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整个黑甲骑兵的宿营地,都是在每隔两个时辰不断换防的轻微声响中度过的,偶尔一两声战马的嘶吼,也未吵醒熟睡的骑兵们,不是沉睡,而是彼此间早已熟悉的信任。
苏翎只休息了两个时辰,在辰时便就醒来,此时天色尚黑,一直未曾熄灭的篝火依旧升腾着火苗。苏翎叫上几个护卫,牵着战马走到外围,然后沿着骑兵大营巡视了一遍,见各处值守的骑兵小队均按各自位置不断巡游着,不见丝毫漏洞,这才摇摇望向北方,继续昨夜的思索。
不久,天色微明,远远东方的天空,开始出现一抹朝霞,在天尽头低矮的群山上空一寸寸地升起。
黑甲骑兵们开始从熟睡中醒来,整个大营都纷纷活动起来,一股朝气随之而起,伴随着天空中越来越明亮的色彩,黑甲骑兵营在这块大地上站了起来。
苏翎骑在马上未动,一直遥望东方,在这般平坦的大地上迎接黎明,还是第一次,不仅是苏翎,就连那几个默默跟随的护卫,也是看得有些痴了。
只过了小半个时辰,黑甲骑兵们便已吃过早饭,整备战马,彼此相互帮着整理铠甲、器械,在各自队长的招呼下,开始列队,然后是一个百人队,再汇集成千人大队。随着最后几声,由金正翔、彭维晓、袁玉庆等武官发出高声呼喝,整个骑兵营,连同后队的粮草辎重,一起列队站立在这片陌生的草地上,被初起的阳光,镀上一层金色。而那一片在晨风中飘扬的旌旗,以及长枪枪尖的红缨组成的红色浮云,仿佛便是从天而降一般,将整个辽河流域从沉睡中惊醒。
苏翎注视着沐浴在初春阳光下的黑甲骑兵们,胸中涌出一股豪气,他猛抽几鞭,让战马在骑兵大队前奔了一个来回,然后,猛勒战马,战马当即高高扬起前蹄,不待落下,苏翎便下达命令,大队立即启动,向北方茫茫的草原奔去。
沿着辽河向北,是一望无际的草地、丘陵,大大小小的河流不断,一汪汪的潭水、池塘是数之不尽,真可谓水草丰美之地。
黑甲骑兵营似乎是越奔越是兴奋,就连战马似乎也厌倦了一直在崎岖不平的山区行走,而这里放眼所及无不是视野开阔之地,而风中夹杂着的湿润之气,也使战马兴奋起来,几乎不用骑兵们鞭策,也能奔行如飞。
苏翎总算体验了一次作为蒙古人生存地带的感觉,其偶尔也会猛抽几鞭,让战马奔行得更为迅速,却带动着整个骑兵大队犹如飞一般地划过森林、草地、还有蜿蜒不断的辽河河岸。
整整一个上午,黑甲骑兵营便奔行百里之多,而战马似乎也未有太累的姿态。中午,黑甲骑兵营只略作休息,让战马啃食青草,一个时辰之后,才再次小跑着继续向北奔行。
此时,已可以远远地看见有蒙古人骑马飞奔的影子,但是不多,大多是几人、十几骑一闪而过,却并未接近这对打着明军大旗的骑兵大队。不知是因这四千多装备整齐一致的黑甲骑兵过于显露出强势,还是那些人本就是散居的牧民,根本不在意来者是谁,只要不抢走他们的牧群,其余的,完全不在乎。
有时,黑甲骑兵营也会自那些蒙古人家的帐篷边穿过,或是在森林边缘处的几间棚屋前卷过,但都没有停下,甚至连前后设置的骑兵游哨也未询问任何一人。整个大队都得到命令,不得对任何没有明显威胁的牧民发动袭击,一律向北,前往接应郝老六那些兄弟们。
经过大半日奔行的黑甲骑兵们,已经完全体会到作为骑兵到了合适的平地的感觉,昔日苏翎曾零星讲述过的场景,再次一一浮现,这些本就骑术不弱的战士们,渐渐从初到草地的陌生感,达到了可以成为草原上的强者的信心。从那些偶然间瞥到的蒙古骑兵的身影上看去,没有铠甲,有些甚至仅仅只有一把没有刀鞘的刀,看来,蒙古骑兵仅仅是传说中的故事,论装备,论战力,难以是黑甲骑兵的对手。
这种感觉在苏翎的心中要更为强烈一些,再加上昨夜李永芳的一番解说,对于蒙古的实力,当然不会小瞧,但是,再也没有昔日印象中那般强大,至于林丹汗四十万骑兵的威胁,怕也只能吓唬一下大明朝廷。苏翎已经暗下决心,倘若宰赛没有被救出,而郝老六在蒙古喀尔喀部有个什么闪失,他将只带着这四千多黑甲骑兵, 也要将整个喀尔喀部清剿一遍。
