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师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在创作《九龙戏》时太过投入,神经绷的太紧,心情太亢奋,急于求成太急迫,加之他体质又弱,一时经受不住这才魔障了。
李煦见了面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抡圆了给了他两个嘴巴。
啪!啪!掌心和脸撞击时发出的清脆响声回荡在鄂王府那间金碧辉煌的歌舞大厅里。
“你干嘛打他?!”朱羽的女助手护主心切,对李煦怒目而视,眉头拧成了一朵小花,李煦暗中把她跟沐雅馨对比了一下,觉得还是略逊一筹,心里得意之余,怒气又生,于是冷哼哼地说:“大惊小怪的干嘛,我这是在救他。”
“救他?”女助手一愕,旋即怒气更甚:“胡说,你骗人,先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我……”
李熙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行啦,他醒不过来你再找我拼命也不迟。”
朱大师呆呆地望着李煦,好一会儿,眼珠子才泛出活色,他对李熙说:“哦,你来了,你来的正好,这出戏我已经写完了,一口气写完,文思如泉涌一般,汩汩而出,真是痛快啊。这都亏了无敌兄你的提醒,本来以为我朱羽晚节不保,没想到却是我登顶之作。痛快!”
朱大师自我陶醉了片刻,眉头却又微微一皱:“就是这最后一节有点小麻烦,你说九位龙子向圣上恭贺圣诞时,是排一字长蛇阵好呢,还是二龙出水阵,亦或者是三足鼎立或鱼鳞阵?空着手好像不太合适吧,要是拿东西,拿点什么好呢,寿桃、金果,灵芝,还是煮熟的猪头……”
“寿桃、金果,灵芝,煮熟的猪头?这个去掉。贺寿时手空着当然不行,每人手里一样吉祥物,除此之外再每人捧一束鲜花,鲜花配着吉祥物献上,圣上必定龙颜大悦。至于阵法嘛,窃以为九位大王先用二龙出水阵出场比较气势磅礴,再摆一字长蛇向天子恭贺圣诞,其他的阵法都不行,朱兄你想,九位大王身份同样尊贵,厚此薄彼哪成呢。”
朱羽刚刚清醒过来,神智还有些恍惚,可不敢再让他纠结,李煦果断地替他做了主,等他脑袋彻底冷静下来,若觉得不妥当,还可以再改嘛。
朱羽听了连连点头,忽又一愣:
“鲜花?这么冷的天哪来的鲜花,能找到的只有菊花,这怕不好吧。”
“可以用彩绸扎呀,王府里那么多能工巧匠,你画出图样,让他们照着扎就是了。”
“哦……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
朱大师长长松了口气,对女助手说:“纹儿,记下来,照无敌兄的吩咐去做。”
朱羽的这个女助手姓水,名秋纹,追随朱羽多年,心意想通,情深意厚,黄昏时朱羽忽然得了失心疯,王府郎中和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水秋纹也吓得面无人色,她明知朱羽的事跟李煦无关,但李煦被赵晓带来后,她还是对他充满了恨意,恨不得咬李煦两口才甘心。
这会朱羽神智恢复正常,水秋纹的心情也大好,对李煦既有感激又坏了一丝歉疚,听了朱羽的吩咐,她抿嘴一笑,应了声是,抬头时飞快地瞟了眼李煦,却发现李煦也正望着她。
水秋纹脸微微一热,暗骂道:“好个胆大无良的,竟敢觊觎我。”
一旁的赵晓见状朱羽恢复了常态,呵呵一笑,躬身问道:“大师,您的戏好了吗?”
朱羽道:“一切停妥,下午我就吩咐她们排演,嗯,晚上也不歇了,索性闹他个通宵达旦,明日怕就能听大王过目了吧。”
“哈哈哈……”李煦和赵晓一起笑了起来。朱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正要动问,忽然惊叫道:“咦,天怎么黑了?”
