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坻城头无疑是一个作壁上观的好地方,无论是英法联军还是太平军都没有将它放在眼中,此刻交战双方的眼中都只有对方的有生力量,联军需要踩着太平军士兵的尸体才能夺路而逃,而太平军则需要尽可能的多杀伤联军士兵,彻底将其击溃才有可能彻底歼灭他们。于是,张锦文等在内的宝坻百姓很难得的目睹了一场生死对决。
格兰特和蒙托邦非常惊讶太平军的大部队会出现在宝坻县,难道米启尔的佯攻没能骗过太平军?但此刻已经不是懊悔的时候了,他们必须尽快击溃当面之敌冲出去,他们的背后还有西王率领的部队在追击,或许很快就会追赶上来。
于是在炮火的掩护下,英法联军孤注一掷做最后的努力,一万两千多名联军士兵除了炮兵和一支两千人的预备队之外,其余大约八千多人排成错落有致的横阵开始做集团冲锋。
太平军的布防时间短暂,士兵们虽然挖出了单兵坑,并且将就近的单兵坑连接在一起形成堑壕,但前后之间的堑壕没能贯通,也就是说前后之间的堑壕无法有效联系,并不能形成整体防御工事。铁丝网布置的也较少,很快就被联军炮火摧毁,而且太平军并没有携带太多的火炮,而英法联军则拥有轻型野战炮用于轰击敌人阵地。
“哎呀,太平军怎么没有大炮吗?只看到他们被番兵用炮轰,官军都有不少炮的啊。早知道我们城头上还有十二门铜炮,刚才应该给了他们才是。”张锦文为太平军感到担忧,文谦和摇摇头说道:“东家,你看番兵的那些炮打得甚远,咱们都看不到番兵的炮在哪里,咱们那些小炮最多打一里地,哪能够得着番兵?”
张锦文不懂军事,听了文谦和的话才点头道:“也是啊,可惜了,这么多兵勇要扛着炮火打仗,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文谦和再指点道:“东家你看,太平军的兵勇可都是藏在壕沟里,番兵的炮很难伤到他们,想来也不会死伤太多。”“哦,我说怎么都挖坑躲起来呢,原来是这个道理,还是长毛鬼主意多,难怪能屡败官军。”“东家慎言、慎言……”
主仆二人说话的当口,联军炮火停了下来,第一排横阵步兵已经抵近到太平军前沿半里之地,太平军阵地上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人还击,张锦文不由得紧张起来:“太平军怎么还不还击?他们的火枪都是烧火棍子不成?”文谦和又道:“东家有所不知,这火枪在百步之内尚有准头,百步之外就难说了,太平军这是准备放近了再打,咱们盐丁用的五十只火枪也是这般使用的。”“原来如此。”
联军再逼近数十步的时候,太平军最后一道堑壕之内,只见数队太平军穿梭其间,在阵地上竖起一排排的木架子,一支支长长的长竿子排布在上面,长竿子顶端是黑黝黝的长条形铁疙瘩。张锦文不解的问道:“文先生,这是何物?”饶是文谦和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太平军的新式康格里夫火箭,当下答道:“东家,在下不知,或许是什么火器吧。”
话音才落,太平军阵地上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响起,只见士兵们点燃那些长竿子的尾部,数息之间这些长竿子便拖着长长的尾焰飞向空中,径直飞向联军冲锋横阵的中间部位,天空中满是画着赤红的弹道,在战场的上空交织成密集的火网,无比壮观。此刻的战场好似戴上了一顶用火流编织的宽大无比的斗笠,这斗笠使高悬的朝阳下黯然失色。
张锦文和文谦和及一众宝坻百姓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可怕的武器,一个个都是惊得目瞪口呆,这些长竿子的爆炸威力极其巨大,数丈之内土屑纷飞、人体残肢漫天飞舞,番兵惨叫着,或被炸死或被烧死,熊熊大火中一切金属的东西都处于半熔化状态,场面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太平军的火箭炮团集中将最后的所有一千余枚火箭弹都发射了出去,成功的将英法联军冲锋阵型懒腰斩成两端,前面的英法士兵看到后续部队被轰击,都开始有些动摇,末尾的英法士兵则裹足不前,纷纷趴在地上祈祷上帝的宽恕。
就在此刻,太平军阵地上士兵们纷纷开始露出头来还击,密集的弹雨朝着距离百米的英法联军前阵射击,倒下的联军士兵多不胜数。
但英法联军毕竟也是经过血火考验的部队,前阵士兵虽然慌乱,但很快在军官们的约束下,几乎是下意识的按照平时训练的内容在做出反应,他们两排横阵第一排蹲下,第二排站立,然后一起举枪,在军官的命令下一起朝太平军开火,然后收枪装弹,接着举枪瞄准,再一次开火,如此反复不断。
