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慢慢走到病床边,伸手探了一下他们的鼻息,气息十分微弱,已经快没气了。之后,又摸了一下颈部的脉搏,两个人的脉象都十分微弱。我回头看了看白无常,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给她们照了相。”白无常只是很简单的回答了我,语气似乎说的极其平常,但是她脸上的泪痕告诉我,这并不平常。最让人费解的是,她的脸上还带着微笑。对此,我不明白了,杀了人为什么还能笑的出来。看着付青煮的面孔,往事涌上心头。那些和知心好友的牵牵绊绊,全部浮现在了脑海,但是那些美好,快乐,随着这逐渐冰冷的身躯,一点点破碎了。他冰冷了,我却火热了,一股怒火从我心底烧起,我不知道该怨恨谁,看了看白无常,只能怨恨你了。
想着,拳头就握起来了,就挥出去了。白无常没有躲闪,就是静静的呆在那里。然而我的拳头终究是没能打到她,不知何时出现的秦广王接下了我的拳头。他的表情略显平静,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我的手放了下来,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在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他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只袖标,递给了白无常说道:“临时执照,把你的记忆展现出来,告诉他,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无常没有多说什么,静静的带上袖标。那红色的袖标同黑无常的差不太多,只是字是白色的,四个大字写得是“朝引千魂”,黑色的线绣出了云彩和太阳的底纹。就在这件病房里,天花板开始下起了雪。雪覆盖了地面,覆盖了墙壁,门,窗户,然后这个房间便消失在白色里了。而唯一不变的是一把椅子,椅子上的我,还有白无常和秦广王。
白无常轻轻的低吟道:“雪化天地一片白,人生在世万重难。回首蓦然生前事,苦尽甘来心了然。”说着,我们再次回到了,那个拍卖会的大厅,桂健一正在疯狂的拍着。而那时的白无常正拉着我冲向出口,付青煮也紧随在后。而当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已经倒下的时候,桂健一也就准备扬长而去了,可是白无常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抢夺他手中的照相机,两人扭打在一起,桂健一找准时机,发出几道符咒,白无常瞬间消失躲过了,然后出现在他的空挡部位,进行反击,两个人在这室内缠斗了许久。在争斗之中,桂健一悄然在这大厅内的四角贴下了四道符印。最后在和白无常的争抢中,站到了大厅的中心,在天花板和地板上发出最后两道符印,白无常眼见事情不妙,立即抽身而退,这整个空间都被桂健一施上了结界,她再也进不来了。
周围的画面一改,我们又来到了一楼的电梯间门口。桂健一突然出现在了门口,静等着我和小付下楼而来。就如同我记忆中一样,电梯门刚一打开,他便举起照相机,可惜电梯里的镜子将他自己也照了进去。只见他也一倒,我们三人便都昏厥在了电梯里。摔在地上的照相机就在眼前,但是出于结界,白无常只能站在楼外面看着。却如何也进不去。就在她极力想撞开结界的时候,此时,照相机突然自己震动起来,马面从里面钻了出来,他右手紧握,额头上满是大汗,显然刚才在里面搜集所有被照进去的魂魄耗费了他不少神力。他见我们三人都昏厥了,便把桂健一拖入电梯。四人又再次乘坐电梯回到了顶层。
把我们都拖入顶层大厅之后,马面再一次进入了照相机。而此时,付青煮,摇了摇脑袋,爬了起来,他环顾了四周,最后看到我,对着我说道:“哥们不是故意装晕,只是一切太匪夷所思,所有才趴在地上躺一会。看你那朋友似乎可以把你们解救出来,这照相机我就先拿走了。哥们,对不住你了。”说着,他把CF卡拆了下来,然后站起身来,把CF卡丢到我身上,说道:“照相机只是摄入魂魄的媒介,你们的灵魂都储备在这存储卡里,我会替你祈祷,希望你的那位朋友可以带你们出来。”于是他带着照相机便走了,随后白无常一路跟随着他,并没有抢夺照相机。
身边的画面转到了病房。付青煮正在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把自己拍摄过的照片全部拷入另一张CF卡。他对着马内涵说道:“宝贝,原谅我用这种方式和你在一起。”
马内涵笑了笑,对他说道:“你在说什么呢,是我命不好,可是这个照相机如果真的和你说的一样,那让你陪着我死,我才要说对不起呢。”
付青煮摇了摇头,轻轻吻了马内涵的额头,伏在耳边对她说道:“放心,我查过资料,在这个照相机里的世界,我们可以游玩所有我照过的风景,可以回忆我们曾经的一切。”
我心想着那照相机里的世界只有一片白色,什么都没有,于是忘记了身在幻境,对着付青煮大声喊道:“不可以。”付青煮仿佛听到了我的声音一样,对着空气说道:“您可以出来了。”
记忆里的白无常推开了病房的门。马内涵看到不认识的女孩儿,便问小付道:“她是谁?”付青煮答道:“她是跟了我一路的女人。”
白无常站在了病床的床尾对着床上的两人说道:“你们好,我是来自地府的白无常。不过我不是来拘魂的,我是想来告诉你们,如果你们选择了进入这个照相机的话,您的灵魂将永远被封存起来,不会再有轮回转世,请问这样也可以吗?”
