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聚集过来时,云意初拍拍绛獒的肩道:“拜托了。”绛獒则紧紧握了一下雪狐的手:“我一人就行,你不要出面。”他揭去脸上的人皮面具,向众人扯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接着冲叶荧惑颔首道:“绛獒见过主上!”
一月杀众人顷刻呆滞,绛獒……叛变?怎么会……!
蒙一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雪狐趁大批人马在外寻找隆嘉公主与陈默时救走绛獒,他原本还觉得庆幸,毕竟,他一手栽培绛獒,绛獒也极争气,他和他之间一直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存在,但此刻看到他站在楚笑幽那一方,他恨不得亲手掐死那背主倒戈之人。
叶荧惑则脸色铁青,他正苦思反戳笑幽与风不留一刀的机会,待看清绛獒的脸,什么计策、谋略,顷刻间成一片飞灰,难道风不留只是前奏而已?楚笑幽究竟藏了多少杀手锏!
“是他……是他!”一名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双目充血,大叫着挤过人群:“是他杀了我大哥!”
秋天涯一手带住中年汉子的左袖道:“成兄弟认得此人?”
“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秋天涯从他眼中读出一抹恐惧,成家三兄弟,此人排行老二,老大十二年前惨死,老三去年被卷入一场武林争斗殒命,他偏头重将绛獒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绛獒年纪尚轻,成老二莫不是认错了人?十二年前他应该只是个半大少年……
成老二用力挣脱秋天涯的手:“绝对没错!他现在眉目长开,但他的笑,他的眼睛我从没一刻忘记!”
绛獒却记不起这大声叫嚣者是谁:“抱歉,记性差,若你报出死者名号也许我还能记得。”
成老二闻言愤恨道:“记不起没关系,只当我是为所有死在你剑下的亡魂来索命之人!”语落,他用尽全身力量挥动两把熟铜铸就的流星锤,呼啸的劲风吹起绛獒额前碎发,他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表情,漫不经心地用两根手指捏住锤柄,登时将庞大的力量化得一干二净,他顺势轻拍成老二左肩,只见其壮硕的身躯直向后飞出数丈重重砸在地。众人已不敢再轻视绛獒,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一号成名人物像摔麻袋一样扔了出去,可见功夫了得,江湖中却从未听说过关于他的传闻……莫非他真来自于一月杀?
绛獒叹口气:“报仇这种麻烦的事儿别找我,不要说我已脱离一月杀,就算仍为叶荧惑效力也不该算到我头上,人名挂上攒金榜,我们只负责杀人收钱而已。”
这……秋天涯转向叶荧惑:“叶庄主,此人您可识得?”
叶荧惑轻蔑道:“老夫怎会认得这种人。”
“瑞王爷,楚阁主,二位如何能证明……。”
绛獒截断峦昌派掌门的话:“如何证明我曾是一月杀杀手?楚笑幽和云意初又不是一月杀的人,他们如何知晓。”他直呼二人名讳,正应和了一月杀不把天地放在眼中的狂气,“证据是么?真啰嗦,我给你们证据!”
绛獒扫视人群:“身为杀手这么多年,扎手的人也遇见过几个,就比如说金指门姬少存,八年前九月初四,恶斗一夜才拿下他的人头。”
秋天涯颤抖指着绛獒:“我师伯是你杀的?那我问你,他致命伤口在哪处?”
绛獒摇头:“你在诈我,他背后有三道剑伤,右臂齐根斩断,他死于失血过多,不妨告诉你,姬少存算条汉子,直到他死前一刻,我都没机会给他穿心一剑。还有,买他性命的并非别人,就是你师父,前任掌门。”
秋天涯愣于当场,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绛獒旋即又道:“顺东北堂世家可有人来?”
几名翩翩贵公子互视一眼,为首的仰头应声:“有何指教?”
“北堂阎笛七年前死于翠华岭后山,因为其世交廖追殇赶到,我走得太急落下一件小东西,不知你们是否还保存着?”
这样重要的证物北堂家怎会丢弃,事实上七年来他们一直凭借此物寻访仇人。为首男子下意识探向怀中,绛獒顶一张大大的笑脸伸手讨还:“那张花笺是一位挚友亲手给我做的,他人已不在,我想留下当个念想儿,顺便提一句,上面的茶花就生长在翔螭山后山。”
翔螭山……戈兀山庄!
