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贵沉默了片刻后,缓缓说道:“对待那些世袭的土司、头人也是一样的原则,站在满清那边的就是我们的敌人,反之就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要争取的对象,毕竟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满清!”
洪韵儿秀眉微蹙,欲言又止。萧云贵微微一笑,拉住她的柔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今很多地方的土司和头人实行的还是奴隶制,族人就是他们的奴隶,你想改变这种状况对吗?”
洪韵儿轻轻嗯了一声道:“但我知道这很不现实,你说得对,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满清。”
萧云贵满意的点点头道:“我就知道你会明白的,要改变人吃人的世界,你必须先做一个吃人的人,当我们掌握了全国之后,再来改变也不迟。”
洪韵儿报以一笑,握着的手上更加的用力,两人现在越来越合拍,很多时候都能知道对方的心意,有时候一句话已知对方所想。
萧云贵看妻子会心一笑,心头一阵温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道:“韵儿,有你在身边真好。”
洪韵儿靠在他那宽广的胸膛里,也觉得很是心安,声音轻柔但却无比坚定的说道:“你进,我陪你出生入死;你退,我陪你归隐田园;你输,我陪你东山再起;你赢,我陪你君临天下!”
萧云贵心头一颤,揽得更紧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二人正温存间,门口传来左宗棠的一声清咳,二人急忙分开。萧云贵脸皮深厚回头看去,果然左宗棠立于门口,笑意颇浓的看着两人,洪韵儿则是脸上红晕丛生,道了声:“左相请进,我去给你们把点心热一热。”
左宗棠捋着胡须呵呵笑道:“西王娘不必劳烦,适才属下内子送了些宵夜茶点过来,属下便拿过来与西王一道分享,来,一起尝尝内子的手艺吧。”
洪韵儿拍手笑道:“周姐姐的厨艺向来了得,今晚有口福了。”左宗棠夫人周诒端的厨艺的确很好,萧云贵夫妇二人平时也常沾左宗棠的光吃上一些,洪韵儿也是受了周诒端影响才开始学习厨艺给萧云贵做些茶点吃食的。
当下三人围桌而坐,摆上点心茶水,萧云贵也倒是饿得很了,边吃边赞,只是吃得多的却是洪韵儿做的点心。此时还是春寒天气,洪韵儿的点心摆放出来,二人说话的功夫早已经凉透,洪韵儿几次劝萧云贵别吃,萧云贵只是笑而摇头,狼吞虎咽的吃了大半凉点心。
萧云贵吃得很快,吃完之后,拿起茶壶灌了半壶茶下去,抹了抹嘴笑道:“左相深夜到来必有要事,咱们边吃边说吧。”
左宗棠吃得文雅缓慢,听了萧云贵的话,放下竹筷道:“江北的捻子派人来了。”
萧云贵和洪韵儿对望一眼,萧云贵奇道:“可是淮北的张乐行?他不是被清廷招抚了么?派了什么人来?”
左宗棠点点头道:“正是淮北张乐行。”
洪韵儿接口道:“张乐行在葵丑年联合龚得树聚众万余人围攻河南永城,劫狱救囚,声势渐大。同年11月,与永、毫一带冯金标、张凤山等18股捻首在雉河集歃血为盟,被推为盟主,树黄旗起义,号称十八铺聚义,但随后便被清妖恭亲王奕?招抚,近年来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为何现下会派人来?”
