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在前往上海的途中还抽空视察了苏沪铁路的铺轨情况,从上海道苏州的铁路经过八个多月的施工,已经即将完成,铁轨已经铺到了苏州,苏州火车站也已经完成了九成的进度,列车车厢和车头也运抵苏州,正在洋人技师的指导下组装。
左宗棠很是感慨的看着这条蜿蜒曲折的铁路线,西殿上下倾注了多少心血在里面啊,说实话从苏州到上海不过一百八十多里,用洋人技师的话来说修建这么一条铁路根本不用八个多月的时间,但在这八个多月的时间里,西殿主要是在安抚民间反对的声音。占用田地、民舍、祖坟等等一系列令人头痛的问题在西王的乾纲独断下,一一得到了解决,修建这条铁路花费的银钱远远超过了预算,但西王却说很值得。
想到西王,左宗棠就有些纳闷了,这次西王怎么会如此糊涂?虽然李璇玑姑娘的确是才貌双全的女子,但西殿之内像李璇玑这样的女子还是很多,像傅善祥、周秀英这些女子,也都是貌美如花,各有才艺的。西王这样身处高位的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就算西王娘不准,西王大可安排在其他地方,何必为了一个李璇玑亲身犯险?难道此女有其他魅惑之术不成?
想到这里左宗棠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此女没有回上海,否则他拼了命也要将此女解决掉,一个让君王如此迷恋的女子会阻碍西殿的大业,凡是阻碍西殿大业的人,不管是谁左宗棠都会毫不犹豫的铲除掉,这个女子的存在已经让西殿陷入危机,所以假如她回来,左宗棠一定会铲除她。幸好她没有回来,左宗棠也不必下此狠手了。
在前往上海的船上,左宗棠不断收到上海送来的消息,好在西王的病情已经逐渐好转,左宗棠半吊着的心也慢慢放回了肚子里。
到了上海之后,王闿运亲自到码头接到了左宗棠,左宗棠马不停蹄的便要去见西王,王闿运只说西王病情好转之后,他便执意要从上海总拯危馆搬回别院居住。跟随左宗棠一起来的还有姚远,他现在的医术学贯中西,是以左宗棠带着他一起来到了上海。当下一行人便一同赶往上海西王所住的别院。
来到西王别院后,左宗棠和姚远在西王的卧房内见到了西王,只见他大病初愈,形容萎靡。姚远上前替西王号脉探病,左宗棠在一旁向照顾西王的几名拯危官询问了病况。听闻西王已无大碍后,左宗棠一颗心彻底安了下来。
姚远看过病情之后,又看了西王所用的药物,便拉着几名拯危官下去,他又开出几味药来加进去,会更有利于西王的病情。
在姚远等人下去备药后,左宗棠上前责难的问道:“为何如此失态?”
萧云贵嘴角一抽,苦笑着说道:“都过去了,不必再提。”
左宗棠面色很是难看,负手来回踱了几步后道:“须知你为西王,身心都不在是自己的了,西殿上下千百万人性命、前途尽系于你身,稍有行差踏错,便是生灵涂炭之祸。你从前问过左某,为何左某身居高位之后,越发的小心谨慎起来,当时左某就告诉你,权势一大,一言一行可决千百人生死。左某尚且如此小心,你做西王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还如此任意妄为?!”
萧云贵听着这话极为刺耳,但心里却知道左宗棠这是为了他好,当下嗯了一声道:“本王这次的确是做错了,仅此一次,绝无二回。”
左宗棠轻叹一声,看来西王这几天也是反复思量过此事得失了,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属下,见西王已然认错,便不好再说下去。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萧云贵忽然问道:“宣娇她知道此事了么?”
因为担心影响西王治病,是以西殿上下都没告诉萧云贵西王娘早产的消息,这时候左宗棠见西王病情已然大有起色,当下轻叹一声道:“此事西王娘已经知道了,经受不住悲伤早产了……”
话才说到这,只听砰嗵一声西王从床上滚了下来,左宗棠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起他。萧云贵面色发白,死死拉住左宗棠,恶狠狠的盯着左宗棠颤声道:“她怎么样?有没有事?”