贵公子怒目而视,半晌抱拳道:“请问买我爹性命者是何人。”
绛獒暗暗称赞,难得遇见个明白的:“与你们同城的武林世家先代家主,北堂阎笛的命他可是花足了七万五千两白银。”
贵公子全身一震,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张干花制作的素笺,上面半开的殷红茶花形态妖娆,他催动功力,将花笺顷刻化作一堆粉末。
绛獒眸中划过一丝落寞,接着撇撇嘴道:“算了。”
接着他又点出一连串大名鼎鼎人物的死亡时间与细节,偶尔奉送仇家名姓,笑幽低声对云意初道:“他是个很细致的人呢。”
云意初点头:“受害者和买人性命者,若两方都在场的,他一个都没说,否则场面大乱便随了叶荧惑的心意。”
“你们真正的仇家固然是出钱买命者,但利用人与人的仇恨谋取暴利者又何尝无过。”绛獒转向叶荧惑,淡淡的笑容一分分收敛:“主上,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愿欠谁,我为你出生入死十多年,多少次命悬一线,当初一月杀赏我的几口冷饭如今也该还清了吧。不要说你教我武功,训练我们成才,能活下来不是你给的恩惠,从踏进修罗场,生还是死全靠自己,或许你已经忘记,但我忘不了,和我同批进去的孩子,出来时只有不到十个人而已……”
叶荧惑肺叶都快被气炸,无奈他不能作半句斥责。
绛獒继续道:“叶离亡故,我不怨你折磨我泄愤,原想熬到你心境稍缓,我便偷偷离开,但没料到有个人不惜搭上性命也要救我,她如此待我,我又怎能不为她设想。主上,你心量狭小,对于叛逃者的狠辣我比谁都清楚,她救下的这条命我不会轻易送给任何人,她后半生的幸福也不容一月杀践踏,我们不过是在你无情之前先发制人而已。”
雪狐跨上一步,挽紧绛獒的手臂道:“主上,因果循环,若非我曾听到你和蒙一商量要光复尧今剿灭三国,绛獒被关进地牢时,我顶多拼死苦求,绝不会明知在走一条死路也要脱离一月杀。”她不顾绛獒阻拦,执意撕下面具冲人群另一方向喊道:“紫雕、蓝蝶!你们和我一样都记得自己是羽国人,难道还要执迷不悟为尧今暴徒做走狗吗?还有其他人,你们早已厌倦满手血腥的日子,为自己活一次的机会就在眼前,叶荧惑当我们是工具是畜生,你们要陪着他一起死吗?”
雪狐飘荡的袖管随风扬起,角落站着的一男一女看到双双闪过难忍的痛色,隔着人群,他们冲绛獒和雪狐点头致意,旋即齐齐冲叶荧惑身处的圆心单膝下拜:“主上,蓝蝶(紫雕)无法卖国求存,今日起脱离一月杀,劝主上好自为之。”
反了……一个个都反了……叶荧惑皱眉吸气,若非他派人将这些流落街头的孤儿捡回来,他们早像狗一样饿死在哪一处破庙里,畜生便是畜生……养不熟的!
蓝蝶与紫雕走到笑幽这一阵,蓝蝶抚过雪狐发丝垂眸道:“绛獒,雪狐,我不知道你们受了楚笑幽多大恩惠,但帮他们到这份上已然足够,走吧,一起走。”
雪狐望向绛獒,绛獒略思索片刻朗声道:“翔螭山后山有一处隐蔽的山坳,一月杀常年盘踞在那里,楚笑幽被擒,叶荧惑将她关在地牢逼问破苍卷下落,直到云意初和洗剑阁来救才暴露,戈兀山庄叶荧惑的寝室内有一条暗道直接连通一月杀秘所,撤离时已被叶荧惑炸毁,有怀疑的人可以亲自去查探。至于戈兀山庄大火,根本不关楚笑幽的事儿。我以性命立誓,以上所述绝无半句虚言。”他转头冲笑幽道:“我们两清了。”说完四人相携先后跃入树丛奔山下而去。
这时几位掌门喝令门徒安静,接着冲笑幽抱拳道:“请问楚阁主,莫非叶离之死另有隐情,当日雁翎城内,我们只听叶庄主一面之词便认定楚阁主十恶不赦着实武断了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不如趁今日一并说个明白。”
口气的转变代表风向的转变,“叶庄主一面之词”几个字便是最好的说明,雪狐煽动众杀手叛变时,叶荧惑狂怒下甚至忘记反驳,再者他本就心虚,只怕说多错多,但显然,沉默并非最好的辩驳。
笑幽还礼:“叶离是我亲手斩杀,我承认。但……的确如诸位所料,内有隐情。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她摇头苦笑:“这件事十分复杂,还是由我门下叛徒为各位解惑比较好。陈默……”
陈默出列,和绛獒二人一样,为免生枝节他也作了易容,待真面貌示人时,不少参与过风白宴者都认出他就是跟在笑幽身边的清冷男子,选出作贴身护卫者必然是极受器重与信任者,他如何成了洗剑阁的叛徒?众人不解,陈默漠视那些包含各种猜疑的眼光淡淡开口:“阁主上楚风族遗孤的身份等同于是我泄露给叶荧惑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