变成了别人权利路上的踏脚石。而她月清泠,从来不是一个愿意受制于人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而她,不想要那滔天权势,却要将权势玩弄于掌心。任何人,都只能在她的脚下匍匐,将自由奉上掌心。要这世上,谁也无法将她左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