当天扎营时,四周已开始不断出现蒙古骑兵的影子,但都是远远地遥望,并不上前接近,而当黑甲骑兵游骑小队迎上去的时候,便飞一般的逃走,丝毫不给予接近的机会。苏翎见此,便命黑甲骑兵游骑小队不必散得过远,只在五里之内巡视,只要对方不靠近,便也不去理睬。
当夜,苏翎再一次召唤蒙古向导,询问喀尔喀部的距离,据蒙古向导指示的路程,再有两日,便能抵达喀尔喀部的大本营。这一夜,黑甲骑兵营严加防备,用一半休息一般值守,两个时辰一换的办法,来加强警戒。但这一夜,依旧是平安无事,没有任何骚扰。
第二日,因四周蒙古骑兵的身影越来越密,黑甲骑兵营便放慢了速度,以防万一,这一上午,也才走了六十里的样子。可那些蒙古骑兵不知为何,总是躲在四周观察,就是不来联络。
苏翎琢磨半日,继续叫来蒙古向导询问,但这样的事,蒙古向导也说不准,到底对方是有敌意,还是别的目的,无法推测。苏翎最终下达命令,全军全速向北行进,不再理睬那些游骑。总之这回的目标是接应郝老六,其它的都不必去管。
这下加快速度,到晚间已经奔出一百二十里远,算下来,该是在沈阳西北方向了。当晚继续扎营,一切照旧。
这般走下去,直到第三日午时,前哨骑兵忽然发出警讯,前面发现大批骑兵的踪影。
苏翎立即下令黑甲骑兵原地停下,列出战阵队形,然后命游骑哨探前锋继续前置打探。黑甲骑兵们迅速做好准备,准备一战。队伍中不时响起腰刀的撞击声,那是性急的骑兵不断抽刀查看是否顺手的结果。
这一切都是瞬间完成的,紧接着,哨探游骑再次前奔出没多久,便返回黑甲骑兵大队,而后面跟随的,却正是郝老六太平哨营的前锋游骑,领先一人,正是秦瞎子与其几个下属。
苏翎当即大喜,勒马迎了上去,整个骑兵大队也因此放松了紧张的气氛。
“大哥。没想到这儿遇到你们。”秦瞎子爽朗地笑道。一边勒马绕着苏翎转圈,看来,他也是对着草地上奔马的感觉所兴奋着。
“郝老六呢?你们到底如何?还有多少人马?那努尔哈赤没追赶你们么?”苏翎一连串的问道,见秦瞎子仍然绕着圈子跑,便一把抓住秦瞎子的缰绳,将其硬生生地拦下。
“大哥,马上就到。不必担心,兄弟们都好得很。”秦瞎子用手一指后面。
苏翎眯起眼睛,向远处看去,果然,那边隐隐的大队人马,依稀能看见自己队伍的旗帜,但是还分不清到底哪个人是郝老六。
秦瞎子却不多说郝老六一营的过程,而是问道:“大哥,你看我这马如何?”
苏翎收回目光,看样子对方奔过来,还得好一阵子,干脆就在原地等着,见秦瞎子这么一说,才看见适才自己拦住秦瞎子的马,是觉得有些不趁手。这时一瞧,果然秦瞎子的马要高大一些,看得出正是膘肥体壮的好马。
“哪儿来的?”苏翎问道。
“哪个宰什么赛什么送的。”秦瞎子说得轻松。
“宰赛?”苏翎连忙问道。
“好象是叫这个名,我弄不清。反正他送了这匹马给我。”秦瞎子说道。
“在哪儿救出来的?”苏翎接着问,他已经等不及郝老六到来时再问细节。
“萨尔浒。”
“你们攻下萨尔浒了?”苏翎脸上抑制不住的喜色,眉毛都高高扬起。
“是啊。还捉了那努尔哈赤的什么大老婆小老婆的。还有什么孙子辈的什么人,也记不住。”秦瞎子说的轻松,将人家努尔哈赤的祖宗根子说的犹如小菜一碟,根本毫无意义。
苏翎都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么说,其与兄弟们商议许久的这猛然一击,当真是毁了努尔哈赤的命根子。
“人呢?”苏翎问道。这大老远带着俘虏,可不好走。
“杀了一半,剩下能骑马走得快的带上了。”秦瞎子又轻描淡写地说出了那努尔哈赤心急如焚正在猜测结果的问题。
“宰赛呢?”苏翎急着问到。
“他?没跟着,说是要集兵攻打铁岭、开原一带留守的八旗兵,找努尔哈赤报仇,我跟郝老六便先走了。”
说道这里,对面大队人马已经快到面前,依稀看得清面目,苏翎心头一热,一眼便认出打头里飞奔的身影,正是熟悉的郝老六,便猛抽一鞭子,迎了过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