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吵闹间,沈萝和楚宁已经没了踪影,青离便朝秋灵摆一摆手,“别闹了,她们都走远了,我们快些出发才是。”
他的神色有些迷醉,漆黑的眼珠子微微一转:“怕什么,难得那个烦人的不在,我才好同你单独相处,你看,今夜月色正好,繁星满天,如此良辰美景……”青离清明的双眸斜睨了他一眼,“你在说痴话吧,这明明就是乌云密布的天。”
这秋灵平日里虽然话多,且又爱调笑旁人,可为人却是不错的,至少,他真诚,青离这样想着,便微微出了神,秋灵看她的模样认真,便低低一笑,上前便搂住了青离的腰身,使她的身子紧紧贴住自己的。
待青离发怒前,便脚尖一点地,凌空而起,二人乘奔御风,青离没有这般高深的功夫, 只得紧紧搂住他的腰,秋灵的面上一直带着笑意,青离轻轻仰首看他,其实,这般容貌身姿,任谁看了都会动心吧,只可惜自己的心已死。
青离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只是爱的越深,伤的就越深,她只有选择辜负他的一番情意,或者不应该这样说,她的选择是,辜负所有人,她累了,这一世只想过的安稳些。
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沈府,秋灵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来,长眉微扬,语声淡淡:“唉,真是短,若是我功力再弱些,便能多同你待一会儿了。”他的眸中含悲含喜,青离只能装作看不见,这几日的秋灵说话间虽然是玩笑的样子,可青离心里很明白,他是在慢慢的表明自己的心意。
见青离没有答话,秋灵的神色便恢复自如,笑意微敛,“她们到了。”青离有些诧异,二人来时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加之吵闹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多久,而沈萝她们已经到了,看来那几名车夫的脚程还算是快。
沈萝急忙忙拉着楚宁下了轿子, 一见秋灵和青离已经候在侧门时,不免惊诧道:“看来公子果真非凡人。”楚宁却没有出声,眸中略带深意地看着青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离伸手将侧门推开,动作很轻,待沈萝吩咐了几名疲惫不堪的车夫下去休息后,这才进了府,沈老爷所在的主屋还亮着光,青离微微凑近去听,却是什么动静也没听见,楚宁有些着急地上前来。
“管她在不在呢。”说罢便推开了门,屋子很大,每隔上几米的地方便立着小台子,上面则燃了红色的蜡烛,将整个屋子都照的微亮,略带红色的光为这里添了几分暖意,青离轻轻撇一撇嘴,想不到这个紫芙还是个颇有情调的女子。
几人直直行了进去,沈老爷正静静躺在榻上,榻边鹅黄色的纱幔直直垂下,还隐隐约约能看见他的模样,似是熟睡的模样,沈萝一见此便立时急的冲了过去,楚宁随着她的步伐跟去,青离也略略观察了片刻,呢喃道:“似乎是睡了。”
黑檀木所制成的圆桌上安置了汉白玉的花瓶,细长的瓶颈中斜斜插着些玫瑰,那样鲜红如血的颜色似是灼伤了青离的眼,可以看得出来,那是经过双巧手精细修剪过的,每一支都处于含苞待放的样子,花瓣上点着些晶莹剔透的水珠,娇艳欲滴。
那檀木的味道和玫瑰的香氛相互融合,倒也沁人心脾,颇有安神的效用。
青离微微偏头,秋灵仔细端详着问道:“你在想什么?”青离将目光滞留在这瓶花上,叹息声简洁而哀伤,“我忆起了紫芙的泪水,你不觉得这花露同她的眼泪很像么?”
秋灵的眉头轻蹙,挪步上前细细看了,这才笑着摇摇头,“你想多了吧,紫芙是紫藤花的花魂,这玫瑰我看了,并没有什么异常,许是这几日紫芙附在那沈老爷的身上,日日照料这几株玫瑰,才让这些花也沾上了她的气息。”
听他那么一说,青离也就没再多加在意,侧身朝沈萝行去,楚宁抬起了沈老爷的手腕,仔细地把着脉,可面色却是愈发沉重,沈萝看楚宁的样子,便有些焦急了,恻然道:“怎么了,可是不好?”