左宗棠一边将他扶回床上,一边安慰道:“西王娘和二公子都没事,苏州很多名医都在,又是苏褔省医学馆所在地,西王娘母子二人都平安,只是需要好好将养些时候罢了。”
萧云贵紧张的神色略略放缓,有些惭愧的低声自语道:“想不到差点害了她,而且她生产的时候我竟然没在她身边,她一定不会原谅我了。”
左宗棠摸着胡须笑了笑说道:“西王放心,西王娘并非胡搅蛮缠之人,正是家和万事兴,西王娘识得大体,此事她也不会记恨太久。”
萧云贵定了定心神,抬头说道:“本王不能如此颓废下去,左相,明早我们就回苏州去吧,月底苏沪铁路通车,本王要亲自在场的。”
左宗棠沉吟道:“待会儿还是看看姚检点怎么说,若是西王病体无恙,咱们就回苏州去。”
萧云贵起身穿上靴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笑道:“本王没事了,这种小病难不倒本王,现在本王老虎都能打死几只。”
左宗棠也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的说道:“西王是急着回去看望西王娘和二公子吧。”
萧云贵坦然道:“老婆孩子谁不记挂着?不必理会姚远那臭小子,他们这些医生,无不都是夸大病情,等到治好之后,才能显示他们医术如何了得。明天咱们就回苏州去,左相,你也见见上海的同僚,这几个月新提拔起来不少人才,很多新人都想见见你这个湘湖名士。”
左宗棠点点头取笑道:“既然是见上海的同僚,怎么着也得要个三、四天时间,明日就回苏州是不是太赶了?”
萧云贵瞟了左宗棠一眼,淡淡的说道:“也成,本王明天自己先走,左相留在上海几日,也好看看上海施政的得失。还有英美法几国的领事早就想在上海宴请左相了,只是左相一直窝在苏州不出来,这次机会难得,左相就好好和那些洋人亲近亲近。正好可以帮本王挡一挡驾,这些洋人听到本王回来,都来求见几次了。”
左宗棠笑容僵住,没想到西王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扔在上海,皱皱眉左宗棠问道:“英法美几国领事求见西王定是为了对俄战事有变。”
萧云贵这几日没怎么理事,心头一惊问道:“谭绍光那边有何变故?”
左宗棠道:“这变故对我们有利,昨日收到消息,谭绍光在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军港的包围战中取得重大突破,已经占领东面的火山高地炮台阵地,据报此处高地上架起火炮便可轰击到整个城镇,相信谭绍光攻取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军港便是眼前之事。左某以为从极北之地传回消息缓慢,说不定此刻谭绍光已经在城内歇马了,所以英法美等国领事才急切的想要面见西王。”
萧云贵摸着下巴笑道:“不错,从庙街要塞到库页岛,再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军港,俄国沿海几处重要的要塞和港口都在我们陆军的控制之下,英法想要和我们商谈战后利益分配,而美国人则是想浑水摸鱼捞上一笔。”
左宗棠点点头说道:“不错,洋人没想到俄国人如此不经打,左某以为当下还是先不要见这些洋人的为好。”
萧云贵阴阴的笑了起来说道:“不错,先晾他们几天,让他们干着急,据本王的消息,英法和奥斯曼在克里米亚半岛的战争不算顺利,他们在俄国要塞塞瓦斯托波尔围城战之中进展缓慢,国内已经传出撤兵的呼声,英法两国议会和内阁以及首相都承受着很大的压力,远东虽然不是俄国的重心,但要是在这边取得胜利,英法也能重新鼓舞起士气民心来接着打,最不济也能够体面的媾和从而撤兵。所以,英法极为心急想和我们达成夺取远东俄国第一军港之后的利益分配协议,这样他们才好决定下一步的对俄策略。”
左宗棠微微一笑说道:“从前左某井底之蛙,只知坐井观天,自从跟随西王之后,才明白如今天下已经是强国林立,天下就好像从前的战国七雄一般,咱们自然可以借靠着强国之间的对决,连横合纵从中取利。”
萧云贵哈哈一笑说道:“左相能知道先放一放这个策略,看来连横合纵之术也是炉火纯青,其实玩这手咱们老祖宗都是行家,洋人要和我们玩就得多吐些好处出来。”说到这里萧云贵顿了一顿道:“只不过大连港那边是守是放,左相可有主意?”
萧云贵说的大连港便是谭绍光北上占据的大连湾,虽然那里地处东北,但位置极佳,萧云贵得到谭绍光对大连港的详细汇报之后,便有些舍不得放弃了,特别是在对俄战事结束之后,英法海军肯定不会再为大连港提供军舰护卫,但太平军要想守住大连港,就要组建一支长期供应此地后勤物资的船队,一来一回所费颇大。
左宗棠捻着胡须笑道:“西王,大连港可不是单独的一处棋子,整盘棋要连在一起来看才是,昨日左某收到礼部的公文,东海的日本国希望派遣了一队使团前来我国访问,大连、朝鲜、日本、库页岛乃是一盘棋啊。”
萧云贵恍然大悟,笑道:“不错,将来大连大有可为,这颗钉子咱们要牢牢的钉在满清的身后,我们就先不必自拔了。”说完之后,两人相视大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