付青煮答道:“当然,没有她,活着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然而马内涵却说:“白无常小姐,您也知道这照相机嘛?这照相机是真的可以带走人的魂魄嘛?我一直以为他在逗我开心呢。您真的是白无常吗?不会是来和他一起骗我的吧?”
白无常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对你来说,什么才叫做真的。相机里的世界是真的?还是我们存在的世界是真的?所以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只能告诉你,你相信的世界是真的,你相信的人是真的。”听完白无常的话,马内涵看了看付青煮,用小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你是真的吧,那我们就去那个世界吧。”
付青煮把拷贝完毕的CF卡从笔记本上拔下来,插入照相机。照相机确实可以重启了。他把照相机递给白无常说道:“能请您为我们找最后一张相吗?”
白无常接过相机,对着付青煮说:“您真的想好了,要和她一起去另一个世界?”小付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白无常拿好相机,举了起来。付青煮则带着一脸开心的表情坐在了床头,抱着半躺着的马内涵,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幸福极了。白无常用照相机当着眼睛,我看不到她的泪水,但是她的哭腔却暴露了她已经哭了。她问道:“您还有什么话要对文芒先生说吗?”小付似乎惊讶了一下,然后很快的又恢复了原本的笑容,说道:“笔记本里有我对他的留言。您认识他的话就麻烦您转告他吧。”说着他又一次吻了马内涵的额头,对着相机开心的笑了。
白无常说道:“一二三,茄子。”闪光过后,幻像便消失了。
我完全了愣在了那里,白无常走了过来,把照相机递给了我,相机上显示这他们的最后一张照片,两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幸福,也许这就足够了。
我放下了相机,重新做回到椅子上,白无常对我说道:“人总是觉得,死,是可怕的。然而死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我们鬼差看过了太多的生死,有好人的善终,有恶人的恶报。但是这个世界未必那么公平,好人也有惨死的,恶人也能寿终。活着的时候有很多无奈,然而作为鬼差我们只能尽力保护每一个灵魂的意志。如果那些灵魂还不该死,那么马面就是累到筋疲力尽也要把那些不算是好人的灵魂一个个带回他们的肉体,而付青煮先生他们也是一样,我不能违背他们灵魂的意志。对于他灵魂的要求,或许那个世界才是让他们灵魂释然最好的归宿。”
此刻,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我也不知道,死亡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结局。也许真像他们所说的一样,死或许没那么可怕。看见他们的笑容,我只能将旧友逝去的记忆,转换为送他们去了远方的回忆。
事后,显然是比较忙碌的,我联系了付青煮的家人,还有马内涵的家人。关于如何解释小付死亡的事,我拜托了老王,老王又帮我找了很多关系,总算,开了一份心脏麻痹的证明。让医生说小付是悲极心痛,最后导致气绝身亡的。小付的父母我都很熟悉,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熟人了。虽然他们对这种死法很怀疑,毕竟小付死时的表情是面带笑容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因为悲痛而心脏受不了刺激,离开这人世的样子,但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只好如此,毕竟他已经是活不过来了。安慰两家的老人着实花了我一段时间,期间也没少麻烦周围的朋友和同学,总算是把他们的后事办齐全了。我心头的这块大石头,也算是放了下来。
就在葬礼结束的这一天晚上,我疲倦的爬回了家。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把几个最好的朋友都通知了一遍,告诉他们:“都给我死在我后面,给你们办葬礼太辛苦了,又累人,又累心。”第二件事,就是拿出U盘,把付青煮给我的留言考了过来。由于前段日子都在忙活,一直没有时间看。今天总算抽出了时间,可以看看他到底给我留了什么遗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