楚宁挑眉叹了声气,将沈老爷的手放回了被子中,这才轻声道:“现在还剩几口气,我这儿还有两颗护心丸,先吃上一颗,若是那紫芙不出来捣乱,还能保住个三日,现在,只能静等我师父来了。”
她这话说的是很绝对的,楚宁是鬼医的徒弟,能力自然是极高的,可连她都说了只能保三日,那就说明这沈老爷现在是凶多吉少之象了,青离蹙眉看向沈萝,她不哭也不闹,只静静看着沈老爷,良久,才缓缓开了口,语气却是微妙而森冷的。
青离从不曾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那是仇恨至极才会产生的神情,果然,沈萝转了身过来,却是直直行至了秋灵身前,她这样的平静之态倒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秋灵本是斜斜倚着圆桌,见沈萝这样子走来,便有些不安的挪了挪身子。
笑吟吟道:“那个,沈萝你这样看着我作甚。”他的脸上尽是不自然,沈萝轻哧一声,语气里骤然失去了所有的温度,淡淡开口道:“公子,你这样厉害,一定晓得些法子。”
青离心下已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秋灵抿抿唇,继续问道:“什么法子?”沈萝的眸中明显是充满了仇恨,她切齿冷笑,有尖细的锋利,“如何杀了这花魂,一定要是最惨烈的手法才好。”
这样的话从一位深闺静女的口中说出,其效果远比从一位恶贯满盈的凶犯口中说出要来的震撼,许是太过平静,反倒让青离感受到她心中强烈的愤恨。
秋灵微微愣了神,这才怅然叹息,“法子是有,我得先告诉你这花魂的来历,你再决定要不要用我说的法子。”青离总觉得秋灵的话里藏有隐情,他似乎并不想让沈萝杀了紫芙,这才如此说话。
可沈萝的态度却同青离所想的是一样的,她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白,似那种浸了水还未干透的宣纸,充满了冷意,“恩,你先说吧,但这个紫芙,我是绝对容不下她的,哪怕是,倾尽我所有。”
秋灵只得先坐了下来,圆桌正好够他们四人坐下,桌上茶壶里的水是用茉莉沁的凉茶,她轻轻拎起为每一个人倒了一杯,那黄澄澄的颜色很是漂亮,喝上一口便是满口留香,秋灵点头赞叹道:“这茶很不错,凉凉的,正好泄泄火气。”
这话明显是对沈萝说的,便是希望她能静下心来听,沉下心去想。秋灵的笑意忽而带了一抹光影的阴霾,“花魂,分很多种,像锦娘那样的便是自花中产生,于枯败的花叶里重生。而紫芙,却不是。”
心下本来十分了然的青离听到秋灵这样一说,便感到了奇怪,疑惑地问道:“难道花魂还有别的样子?”秋灵眉间隐有哀色,“不错,紫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另一种,她们的魂是由凡人转化而来,生前养着特别钟爱的某一种花,长年累月同人亲近,便生出了精气,灵气, 而这花的主人定是带着强大的怨念而死去的,这便造成她们死后为了复仇而寄魂于花里。”
楚宁的声音冷冷清清的,“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紫芙,是为了复仇?”却是沈萝猛地一拍桌子,桌上杯盏都被震得茶水溅出,青离正要开口问她,就见沈萝眉头紧蹙,眼中泪意涌现,“糟了!夫君还在晚宴那跪着!”
她话音才落,人便朝外冲去,青离着急地跟去,转首朝楚宁和秋灵道:“劳烦你们看着沈老爷子了,我怕沈萝出什么事。”秋灵忙朝她摆一摆手,道:“你快去。”待青离没了踪影后,秋灵这才看向楚宁缓缓道:“冤孽啊,冤孽。”
主殿内,有看守的侍女坐在柱子前,手上还轻轻摇晃着扇子,似要睡着一般,而穆秦依旧挺直了身板好生跪在那,沈萝一把推开了门,见到穆秦忙哭着跑了过去,“夫君,夫君!”
青离喘着气,却是面带哀伤的缓缓摇了头,这对璧人,只怕是要被逼上绝路,她跪到穆秦的身子便,紧紧拥住了他,“你怎么这样傻,她让你跪,你就跪么?”穆秦这才将微微呆愣的眸子转向了沈萝,一见是她,便淡然含了一缕笑意:“阿萝你来了。”
沈萝的声音悲凉如弦月,她在泪水里喃喃低语道:“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夫君你快起来,别跪了。”那身后看守的小侍女一见沈萝要将穆秦扶起来,便急了,睡意也立时消散不见,原先沈老爷特地吩咐了她让好好看着穆秦,可现在突然冒出了这么个九小姐,倒叫她十分的为难。
小侍女忙凑上前来,弯了腰毕恭毕敬地道:“九小姐,这可使不得呀,沈老爷吩咐过奴婢了……”无奈她话音还未落,便被沈萝一个巴掌给打红了半边儿脸,“滚出去!”(未完待续)