虽然在联军士兵还击的过程中,不断有士兵被击中倒地,但其他士兵不为所动,任然机械的做着自己的动作,面对死亡或许他们已经麻木了,又或许这就是铁一般的纪律,这比他们进行排队枪毙战术更加令人疯狂吧。
太平军的前沿兵力渐渐压制不住联军的这种集团齐射战术,他们是自由射击,并不能造成联军那种齐射的集团气势,虽然他们击毙的敌人更多,但在场面上看联军占据优势。
硝烟更加浓烈起来,几乎目不能视物,双方的射击准度开始下降,联军的军官们果断的发出冲锋指令,闪着寒光的刺刀耀耀生辉,士兵们的呐喊声预示着一场残酷的肉搏战即将开始。
看到联军开始冲锋准备肉搏,前沿的太平军军官则打出红旗,命令前沿的士兵们果断后撤,而在第二线的太平军士兵则上好刺刀开始冲了上去。这是李秀成安排好的战术,由于太平军远来,士兵们又马不停蹄的挖掘战壕,体力是一个问题,于是他安排第一线的太平军咬牙作战先与敌人对射,后面几排的士兵则在战壕内休息,于是这个时候冲上去的士兵是经过短暂体力恢复的士兵。
当第一排太平军士兵跑回第二道战壕的时候,联军士兵和第二排冲锋的太平军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双方都是刺刀拼杀,讲究的只是体力、技巧和勇气,吆喝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声霎时间响彻了战场上空。
鲜血漫天飞舞,哀嚎声不绝于耳,目睹惨烈的战场实况时候,张锦文忍不住弯下腰大口大口的呕吐了起来,他锦衣玉食了大半辈子,压根没想到一个人可以如此残忍的将另一个人杀死,而这不是两个人在厮杀,而是成百上千人在厮杀,血腥味浓烈得在宝坻城头都可以闻得到,于是张锦文和许多在城头观战的宝坻百姓一样都吐了,他们大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场面。
而太平军阵后壕沟内坐镇指挥的李秀成则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他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将军,也见惯了这一切的残酷,很快他打出红旗,号令隐蔽在宝坻城下的骑兵出击。
联军这边格兰特也不得不派出仅存的骑兵参战,他需要骑兵迂回敌人侧翼,为步兵击溃当面之地创造条件。而此时联军的骑兵集中了米启尔少将该部最后的龙骑兵,连同通州战场上幸存的联军骑兵组成了最后的联军骑兵,他们中以龙骑兵为主力,两翼是少量幸存的印度骑兵、锡克骑兵和北非骑兵,凡是还能上马作战的骑兵格兰特都派了出去,人数有一千多人。最后的预备队也整装待发,只等着前面的骑兵撕开口子后,步兵预备队押上攻击。
而太平军这边的骑兵是宋峰率领的近卫骑兵一千多人也是上马冲击,他们目标也是敌人两翼,双方的战术不约而同,于是双方的骑兵不约而同的又一次冲击在了一起。
范纳少校率领着英军最后的龙骑兵冲锋在第一线,手中的骑兵弯刀耀耀生辉,范纳少校看到了对面冲过来的骑兵,那身红色劲装和令人讨厌的翎盔让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前面交过手的敌人精锐骑兵。范纳少校在军旗下扬刀高声喊道:“是敌人的翎盔骑兵,冲上去,杀死他们!”龙骑兵怒吼起来,他们的热血和荣耀在这一刻被激昂起来,他们要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捍卫龙骑兵的荣耀,哪怕是最后的挽歌,也要给敌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太平军的近卫骑兵还是一惯的战术,远距离上他们的马步枪飞快的射出子弹,一个弹管打完之后,迅速掏出手枪和马刀,这是他们的看家本领,右手马刀、左手持左轮手枪,挥舞马刀的同时,左轮手枪在近距离上能够给敌人足够的压力和杀伤。联军骑兵虽然也有不少人配备了手枪,但并不是很多,在近距离的火力上他们吃亏不小。
范纳少校的战马被一枚子弹击中,他倒在冲锋的路上,他躲在战马尸体一侧,幸运的躲过了马蹄的踩踏,但当骑兵冲过去之后,他站起身来只见龙骑兵的军旗已经被无情的砍倒,随着风飘扬落地,范纳少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再也没有起来,直到他成了敌人的俘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