左宗棠答道:“来人自称是张乐行的族中侄子张宗禹,手持张乐行的亲笔密信。”说着将一封信函递了过去,萧洪二人凑首在灯火下一同看了起来,左宗棠续道:“张乐行心中说,当年十八铺起义之后,清妖曾格林沁等部重兵围困,同时清廷派了恭亲王巡视黄河治水、整顿地方,义军在走投无路之下才接受了招抚。但去岁以来,淮北等地清军为了征剿我们天国,盘剥课税日重,张乐行暗中联结永、亳及附近州县各捻会盟,打算再举义旗反清。”
萧云贵看完之后沉吟不语,洪韵儿苦笑起来,历史上根本没有恭亲王巡视黄河治水一事,历史上张乐行也不是奕?招抚的,葵丑年也就是1853年十八铺捻军起义之所以迅速被安抚下去,定然还是清廷那边有人刻意为之。这一招抚加上奕?治理黄河之后,暂时没有发生黄河改道的事,所以淮北的捻军只是零星的小股起事,并没有爆发大的起义。如今看来,当年奕?治水招抚只怕还是宫里那位给支的招数。
左宗棠接着说道:“属下以为捻军起事咱们可以支持,苏北、皖南的林凤祥等部可以出兵配合牵制苏鲁、皖北清军,任由捻军在苏鲁皖豫间和清军周旋,这样便可吸引清军注意,对我们南方攻略的部署便更为有利。”
萧云贵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在桌案上翻了一会儿,找出一份公文来,递了过去。左宗棠接过一看,却是去岁年末时候白泽堂发回的一份清军情报,上面说当时清军精锐火器营南调,统兵的乃是钦差大臣荣禄,而他兵马离京之后,分为两部,一部驻守开封,一部驻守济南。
左宗棠皱眉道:“清军原来已经提前部署,属下倒把荣禄带兵南下这事给忘了。”
萧云贵沉声说道:“这正是荣禄的狡猾之处,他兵马到了开封、济南之后便按兵不动,原以为他南下是要对付苏北和皖南的林凤祥部,但两、三个月没有任何动向,而且他的兵马驻守之地远离林凤祥部,是以我们都给忽略了,还道荣禄是被人故意支走。现下看来,荣禄兵马的目标一直就不是我们,而是捻军,他便是在等着捻军于亳州雉河集会盟举义之时,好一网打尽。”
左宗棠惊叹的说道:“荣禄这人不过二十余岁年纪,便有这般才智,难道他未卜先知?知道捻军会在雉河集会盟举义?”
萧云贵和洪韵儿相视一笑,两人知道这不是什么未卜先知,而是穿越者的优势,但想以荣禄的小心也不会完全信赖历史,必定派出暗哨盯住了张乐行等捻军首脑。
萧云贵沉吟片刻道:“捻军要举事还是应该支持,但捻军没有防备必定会遭清军的暗算,让林凤祥部派出一队人马攻破清军防线渡淮北上和张乐行等人会合,有我们的人在,义军举事也会顺利得多。”
左宗棠盘算了一下林凤祥部的兵力后道:“林将军麾下兵马防线颇长,还要防备僧格林沁等部清军,恐怕有些难以派出人手。”
洪韵儿插口说道:“林凤祥那边不必派出大队人马,可从天京东殿兵马中抽出精锐兵卒,而林凤祥部派出军官指挥,补充一部分新式火枪然后北上。而北上兵马的主将我觉得非东殿赖文光莫属!”
……
在天京举行的会议一直持续了七天,没有什么繁文缛节,没有什么高谈阔论,更没有什么祈祷天父,西殿的旧臣们正努力将一个个计划努力变成可执行的章程,而天京的旧臣们也逐渐在适应这种变化,他们发现这位西王既不像天王那样事事搬出天父来,也不像东王那样一言而决事,西王更注重的是实效。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你说得有道理,所建议之事又能化为可实际施行的章程,而不是只会夸夸其谈的话,那么你便可以得到西王的重用。
洪仁玕就是很成功的一个例子,虽然西王并没有完全采纳他的金融策略,但还是委与他重任,虽然只是一个新成立的金融司副司长,但天国旧臣们也渐渐知道现下天国的每一个司部都是实权衙门,西王手下就不会设无用的衙门。
韦志俊这几天周旋在几个司部之间,整编新军的章程改动了很多,最新的整编章程确定了新军整编不再全部到上海进行。当初苏褔省内地域不算太大,萧云贵又下定决心要好好整顿军队,而且上海整编后就近领取装备,是以才有将军队轮换到上海整编的举动。如今天国地盘大大增加,再把军队轮换到上海集中整训便不现实了。是以新的章程中确定天京、南昌、福州等省会城市为整训地,各地兵马就近进行整训。
令韦志俊头痛的事新军整训需要的钱粮、物资、枪炮装备等等,为此他和兵部的李开芳整天就和户部的后勤司、装备司等司部交涉。正当他的努力有些眉目时,西王忽然又下令组建一支东殿兵马构成的北征军,由赖文光、陈得才统帅,基层军官和北征军参谋部则由林凤祥部抽调军官组成,然后北上击破清军防线渡淮北上作战。
韦志俊很奇怪这支兵马北上的真实意图,一支孤军在江北会有什么作用?随后想了几天才明白过来,西王要对两广、云贵用兵,自然是要先对江北用兵,这叫做声北击南。只是江北清军势力颇大,这一支万余人的兵马很容易会被包围,弄不好会全军覆没,但西王似乎从不会做这种没把握的事。最后韦志俊在征北军誓师北上的时候,才见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之前他也见过,当年在庐州的时候,这人就来见过自己,这人正是淮上捻党领袖张乐行的族侄张宗禹。于是韦志俊一下子就全明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