李煦和赵晓又是一阵大笑,朱羽魔障之后,竟不知道天已黑,待弄白眼下已经深夜后,他又急躁起来,搓着手,焦急地跺着步,茶也来不及喝一口,嚷嚷着怎么得了,又要连夜排戏赶工,任李煦和赵晓怎么劝也不肯听。二人生怕逼急了他又犯魔障,无奈只能由着、陪着。
对朱大师排演的这出《九龙戏》,李煦决心闭嘴不置一词,他担心自己若是说了实话,朱大师不止要魔障怕是还要吐血。用一千多年后的眼光看,这出戏简直幼稚到可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大家都喜欢,那它或许就是个好东西,真把一千多年后的那些戏剧搬过来,人家还未必认可呢。
再说了排戏这东西,自己或许可以一旁给出出主意,真要让自己排,也弄不出什么名堂,万一多嘴多舌说多了,李湛那小霸王一高兴让自己给来一出,那自己就糗大了。
朱大师的戏获得了空前的成功,排演场上演员们一边表演一边感动地流着泪,她们为自己能在有生之年参演如此伟大的戏剧感到三生有幸。
在一片感动和赞美中,哈欠连天的李煦终于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睡着了。
二日天才麻麻亮,李煦就被一阵阵叫好惊醒,熬的两眼通红的朱大师亲自披挂上阵,领衔主演了《九龙戏》,王府里的官员、属吏、卫士、太监、侍女、歌舞伎,共几百人把歌舞场挤的满满当当,除此之外还有内教坊司的几个老教头,几个供奉天子左右的老太监,众人都看的津津有味,热泪盈眶,表示这是他们看过的最精彩的大戏。
王府里的官员、属吏平日里见多识广,他们说好,这戏八成差不了。而那几个内教坊司的老教头,供奉天子左右的老太监常在天子左右侍奉,天子的喜好、口味如何,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看他们一个个摇头晃脑,陶醉不已的神情,这出八成也是合乎天子的口味的。
演出异常成功,演出结束时四周掌声雷动,谢幕后,两眼通红、双腿发颤的朱大师第一个来到李煦面前,满把满怀地抱住睡眼朦胧的李煦,连声说谢,说的热泪盈眶。
大师身上浓重的脂粉味,呛的李煦连打了两个喷嚏,他彻底清醒了,于是赶紧向大师表示祝贺,大师含着泪说:“《九龙戏》的成功有你一半功劳。”
李煦听完,朝他深施一礼,转身就走,大师不解其意,李煦道:“朱兄这么说,我无地自容了,我除了给这出戏想了半个名字外,做过什么了,什么也没做,你非要分一半功劳给别人,我看唯有纹娘可以受得起,你看看她,为了成就朱兄你,硬把眼睛都熬红了。”
水秋纹闻听这话,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一朵红晕悄然爬上了脸。朱羽回身朝水秋纹打躬道谢,唬的她又惊又乱又喜,一双妙目早把一个谢字递了过来。
李煦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小女子卖弄起风情来可也真是撩人呀。
谢过纹儿,朱大师又不耻下问,谦虚地询问李煦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李煦道:“修改我看就不必了吧,月有阴晴圆缺,留下一点缺憾,才见完美嘛。”
一旁的水秋纹把李煦这话咂摸了一遍,说:“‘月有阴晴圆缺’这句话说的真好,明月尚且有缺憾,何况世间之物呢,太执着不如放下来。”
朱羽一直紧绷的神经,至此方才放松下来,他连连点头,向李煦拱手作揖,转身走了,颤巍巍的,一副老态龙钟的晚景。
谢绝了赵晓留饭,李煦走出鄂王府,天空瓦兰,秋阳明媚,是个好天。
李煦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清凉的晨风,迈步而去,他料想,这一天里应该又有许多事要发生,好的,不好的,喜欢的,不喜欢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性命攸关的大事,桩桩件件,岂容得他不打起十二万的精神来应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